第十八章 暗流
“道长说得好!”
一声喝彩,让人群目光稍稍转移到了陈知妙身上。
后者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反正今天已经撕破脸皮,不如抓住机会、抱紧大腿。
他故意到现在都没报出“长生道长”名号,就是等着看姓冯的出丑。
乾一脸色难看,目光如同刀、剜向这姓陈的。
接着转过头来,打量眼前少有比自己还要高半头的壮汉。
虽然长相中上、但是其身高体型足以遮盖其他一切特点,站在人前、就像一只熊罴。
若不是周围有三十余门徒弟子,其中不乏持棍、仗剑者,他也不敢太过靠近此人。
既然胜券在握,且看此人如何出丑,只是需提防其狗急跳墙,发现不对、得立刻跑开才行。
心中筹谋完毕,乾一缓步上前、递出左手:
“既然如此,请吧。”
卫平毫不推辞,装模作样地伸手号脉。
大约几个呼吸后,乾一忍不住出言嘲讽:
“怎么,可有结果?”
“阁下有早衰之像,恐英年早逝。”
闻言,乾一不由大笑:
“贫道精研道经医术二十五载,通晓养生之法;何来早衰之说?尔等无理取闹,惊扰本门祖师,还不速速领罚!”
说到最后,由于情绪亢奋,乾一忍不住以手捂嘴,咳了一声、两声、三声、四声……
许久才止住咳嗽,一摊手、两颗明晃晃的白牙脱落在掌心中。
不仅如此,原本不占阳春水的双手也变得皱巴巴,仿若古稀老人的一双手。
“你——!”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也变得干枯嘶哑,如同有一口痰卡在喉咙里。
周围的门人弟子,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寂静无声。
他们看得更清楚:只见原本丰神俊朗、身姿挺拔的观主,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须发皆白的糟老头子!看外表,比师叔祖还要老上十岁不止!
若不是他们目不转睛,这老头也穿着和观主一样的衣服,没人会相信这个荒唐结果。
落针可闻的氛围中,谁都不敢说话。
不曾想,先前对乾一推崇至极的吴员外,竟“扑通”一声、朝着卫平跪下:
“小的吴佑贤,拜见长生真人!”
“哦?你从哪听来贫道的名号?”
“小的曾听同乡商户提起,真人在昭阳县的仙迹。只是被猪油蒙了心、才没看出是真人当面,多有冒犯,请真人宽宏大量。”
“罢了,起来吧。”
如此这般,就连最迟钝的人也意识到:眼前这位壮如熊罴的大汉,就是传说中的“长生道长”。
传言会有虚假,神通法力却不会骗人。将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变成七十多岁的老头,这是仙罚啊!
卫平环顾一圈周围人的反应,再看向依旧愣在原地的乾一:
“此番比试,可是贫道赢了?”
闻言,乾一方才反应过来,一手扶着地、颤颤巍巍跪下: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真人;愿献上全部身家,共白银一万两,为真人立祀堂、塑金身。只求真人饶了小的,小的感激涕零。”
直到观主跪拜泣零,四周人群方才如梦初醒,一阵“咚隆叮当”声中,急忙扔下手中的长剑棍棒,呼啦啦跪下一片:
“见过真人!”
就连在一旁看戏的陈知妙和老道士,也毫不犹豫地跪地叩首。
看着众人将头埋低,甚至不敢与自己对视,不知为何、顿感无趣:
“贫道无须尔等跪拜,都起来吧。”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低着头左瞧右瞧、看看旁边的人如何动作。
结果还是无一人站起。
“陈知妙,你给我站起来。”
被长生道长点名道姓,陈知妙没法再装傻,只好讪笑着起身,还不忘扶一旁的老道士:
“元海叔,长生道长让咱起来呢。你们也别跪着了,都起身吧。”
如此这般,人群才陆陆续续站起。
到最后,只有三人跪着:乾一、吴员外、以及乾一续弦的妻子。
卫平看着依旧在不断磕头的的乾一,不禁厌恶道:
“今日,你欺压长辈、冲撞贫道、令自家祖辈蒙羞;便罚你以此衰老之躯、在观中修行三月,三月后、若你真心知错,贫道便给你一个机会。”
话音刚落,只见焚香室中、养生观历代祖宗牌位,居然全部长出藤蔓、将历代观主的名号遮挡。
仿佛自家祖宗显灵,真的无颜面见世人、才把神牌遮挡一般。
此情此景,不少道士失声痛哭;就连出了一口恶气的元海也怅然若失,留下两行老泪。
当天深夜,一则爆炸性的消息,通报到了草头帮其余五堂的堂主耳中。
冯清远(乾一)居然主动辞去道堂堂主一职,并推举其下香主、陈知妙接任!
自从元山道人仙逝后,道堂虽不如以前强势;但道士们个个都有道籍户口,地位在科举童生之上、秀才之下;比下九流的贱籍户口高了不止一个级别。
有名气的大道士,地位更是与名士相差无几;除了不能参加科举,贵族幕僚、朝廷道官、云游方士皆可做得。
因此在草头帮内,道堂虽不是大堂口、却地位超然;即使是势力如日中天的帮主顾山,也不敢太过得罪。
然而,如今堂主之位突然交接;却是不得不撕破脸皮了!
堂主更替,需要召集其余五堂话事人。
如帮主有异议、还要推出另一个有资格之人,与备选者打擂;最终由各堂堂主投票表决,帮主一票可抵两票。
顾山为了彻底掌控草头帮,早就在道堂内埋下钉子、徐徐图谋堂主之位;却没想到突变来得如此之快,让他的安排全部被打乱!
这姓顾的,放着好好的堂主不当、他想干什么?
还有那陈知妙,凭着其父余荫、混了个香主的位置;却沦落到摆摊行骗的地步,活成了帮内各香主间的笑料;这样的人,也配坐堂主之位?
想不通归想不通,之前留下的后手必须提前启动。
随着一个又一个赌堂帮众离开顾家府邸,整个平江城城北、都开始暗流涌动。
不一会,最先外出办事的人赶回府中,在顾山面前小心翼翼跪下:
“启禀帮主,弟兄们赶到清源观时,观中已空无一人;也没找到陈知妙那厮的儿子。回来前,我们已经复原了搜寻痕迹。”
“一群饭桶,滚!”
喝退没用的手下,顾山眼中阴翳挥散不去:看来姓冯的是有备而来,能不能趁势拿下道堂、还得看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