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羽一个眼神示意，一旁管事打扮的中年男人上前几步、扯足嗓子高声道：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犯下滔天大罪，但真人慈悲为怀；只要交出主犯长生妖人，其余人等可免死罪！……”

    中年管事在正门劝降，两侧院墙的家丁、已经从附近街坊家中“借”来长梯，准备强攻。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只欠一声令下之时；养生观正门突然打开。

    “别放箭！师父，是我！”

    “嗯？”

    净羽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可是以“亲传弟子遇害”为由，才说服王爷调来这么多人手；如今这徒弟居然活蹦乱跳，哪有一点遇害的样子？

    “你怎么出来了？随你进去的人，都怎么样了？”

    华阳小步快走，来到净羽身前、扑通一声跪下：

    “师尊啊！长生仙人，是天仙下凡；我带来的的人刚动手，就遭天罚、化为灰灰了！”

    “嗯！？”

    闻言，净羽更是差点气得将眼睛瞪出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为师方才没听清。”

    “长生仙人是天仙下——”

    “闭嘴！孽徒！”

    一脚将这没用的废物踹翻在地，正欲下令强攻，未曾想、一队官兵又从街道拐角涌入。

    “陶真人，这是何意？”

    来者身穿朱红锦鸡补服，身后跟着总督府的兵卒，正是二品封疆大吏，鲁宗胜、鲁大人。

    见此情形，净羽面色难看、知道已经失去最佳的动手机会；但并不担心：

    听先前逃出来的家丁所言，这院中肯定死了王府的人，而且不止一个，这么短时间、尸体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于是拱手礼拜，礼数周到；神情中的倨傲却挥散不去：

    “鲁大人有所不知，乡野妖道长生胆大包天、竟敢杀害王府家奴，如今尸体就在这院中。”

    “哦？此话当真？”

    饶是见多识广的鲁大人，亦是一惊；一枚针对净羽、进而引出福王的弃子，居然敢直接杀王府的人？

    “陶真人、鲁大人，本官只为办案而来、这是演的哪一出啊？”

    前来调查“塌房案”的钦差大臣，文辅、文大人，在一众皇城司密探簇拥中走下官轿，身旁还跟着刑部与大理寺的刑侦专家。

    至于原本应该在队伍里的韩公公，则是不知所踪，司礼监几个长随太监也未跟来。

    皇族后裔不得掌兵，这是自太宗时就定下的铁律。

    眼前这百余家丁兵甲齐全、行令禁止，比地方军户强出十倍。

    当然，你可以狡辩：甲是皮甲非铁甲、家丁都是在籍家奴、非兵卒。

    但有些事，不上称、轻如鸿毛，上了称、泰山都压不住。

    就看有没有人敢将堂堂亲王、当今圣上的弟弟，抬上去称一称。

    至少，文大人还没这个胆子。

    见后来着有皇城司护行，便猜到是京里来的人；净羽心生不屑：这些京官向来眼高于顶，难缠得很；若是传承多代、已经与皇家疏远的王爵，说不定还真怕了他们。

    然而，福王乃当今天子亲弟、第一代亲王，不是那些传了七八代、乃至于绝嗣除爵的脉系可比。

    凭这点，再加上真人赦封；他就有底气不在总督及钦差面前卑躬屈膝。

    一旁的王府管事上前小声提醒，净羽露出些生硬的笑意：

    “文大人来得正是时候，这小小道观里、恰有一桩惊天大案！请文大人、鲁大人，与贫道共同入内一观。”

    文钦差左右瞧了瞧全副武装的王府家丁，不由大汗：我看是你们要搞个惊天大案吧？

    当然，这种话只能腹诽；福王的面子他不得不给：

    “陶真人说笑了，不过、既然真人盛情相邀，本官瞧瞧便是。鲁大人，您看……”

    外人都能一眼看出双方不和，身为钦差，文辅怕福王、却不怎么怕总督；总督再上一步，便是加尚书衔、入内阁，这一步可不是那么容易迈出去的。

    因此，处起事来、不由便向王府一方；只是办案还需要总督府配合，才维持着最基本的脸面。

    鲁总督皮笑肉不笑：

    “如此，本官也去看看便是。”

    所谓的看好长生“真人”，不过是引诱净羽上钩的一只饵而已；一山不容二虎，身为江淮省道家魁首、朝廷赦封的正位大德真人，绝不会亲眼看着自己的地位受到挑战。

    此时跳得越高、将来就摔得越惨；至于鱼饵会如何，没人关心，左右不过碾死一只蚂蚁。

    更何况，这只蚂蚁居然敢咬人，那就更不能让它活了。

    自从华阳走出养生观，前殿大门就这么一直敞开着，只不过因为鲁大人、文大人先后赶到，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动作，静待三位贵人商量出个结果。

    如今结果已出，早就蓄势待发的王府家丁、旋即自四面八方冲入养生观中。

    文钦差向跟随而来的皇城司百户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点上十名小旗、加入到抓捕队伍中。

    见状，鲁总督也示意身旁武官、带人冲入养生观众；以防王府之人暗地里搞些小动作。

    诡吊的是：这么多人冲进去，却出奇得安静；没有丝毫打斗声。

    不一会，先前进去的皇城司百户、总督府武官、以及王府管事，先后从正门走出。

    “启禀大人，并未发现异常。”

    “启禀大人，观内并未发生冲突。”

    “陶神仙……没、没找到啊。”

    三人回答各异，总结下来就是：无事发生。

    鲁、文二人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继而目光转向净羽真人。

    净羽瞪大双眼，目光如刀般剜向先前报信的家丁：

    “你之前是怎么说的？”

    “陶神仙，小的亲眼看到，鲁达、方财二人被一棍打中脑袋，白浆都出来了啊！”

    管事闻言，连忙大骂：

    “别说死人了，活的都没找到！你们之前该不是迷路，去错了地方？”

    报信家丁又是“扑通”一声跪下：

    “一定是所有人都被那凶人杀了！尸体被他们藏起来了！只要仔细找，一定能找到！”

    “整个道观都翻了个底朝天，水里面、也有人下去摸过了；连一滴血、一根骨头都没找到。”

    前后不过区区小半个时辰，二十几个大活人、就这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