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回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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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出卖

    今天注定不太平。

    张秀玲的死已经被编成十几个不同的版本流传在基地里,各位奇人异士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个个说得有理有据,俨然成为类似于“基地怪谈”的奇闻逸事,人口相传。刘译泽作为第一发现者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一遍遍重复着案发时的场景。

    “诶呀,我说多少遍了,魂都要吓飞了,哪顾得上什么线索?”刘译泽挥挥手,拉长了脸,“去去去,别打扰我写辞职信。”

    众人一哄而散,神情可惜。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诶,我写到哪了?”经众人这么一打岔,她忘了刚刚想好的台词,本就烦躁的心情更加乌云密布,对着空白一片的单线纸干瞪眼了半天,没瞪出个所以然,果断写下“老娘不干了”五个大字,拿起纸大步流星地走向值班室。

    值班室位于一楼的最外围,毕竟看守的都是珍贵的物资,不好摆在明面上,员工经过层层筛选,加上上下班的搜身勉强胜任了这份工作。若不是夜班心理压力太大,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刘译泽倒是想留下来。或许可以找那个心理医生看看,既然是免费的,不看白不看。

    这条路她走了无数次,今天显得有些冷清,出了命案,基地各部门几乎停转,大家闭门不出,护卫队能拿他们怎样?

    “哎,真倒霉。”她轻声叹气,叹的不知是自己还这世道。

    事实告诉她有些话不能乱讲。

    她拐了个弯儿,突然眼前一黑,听到一声闷响,她心想,这年头哪来的停电?

    剧痛姗姗来迟,从脑后传来,一发不可收拾。她视线模糊,感觉身体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脸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那声闷响是重物敲击她脑袋发出的。

    ……

    姜源和伊莱提前两个小时来到辅导室,他们负责为下午的悼念会做准备,将这个小房子布置成灵堂。

    伊莱将椅子搬到角落,留出一片空地,以便容纳前来悼念的几十号人,姜源在长桌上摆上几根蜡烛,看着像回事了。

    “姜老师,对于这件命案,您有什么看法?”伊莱擦去汗水,随口问道。

    姜源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正视他,这是他讲话时的习惯。

    “我啊,只是个普通心理医生,不会编故事,只是觉得可惜,前几日还活生生站在眼前一起聊天的人,就这么被夺去了生命。”他哀叹地摇摇头,“世事无常啊。”

    “那老师以为,凶手是内部还是外部来的?”伊莱又问,看起来对此事颇感兴趣。

    “这…”姜源凑近几步,压低声音,“要我说,八成来自基地内部。”

    “此话怎讲?”

    “先不说这附近存在活人,单单是潜入基地,打开窗户又杀了人…你觉得护卫队是干什么吃的?再说,年过六旬的老者,怎会在半夜去那种地方?”

    伊莱轻笑一声,赞成的点点头:“姜老师真是直言不讳。”

    姜源连忙摆摆手:“哪里哪里,都是瞎说罢了,我们只需办好眼前事,杀人命案是护卫队差事。”

    “自然。”伊莱一笑了之,这话题便这么过去了。

    两人折腾了一小时,将辅导室擦拭的一尘不染,才放心离去。

    ……

    奚绥在黑暗中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踏实,一夜无梦。他慢腾腾的站起来活动筋骨,安槐准时在他耳边出声:“可算醒了。”

    奚绥挑眉“怎么,我睡了很久?”

    隔离室没有窗户,又漆黑一片,很容易混淆时间,他推测现在太阳还没落山,顶多一片夕阳红。

    “不然呢,睡得死沉死沉的,叫都不醒。”

    奚绥有些惊讶,叫都叫不醒,那是真睡死了,他向来绷着根弦,更何况在这种地方,估计是昨晚折腾的太狠了,身体发出了抗议。

    屋子不防音,呻吟声不绝于耳,研究所干的缺德事他算是领教不少,人类指望他们已经没救了,需要有人推一把,让基地发生一次翻天覆地的革新,至于结果是好是坏,就要看契机是什么了。这两天基地的动荡他一概不知,有机会的话最好找人问问,哪怕那人是齐怀江。

    哒哒哒,某种不和谐的声音混进了哀嚎中,奚绥抬头望向铁门,看来时间过得比他预算的还快。

    脚步声停下,如同场景重现,齐怀江打开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鼻子上的淤青还在,让奚绥不由自主想起了昨晚那一拳。

    当时齐怀江被打在地上,更加狼狈不堪,鲜血不断从鼻子里涌出,他徒劳地捂住出血口,双眼瞪的老大,他的眼镜掉在一旁,看他时眼神飘忽不定,聚不上焦。

    研究员一拥而上,一部分控制住奚绥,一部分又将齐怀江从地上扶起,为他拍去尘土。

    “不…我没事”齐怀江推开手下,踉踉跄跄地走到罪魁祸首面前,他被二人反扭着胳膊,右手指关节上还残留着罪证。

    “挺有本事啊,”齐怀江抬起他的下巴,蓝色眼睛里没有畏缩,“活得不耐烦了?”

    奚绥不答,因为耳边实在是太吵了,安槐解气的叫嚷差点没把他耳朵喊聋,好像出手打人的是他一样,至于齐怀江的话,他完全没听清楚。

    齐怀江突然大笑起来,声音极具穿透力,笑得他弯下了腰,安槐也不叫唤了,和奚绥一起静静看着他发疯。

    这疯发完了,齐怀江撂下一句狠话:“你等着,看看明天还能不能保持这份从容。”

    ……

    回忆到此结束,齐怀江站在他面前,说出第一句话:“我今天去见了你的室友。”

    他走上前,关紧门,双手放在口袋里,似乎握住了什么。

    奚绥不着声色地后退几步,紧盯着黑暗中的轮廓。门只能从外面上锁,他现在开门便能出去。

    “你猜他们怎么说你?”齐怀江提高了音量,自问自答,“他们说你受伤了不喊疼,来这第一天就自愿加入护卫队,也没瞧着害怕。那个机械手臂更过分,他说你是个怪胎,死不足惜。”

    对于队友的出卖,奚绥毫不意外,不论这些言论是发自内心还是受人逼迫,齐怀江这种两边挑拨的人更令人恶心。

    “你信他们?”他问道,清楚齐怀江既不信自己也不会轻易相信他人,但如果此事只是个借口,便另当别论。他看不穿疯子的想法,尤其是有理智,做事谨慎的疯子,在边缘区都是人人避之的角色,看来未来也并未改变多少。

    “不,我只相信自己,所以…”属于齐怀江的轮廓动了动,他举起枪,枪身长的有些不和谐,“这是我的选择。”

    这句话如同某种预警一般,在奚绥向左闪避的同时,一声闷响带着气流与他擦肩而过,齐怀江竟然对他起了杀心。

    奚绥没时间分析齐怀江的动机,安槐更是在他脑袋里吵作一团,不只从什么时候起,这家伙开始规避他的死亡,嘴上不愿承认,但能从行动上体现出来。

    他冲向铁门,万幸齐怀江是个搞科研的,枪法不怎么样,接连两三枪都落在奚绥身后。铁门如他所料,一推便开,剩下的子弹打在门上,留下凹陷。

    奚绥默默数着枪声,如果齐怀江用的是基地发配的手枪,应该只有五发子弹,当然不排除他带了多余弹匣的可能性,门外的走廊虽漆黑一片,但逼仄狭窄,奚绥觉得幸运之神不会再眷顾他。

    他全力冲向走廊的尽头,动静不小,那些哀嚎声更大了,几乎盖过了他的脚步声。

    铁门内没了动静,那么大概率是在换新的弹匣,奚绥在心里骂娘,安槐反倒兴奋起来,声音中多惊奇。

    “第一次听你骂人,怎样,要不要小爷我帮你搞定他?”安槐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自由的向往。

    只不过这一次奚绥没再让他一边待着去,而是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信任这东西来的莫名其妙,也许是他急病乱投医,也许是某种直觉上的迷信,但管他呢。

    “行,我要怎么做?”

    “你要…什么?!”

    “把身体转让给你啊,要怎么做?”

    安槐深吸一口气,听得出来奚绥没有开玩笑,他真的打算转让大脑的控制权,让给他这个怪物。

    “你想好了就行,只要完全放下戒备,我就可以趁虚而入。”

    “好,一会儿拜托你了。”他脚步不停,尝试推开那扇布满枷锁的大门,结果纹丝不动,他叹了口气,已经没骂人的力气,齐怀江提着手枪追上来,两人距离不断拉近,而奚绥无路可退。

    幽暗诡秘的走廊,持枪对着自己的爆炸头男人,奚绥不合时宜的觉得这个场景充满了戏剧性,下意识思考哪个拍摄角度…

    “砰!”

    子弹射入他身后的大门,奚绥没有任何侥幸心理,他知道这一枪是齐怀江故意打偏的,是野猫对利爪下的老鼠最后的玩弄。

    形势如他所料般急转直下,或者说,情况从来这么糟糕。奚绥背靠在冰冷的铁门上,在齐怀江没有下一步动作之前,他不打算提前求助于安槐,毕竟反派死于话多…

    “还跑吗?”反派说话了,他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双眼布满血丝,那眼神却发着亮,让人汗毛竖立,“你就快死了啊,对于不听话的试验品,当然要以除后患。不做最后的反抗了?”

    奚绥隐隐约约觉得齐怀江不对劲,这些话不像他的风格,就像故意吓唬他似的,没有实际的伤害,他愈发不理解齐怀江的真正目的,从一开始的见面就在铺垫什么,若真要杀他不至于如此大费周折。

    “到头来还在无视我吗?”

    声音里隐含怒火,他举枪,不需要瞄准,正对奚绥的眼睛:“第一次见面问你的问题还没为我解答呢,蓝色的眼睛,多少见啊。”

    奚绥心道不好,这一刻他确确实实感到了死亡的威胁。

    “安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