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睡醒了吹，吹累了睡中无聊地度过。

    当夏熏第三次传授雕刻心得时，隐约飘来几句争吵声。

    当小胖子第五次讲述摆摊趣闻时，安全屋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当楚天渊第九次交流搭讪经验时，几人猛然惊觉已经很久没听到其他人发出的声音了。

    “估计差不多了，咱们兄弟几个该出去领盒饭了。”夏熏活络了几下筋骨，翻起身准备动手拆铜丝。

    “搭档你等等。”楚天渊出手拦住夏熏，“要不要再等一段时间？”

    “为什么要等？”

    “你想啊，假如他们剩下的人统一闭上眼睛安静待着，就没有观察者了，量子女孩也就始终是波动状态，碰触不到人了。他们说不定正在哪儿安静待着呢。”

    “不会的，”夏熏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止，“从他们聚集在一起盯住量子女孩的那刻起，消失就是必然的了。除非他们当中有人提前脱离，学我们一样打造了安全屋。如果有这种对手，拖时间毫无意义，输给他也不冤。”

    铜线被一圈圈拿开，夏熏让胖子搬开钣金件，“在这个超脱常理完全封闭的车间里，量子女孩的波是无处不在的。哪怕闭上眼睛，依然有极大概率能够在视网膜上坍缩成像，无非看个人运气而已。可是再好的运气，在无穷的随机坍缩次数面前，都只是弟弟。”

    搬开最后一块，夏熏拍了拍两位拍档的肩膀，“兄弟们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安全屋外边的电磁波强度低了不少，大概率我们刚出去就会直面量子女孩了。”

    “怕个鸟，我早就呆腻了。”潘大江打开遮光板，毫不犹豫躺下传送了出去。

    楚天渊意味深长地看了夏熏一眼，“搭档，我们教室见。”

    等楚天渊完全出去外边，夏熏自嘲一笑，将螺丝刀扔到一边，“手感还是不对啊，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握住刻刀呢？”说完，他默默地躺倒在传送带上。

    穹顶高强度的灯光瞬间刺激得夏熏眯起双目。他翻身离开传送带站在设备旁边，用余光观察了一下左右，楚潘二人果然已经消失了。

    一张清秀却完全呆滞的脸，停在目光所及半米远的地方。淡血色的嘴唇不断重复着某个遥不可及的词汇。

    夏熏微叹一声，“来吧，让我享受一下未知的快感吧。”他伸出右手食指，轻轻雕勒上女孩的眉眼。

    五感消失。

    自我意识被未知的存在挤压着，脱离了熟悉的运行路径，被迫沉入一片无边无垠的璀璨星海。

    继续下沉，继续下沉，在强大的压力下，自我意识的反抗力度越来越小，就像当初沉溺于虹儿握刀时的那抹温柔般，不断深陷。

    远方的星光，一颗颗破碎，转而变成片片灰白的云雾，朝意识体快速涌动包围而来。

    呵，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原来如此，不过如此。

    ……

    “你想死？我不许。”

    随着另一道意识升腾而起，识海内的入侵转瞬被全面压制。周围的星光爆发出无比暴虐的光芒。云雾瞬间消解，丝丝融入星辰大海。意识体漫游其间，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逡巡混沌亿亿载，一朝悟道点点清。

    夏熏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整齐排布的机器设备，耳中的嘈杂音声却像是相隔了无比久远的时间长河。

    “什么情况？怎么还在这？”夏熏疑惑地四下张望，确认整个车间只剩下他一人。

    忽然，夏熏意识到不对劲，他居然一眼就能清楚整个车间的所有事物。这已经不是单纯依靠视线距离和焦距精度能达到的程度了。

    “这种类似雷达一样的感知能力，放在电影小说里好像应该叫做神识吧。我的身体变异了？”喃喃自语中，夏熏猛然一拳打向身旁的机器外壳，手臂残影一闪而过，金属板赫然洞穿。

    “几乎没有痛感，皮肤没有破损。身型体格没有变化，肌肉也没有变大变硬，但是出拳速度和杀伤力堪比小型炮弹，嗯，果然变异了。”抽回拳头，他轻轻抚上金属表面，仔细体验皮肤接触面的点滴细节。

    “原来，这就是完成作业的真实目的啊。CC老师你可真是个好人。”夏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闭眼感知了一下体内各种器官的提升程度。

    然后俯身，力灌下盘，身形原地消失。一道虚影不停穿梭空间中各个角落，音爆声在四面八方炸响，车间里的所有物品在强大的音波干涉中簌簌抖动。

    “大概在音速时超过动态感知极限，最高跳跃支撑二十米左右力竭，无法飞行，遗憾。”

    “发型没有明显变形，衣物鞋子没有任何破损。看来这是CC老师特地为我们制作的校服。估计暂时是不能更换了，如果不想裸奔的话。”夏熏转念一想，“咦，不对，好像就算裸奔也没问题啊，普通人看不见，异常人不介意看见，嘿嘿。”

    继续试验，继续熟悉，继续自习。

    直到夏熏觉得自己能够徒手团灭某联盟时，终于心满意足消停下来。

    “下面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夏熏自信地立于门前，稳稳握住把手。细密的光流顷刻间便填满了所有凹槽。

    稍微用力，门扉果然滑开。

    显露在夏熏眼前的，是一片不断涌动的墨色。一步跨入，铺天盖地的恶寒席卷而来。

    恶寒来自于恐惧，对绝对黑暗的恐惧。无光，无声，无知，无感。体内澎湃的生命力，在跨入绝对黑暗时便消弥无踪。自身是否存在的念头已经趋于虚无，只剩寂灭一道终途。

    等到夏熏重新恢复知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教室的入口处了。背后黑暗涌动传来的阵阵恶寒令他全身颤抖不已。

    他咬破舌尖，强迫自己镇定，聚集起一点点力量，猛然转身抓住把手，拼命将入口门扉一拉到底，然后用尽残存的力气拖着脚步，在最近的位置坐下低头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呼吸渐渐平静。夏熏勉强压制住脑海中的恐惧，抬头看向前方。

    讲台上空无一人，女教师居然不在教室里。

    环视一圈，其他人都趴在桌上，两个搭档也在，看起来睡得正香。然而却没有一丁点呼吸声，更不用说胖子的呼噜声。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

    夏熏看向在他右边坐着的那位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也同样看向他。

    过了一小会，两人心照不宣地彼此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有了基础交流，破冰就容易多了。

    “夏熏，雕刻师。同学，怎么称呼？”

    “哈力木拉提•巴图尔，叫我巴图尔就好，是个消防员。我记得你，谢谢你的帮助。”

    “好说好说，同是苦命开门人，我懂你。对了，你知道CC老师到哪去了吗？”

    “她从出口出去了，说是要去备课。”

    “？她居然需要备课？嗯，好吧，老师备课也很正常。”

    “巴图尔同学，我再多问一句，你出教室之后经历了些什么？”夏熏问出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话音刚落，入口门扉突然自动打开了，女教师柔和的声音随寒风传出，打断了两人的聊天：“课堂之上，禁止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