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陈知妙觉得、自己的心已经乱了，就连脑子也有点不够用：

    “这倒是没听说过，但与我等有何关系？”

    “老弟我这一个月里，拖着一副枯朽之躯，才知道：什么惨烈酷刑、都比不上衰老二字。历朝历代，若有此法、却不用做刑罚，难道是因为仁慈吗？”

    陈知妙忽然抓住了一闪而过的灵光：

    “顾老弟，你是说……”

    “依我看：如今的大宁朝，只有长生真人、才是真神仙。”

    一句话，令原本迷糊的陈知妙茅塞顿开：

    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上下尊卑很重要！

    之前，他虽敬重长生真人，却没能明白“活神仙”三个字的真正份量，只是将其与朝廷赦封的真人看成平级——等同于文官正三品。

    因此才会误认为，亲王、总督，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地位在长生真人之上。

    实际上呢？

    他们这些混江湖的老油条都知道：世上哪有神仙？

    若京城里的道魁佛首真有法力，先帝又何至于早死？

    然而，长生真人的法力神通、可是实实在在：祛病愈疾、断肢重生、削寿延寿……

    这不是真神仙，谁是？

    神仙就是天，当今圣上、也不过是天子。

    想通了，全想通了！

    兴奋之余，陈知妙又懊悔得捶胸顿足：那日作陪鲁总督，没有亲自为长生真人守门，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见对方终于领悟个中奥妙，顾清远语重心长道：

    “如此，你还想劝诫真人、投奔总督府吗？”

    陈知妙后知后觉、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弯腰拜谢：

    “多谢大恩，陈某铭记在心。”

    “哎～，陈老哥客气了，咱们都是为真人办事、理当齐心协力才是。”

    另一边，卫平并不知道：自己手下二人已经开始拉帮结派，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只要不把事办砸了、不去试探自己的底线，他对手下这些蝇营狗苟都不关心。

    如今，有更加紧迫的事、摆在他面前——

    “就是这里！给它围起来！”

    门外传来盛气凌人的大喝，以及大批人马调动的声音。

    一名小道士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又连忙锁上，慌张得差点在平地上摔了跟头：

    “外、外面，有好多好多人！”

    众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华阳身上，令其脸色发白、胸中绞痛，急忙坦白：

    “是小的猪油蒙了心，之前叫人去搬救兵。我这就去让他们退下！”

    卫平侧身靠在窗前，小心勘察了一番门外情形，摇了摇头：

    “不用了，外面那个打扮骚包的山羊胡子老道、应该就是你师父吧？”

    “啊！那老东西居然也来了？”

    华阳惊叫一声，暗道不妙。

    若没有中心衰之咒，他估计还会感激一番；这时却只剩怨恨：老东西，多管闲事！明明王爷吩咐过不让你来，怎么就偏来！

    聚集在养生观外的王府家丁，与之前那批不同，皆身穿皮甲、带足刀兵，还有十几人背着强弓，人数约在百十来人，轻易便将养生观包围得水泄不通。

    除此之外，一众家丁中，还有一华服老道、一札甲武将，以及二十名身穿纸甲、体格膘肥的士卒。

    亲王府护卫司，可拥兵一百八十二人，设护国校尉一人、辅国校尉三人、百户七人、试百户十二人，负责保护王府安全。

    虽听候王府差遣，但护卫司却是直属于皇城司的机构；其中武官皆由京城调任，士卒也有小半是皇城司的力士。

    所以，理论上、大宁亲王并无兵权。特殊情况下，只要有圣上手谕，护卫司甚至可以直接将亲王本人拿下。

    实际操作起来，像福王这样、蓄养上千家丁，府中刀兵齐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今日一早，王府里出去十几个拿着哭丧棒的家丁，护卫司还能当做没看见。如今百十来人的调动，还是刀甲兵器带全、甚至有十几把强弓，实在是不做样子不行了，只能点上一批兵、跟上去瞧瞧。

    楚校尉一副大肚便便的模样，骑在马上、脸上永远带着笑意。

    一旁的山羊胡老道，眉头紧锁、面色不善；身后则是代步车辇，以及拂尘、抱剑二童子。

    尽管护卫司的设立，有监视、限制王府之意；但凡事都是人来办，朝廷给俸禄扣扣索索、时常短缺，王府的饭却是管饱；护卫司偏向王府，实在是人之常情。

    因此，楚校尉平日里向皇城司的密报中、都是尽量说好话，偶尔带上三两个鸡毛蒜皮的小错；俨然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好好先生做派。

    今天若不是怕事情闹大，上面怪罪下来、自己交代不起；他都不想从温柔乡里起床。

    只见楚校尉费力地下马，凑到真人身前、讨好道：

    “陶神仙，您那、可还有那种丹药？”

    净羽真人本名姓“陶”，因此多有人敬称其为“陶神仙”、“陶仙人”。

    此时，这个“神仙”却是火气十足：

    “楚校尉，本尊的爱徒被奸人所害，还是先将其捉拿再说吧。”

    楚校尉悻悻然，不再开口；领着一帮护卫司的兵，在一旁看戏。

    看戏的不止护卫司，还有其他人。

    当然，这么大的动静，普通百姓肯定连门都不敢开。

    但是，养生观斜对面、就是陈知府出事的茶楼。这茶楼废墟，平日里、可是有总督府衙役和福王府家丁共同看守。

    福王府的家丁跋扈惯了，一个月下来、不仅是附近街坊、就连这些衙役都被欺压得不轻。

    今天一早，这些狗娘养的东西与另一批王府家丁汇集一股，二十几人、浩浩汤汤冲进了对面的养生观里。

    最后，只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失魂落魄跑出来，那狼狈样，可是让衙役们大出一口恶气。

    事不关己，又能瞧到福王府吃亏；这热闹不看白不看。

    眼看这野道场已经被围得一只鸟都飞不出去，净羽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的身影：

    “你说，那妖道身边，有个身高六尺多、力大无穷的护卫？”

    此人，正是先前逃出来的唯一一人；直到这时都心有余悸：

    “陶神仙，小的不敢撒谎！此人力大无穷，杀人不眨眼，我们二十几个弟兄、都栽了！华阳道长他……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有这么个凶人负隅顽抗，想要拿下长生妖人、倒是有些麻烦，好在此行带了十几副强弓、问题应该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