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团圆”
研究所内灯火通明,干净整洁是奚绥对这里的第一印象,这种干净跟基地格格不入,内部设施完好,简直让人忘了自己还身处末日之下。不远处调试设备的研究员立刻跑过来,接替了齐怀江的工作。
奚绥被领进一间四周围着玻璃的房间,中央放着一把金属椅,扶手上耷拉下来两条皮带。他们让奚绥坐下,将皮带扣在他手上,收紧。其中一人在本子上记录了些什么,对另一人点点头。那人拿出针管,动作粗暴地对着奚绥胳膊抽了一管血,不过,在边缘区的对比下,他们就顺眼多了。
研究员离开后,奚绥尝试挣断皮带,但这玩意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纹丝不动。
安槐适时发出嘲讽:“呵,一块破布都挣不开,真让人怀疑那晚杀死巨蛛的是不是你。”
奚绥在心里对他翻了个白眼:“要不你来试试?”
“行啊,有本事放我出去。”安槐不错过任何谈条件的机会。
“滚。”
“咚咚咚”
玻璃被齐怀江敲响,打断了两人毫无意义的交谈,他站在奚绥对面的玻璃外,身后是一个巨大的仪器,上面闪烁着各种按钮。奚绥注意到他的右手已经可以自然行动,不过他脸色还是一片惨白,眼神中流露出愤怒。
“你知道吗?”齐怀江的声音透过玻璃不急不缓地传过来,“我在之前的感染者身上做过无数种实验,发现只要不是一击必死的伤害,无论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对他们来说除了疼痛没有任何威胁,所以我想了很久,怎样才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他转向控制台,从奚绥的角度看不清他的动作:“然后我明白了,只有一种伤害是他们无法修复的,因为它根本不会在肉体上留下痕迹,猜到了吗?”他的手放在一个按钮上。
奚绥感觉有点不妙。
……
张秀玲被找到了,以一具尸体的方式。
林旭赶到现场时,尸体已经被放平摆好,至少看起来体面一些。最先发现尸体的女员工蹲在一旁地上,双手掩面不断抽泣,她的鞋子上沾满血迹。
他机械地走到窗边,关紧,室内的温度却没有因为不再遭受寒风的侵袭而上升,让人从内到外的冷。尸体已经开始散发腐臭味,这么放着不是个办法,他让几位下属将尸体搬出去,跟她儿子埋在一起,享受最后的团圆。
林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六神无主,哪怕面对怪物时。他不是警察,没学过刑侦,但他也不是傻子,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他杀,一个老太太是没有力气将一根一米长的木锥准确的刺进心脏,钉在墙上。
能这么做的只有人,这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他们的敌人不仅仅是怪物,还有杀人犯,藏在基地里的,披着人皮的恶魔。
纸包不住火,他将不再选择隐瞒,民众有知情的权利,就算基地会因此遭受重创也在所不惜。他有预感,明天起,一直维持在表面的平淡生活要结束了。
……
第一轮的电击终于结束,奚绥微微前倾着身子,大汗淋漓。他早该想到,跟扶手连接的严丝合缝的皮带不是后天改造的,而是座椅本身自带的功能。
“怎样?让我们好好交流吧。硬撑的结果只会和你的前辈一样,死的毫无价值。”齐怀江面露笑容,手依旧放在按钮上方。
“疯子。”奚绥说。
“我并不反感这个称呼,但你没有资格说出这两个字,每个人都会被现实逼疯,只是早晚而已。”他背过身,指尖不断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保持这种节奏继续道:“好了,没用的废话就到这里,想好了吗?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的感染源是什么?这是齐怀江所问的第一个问题,在那之后,他毫不犹豫地按下按钮。
奚绥觉得林旭是对的,他不能告诉齐怀江真相,尽量表现的像个普通人,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把感染者归为人类,他对怪物强烈的兴趣让他对人类的苦难视而不见,在某些方面,他是比怪物还危险的存在。
“恐惧。”他答,所有人的感染源不都是它吗?
齐怀江露出意外的神色,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是吗?这可不像你。”
“我想当你面对一只巨型蜘蛛时不可能保持平静。”
“被怪物激发了恐惧啊…真可惜,回答错误。”齐怀江按下按钮。
电流一瞬间钻进大脑,如同小型炮弹在脑海里炸开,痛感顺着神经传遍全身,犹如骨折般强烈。奚绥发出呻吟,这份痛感安槐不能感同身受,他别扭地问:“你要死了吗?”
奚绥很高兴这时候有人…鬼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没,不过比那还糟。”
“你让我出去,我可以替你杀了那个爆炸头。”他说,也许是表达安慰的一种。
“不行,现在绝对不行。”不能再暴露更多与常人不同的地方了,如果让齐怀江知道自己不但不会被怪物占领大脑,还可以跟它交流的话,他没有理由不怀疑齐怀江会给自己安排一个开颅手术。
作为鬼物的安槐显然想不到这一点,他不解地问:“为什么?你看起来很痛苦。”
“你现身的话,到时候痛苦的就不是我一个了。”
电流赫然停止,奚绥有些缓不过来气,那股痛感仿佛还存留在他脑子里,齐怀江敲击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逐渐跟他的心跳同频。
“现在呢?你的感染源是什么?”齐怀江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至于吗?”奚绥这次没有选择回答,反问道。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答不出让齐怀江满意的答案。
“什么…”
“就因为我断了你的手?”奚绥直视齐怀江的眼睛,声音不高不低,平稳的传到玻璃另一边,“我的回答不会变,还是说你们研究出了除恐惧之外,其他的感染方式?”
他在回答的同时把问题抛了回去,齐怀江的眼神和他错开一秒,又恢复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喃喃道:“是这样吗…”
“好,我暂且信你。顺便说一句,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他的手从按钮上移开,“那么下一个问题——你能感受到它吗?”
这个“它”毫无疑问指的是安槐,奚绥谨慎的回答:“能。”
“嗯。”齐怀江满意的点点头,让奚绥松了口气,“那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奚绥很想告诉他你感染一次就明白了,实践出真知。
“很混乱,感觉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清醒过来会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天知道这番说辞能不能骗过齐怀江。
齐怀江听完沉默良久,久到奚绥担心他再次按下按钮。半晌,齐怀江背起手走到玻璃面前,貌似心情不错的说道:“原来如此,今天就到这吧,希望你能坚持久一点,别辜负了我对你的期望。”
说完转过身,招呼过来两个研究员,吩咐了几句,奚绥看见两人低头称是,表情严肃地走进来,解开束缚他的皮带。他先适应了一下因为长时间电击,而有些不听使唤的腿,才慢慢站起来。
齐怀江隔着玻璃冲他摆摆手,以做告别。
奚绥看着他那张可恶的脸孔离自己越来越近,身体叫嚣着“打他一拳”。
安槐在他耳边起哄:“打他一拳。”
大脑告诉他不想再体会电击的滋味。
他路过他,他还挥着手,嘴角带着胜利的微笑。
身体总是比脑子先行动,他清楚怎样出拳能给对手造成最高伤害,奚禾欢别的没教他,在打架方面可谓毫不吝啬。
抬手,蓄力。他的指节碰到某个硬挺的东西,听见眼镜架碎裂,掉落的声音,还有滞后了一两秒的惨叫。
正中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