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赵美人越是楚楚可怜,越是反衬自家那只母老虎不可理喻;二公子只觉得气血下涌、差点就说出:你起身罢——这样的话来。
同行的下人、见二爷有越来越跑偏的趋势,连忙附耳小声提醒:
“二爷,若不能在宴席结束前想出个办法。王爷知晓后怪罪下来……”
话说一半,已经足够醍醐醒脑
二公子连忙将杂念甩出脑外,又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焦急:
“媛媛,有件事、你帮本公子参谋参谋。”
“二爷直说便是,奴家怎敢不尽心尽力。”
赵媛媛略微挺直腰、依旧低着头,露出白皙温润的脖颈。
“父王今早差遣手下去办一件事,结果事办砸了、人也死了;如今父王还不知晓此事,府上没人敢触他老人家的虎须。这件事刚刚通报到我这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闻言,赵媛媛眼中闪过一丝喜意、似乎看见了打破眼下僵局的机会:
“按奴家的意思,二爷还是太仁善;底下那些人,哪有拿您当主子的样子?”
此言一出,跟随而来的下人们急得直跳脚、差点破口大骂。
然而,却没人敢骂出声——被主母拒之门外的贱妾,那也是二爷纳的妾、是王府里的主子!
其他主子们看不起这个赵媛媛,打骂随意、没人会说什么。但要是奴才们、敢当面欺主,辟股打烂都算是轻的!
就连二公子也升起:推出个替死鬼前去报信的想法。
然而,赵媛媛的下一句话、又拐了一个大弯:
“谁让奴家、倾心于如此的二爷呢?既然二爷想保全下面的人,奴家自当尽力。”
如此一来,随行的下人们从焦急、到惊恐、再到感激。
平日里不学无术、没有主见的二公子,仿佛真成了为下人着想的好主子。
这个马匹拍得精妙,原本还打算推手下顶雷的二公子、顿感浑身舒畅,直接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的情况和盘托出。
临了,还不忘加一句:
“此事干系太大,父王知晓后定然雷霆震怒,本公子尚未及冠受封,若因此事受牵连,可就不妙了。”
二公子还在想着如何不粘锅,安稳拿下及冠后的郡王加封。
另一边,跪在地上的赵媛媛、却是越听眉头越皱越深——这一连串的事情,实在太过反常;仿佛福王府一方、被隐瞒了什么重要情报。
可王府上上下下,根本没人在意这一点;要么想着明哲保身、要么铆足了劲打算报复回去。
“妾身实在看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养生观,有何底气、竟敢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二爷可以肯定,官兵是在封锁养生观,以防犯人逃跑?”
“量他鲁宗胜,也不敢耍滑头。”
“可是,既然如此、官府为何要驱散王府的人?”
“这……”
二公子一时想不出理由,只好挠挠头:
“大概、是怕事情闹大?”
死了一个朝廷赦封的正位大德真人、这事还不够大?
赵媛媛心中无语,姿态却愈发温顺:
“妾身还是以为,二爷不该轻举妄动、莫要插手此事。”
谈话间,又一个小厮匆忙跑来:
“二爷、二爷!华阳道长他缓过来了!”
今早一行人中,净羽为主事、华阳是副手,再加上另一名王府管事;三者都是可以担责任的人。
如今净羽惨死、管事失踪,只剩下华阳可以担责。
可他一回到王府,便嚎哭不止,以至于悲伤过度、居然晕倒过去,无论如何都叫不醒。现在华阳醒来,也就不用怕王爷将火气全撒到别人头上。
在王府一众人眼中,将此事通报给王爷、直面王爷怒火,才是最危险的。至于剩下的报复手段,犹如泰山压顶、飞瀑直下,都将是水到渠成。
谁让这天下姓马呢?
听闻华阳终于醒来,二公子也没了兴趣听美人东拉西扯;只留下一句:
“媛媛你受委屈了,待到本公子亲自为陶神仙报仇,一定向父王邀功、堂堂正正接你入门!”
随后,又领着一大帮人风风火火离开;丝毫没有将赵媛媛的劝告放在心上。
来到前院,只见一蓬头垢面、双眼通红的落魄中年男人,在下人搀扶下颤颤巍巍走来。
二公子连忙迎上去:
“华阳道长,你这是怎么了?”
听到二爷的声音,华阳立即抬头、目光却没聚焦,视线也没对准吗面前的二公子,而是略微偏向一侧:
“是二公子吗?”
“道长你这是……失明了?”
一旁搀扶的下人立即解释道:
“道长回来后,在陶神仙的遗褪旁痛哭不止、以至于晕厥;等到醒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闻言,二公子不做他想、只以为二人确实是师徒情深,于是怒火升腾:
“天杀的养生观、天杀的长生妖人!本公子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丁胜!”
“二爷,小的在!”
跪地应答、奴颜屈膝者,正是一个多月前,在大街上强夺卫平钱袋的王府家丁。
“你立刻领上府中所有青壮,打进养生观、先将其中所有人拿下,等候发落。若他鲁宗胜敢拦,就说父王随后驾到!”
“小的领命!”
丁胜连忙磕头回应,再站起身时、脸上喜色早已抑制不住——这可是在王爷面前露脸的大好机会啊!
吩咐完手下的人先行一步,又领着背锅的华阳;二公子终于能鼓足勇气、迈入王府内院。
仅仅一墙之隔,便是两个天地。
内院严禁男丁出入,只有主家、宦官、侍女,以及受王爷准许之人才能进出。
院中随处可见红衫绿裳、黛眉朱唇的莺莺燕燕,亭台楼阁、飞檐峭壁、假山流水应有尽有。
纵使二公子轻佻好色,也不敢多看这些美人一眼——自家老爹脾气差、醋性大、还好色,这些侍女里、指不准哪个就是自己小妈。
若是不小心和亲爹做了同道中人,那他受封郡王的指望、恐怕就得落空了。
另一边,搀扶华阳的下人、已经换成了另一个小火者。
宴席摆在养心院中,远远就能看见青烟袅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此刻席上,福王已渐入佳境,觥筹交错间似乎又回到了在京城、尚未就番的风光时日。
韩公公年轻时,是在上书房中当差的,与皇子们多有亲近;此时也是唯一列席之客。至于随他一同前来的几个长随,则是低头站在一旁、仿若木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