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二女来到后堂，杨时行挑了一张胡床坐了。

    杨玉瑶乜了二郎一眼，懒洋洋的说：“二郎且坐着，姐姐换身衣裳，到时若没有新诗，定要你好看！”

    面对催更，杨时行老神在在，微微颔首道：“三姐拭目以待。”

    “小鬼！看你能安稳到何时！”

    杨玉瑶轻轻跺了一脚，杨时行稳坐钓鱼台的样儿，让她气得牙根发痒，若不是许合子在这，只怕立时就要扑上去。

    见杨玉瑶故作娇嗔，许合子黛眉一轩，心中空落落的，旋即为杨时行解围道：“姐姐莫急，二郎是有才情的。”

    杨玉瑶轻抿朱唇，含笑点了点头，心中却想：“二郎用你夸？没来由的献殷勤！”

    等二女走进耳房，万事不急的杨时行，瞬间换了一副模样，起身走到书案前，展开了一张宣纸。

    抬手拿起兼毫，却见笔头洁白无瑕，杨时行暗道：“这文房都是样子货，看来三姐平常不喜文墨。”

    从水盂中舀过几勺水，杨时行在一方白端上将墨化开，一边研磨一边思忖起了，应允许合子的新歌。

    杨时行前世时常在“网抑云”上畅听，不过若是要送给许合子，却是只能选用古风歌曲，不然给她来个“鸡你太美”，估计杨时行能在天宝直接社死。

    几经思考，松烟墨条不觉被磨去了小一半，看着雪白的端砚中，那团过于浓稠的墨汁，杨时行只好又加了几勺水。

    “歌词要好，还要古人能听懂……”

    杨时行自言自语，一番筛选下来，最终将范围定在了“四大名著”的插曲上。

    首先排除《水浒》和《西游》，不是里面的插曲不好，而是风格跟许合子实在不搭。

    不能想象，永新娘子含情脉脉的咏唱“天上的星星参北斗”或是“刚擒住几个妖”会是怎样一个场景。

    “红楼梦……我是奔着黛玉姐姐去的，没留意过插曲诶……”

    好一番纠结，杨时行最终将主意打在了《三国演义》上面，而“央版三国”中由女性演唱的插曲，仅有三首，如此便不难抉择了。

    “最好的要留在后面，先给永新娘子一点小小的震撼。”

    杨时行得意的笑了笑，旋即饱蘸墨汁，提笔在宣纸上挥毫起来。

    因为“原身”酷爱魏碑，所以杨时行的字走的是饱满雄强的路子。

    “我本飘零人，薄命历苦辛。离乱得遇君，感君萍水恩……”

    这首《淯水吟》杨时行前世很爱听，因此一蹴而就，写完之后还试着哼唱了几句。

    “嗬，二郎这大白嗓……”

    正当杨时行沉浸在唱词之中时，身后陡然响起了杨玉瑶的嗤笑声。

    “二郎这几句唱，永新妹妹以为如何？不妨点评点评。”

    在二女面前露怯，杨时行大为尴尬，慌忙起身，却不小心碰到了一旁的砚台，霎时小指便被染成了黑色。

    “瞧你这冒失的样子。”

    见杨时行一脸窘迫，适才还口唇相讥的杨玉瑶，立时便有了悔意。

    “该死，自己中意的男人，纵然是调笑，也该在私下无人时逗他，怎能当着外人贬低他！”

    一念及此，杨玉瑶斜乜了许合子一眼，竟是将怨气全都归结在了人家身上。

    从腰间摸出一方手帕，杨玉瑶细心地为二郎擦拭手上的墨迹，朱唇轻启埋怨道：“猴急什么，还得让姐姐给你擦干净！”

    “多谢三姐。”

    杨时行先前被她逗得脸颊潮红，又见她如此轻怜密爱的为自己清理，一时好似身处云雾之中，只觉眼饧耳热、色授魂销。

    不去理蜜里调油的二人，许合子轻移莲步，将身站在了桌案前。

    看着宣纸上那古朴遒劲的字迹，许合子轻轻赞了一声，也算是给了杨时行一个台阶。

    “好字，颇得魏碑神韵。”

    说完，许合子便仔细看起了歌词。

    杨玉瑶把着杨时行手腕，一边为他擦拭，一边嘟囔道：“二郎的字，自然是好的，哪里还用人说？”

    见杨玉瑶含羞带娇，一副“护食”的样儿，受宠若惊的杨时行难忍心中疑惑，轻声调笑道：“三姐，这可不似‘雄狐’的作风啊。”

    杨玉瑶轻抬螓首，显得有些讶异，嗔道：“二郎，这是在取笑姐姐？”

    “好叫二郎知道，姐姐喜欢你，便宠着你。”

    说着，杨玉瑶一扬手绢，作势要打杨时行，“若是哪天恼了姐姐，看我不老大耳刮子抽你。”

    杨玉瑶此番动作一出，她自己反倒先笑了，眉眼间一改往常的慵懒，竟散发出了几丝青春的鲜活。

    娇、俏、媚集于一身，端的是美艳不可方物。

    如此一来，便将许合子比了下去。

    见杨玉瑶心情极佳，杨时行趁热打铁，打算趁机在她这里上个大分，也好早日爬上她那大床……船！

    “姐姐适才这一笑，仿佛是从诗经中走出来的一般，真的是‘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闻言，杨玉瑶挺胸向前逼了一步，啐道：“哪里来的学人精，只会说书本上的词吗？”

    将杨时行逼得连连后退，杨玉瑶微微一笑，返身便走到了许合子身旁。

    望着仿若少女一般的杨玉瑶，杨时行一时有些恍然，“少女般的少妇……果然很难把握！”

    杨时行缓步凑到杨玉瑶身前，心旌摇曳下，贴在她耳畔私语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说完，杨时行快速与她拉开距离，叉手道：“三姐明鉴，这可是小弟刚刚想到的。”

    细细品味，杨玉瑶脸颊倏的一下便红了。

    她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血来潮扮少女的举动，竟引得杨时行做出了这般好的句子。

    “六宫粉黛无颜色……”

    杨玉瑶含羞带娇，星眸中隐隐泛着爱意，呢喃道：“若是让玉环知道，恐怕要打二郎的板子！”

    见她提起杨玉环，杨时行立时闭口不语，二世为人，他深知杨玉环在玄宗心中的地位，如何敢在许合子身侧对其妄加非议。

    见杨时行噤若寒蝉，杨玉瑶兴致缺缺，转身对许合子炫耀道：“永新妹妹，二郎给姐姐新做了首诗呢，我念给你听……”

    一语未毕，杨玉瑶娇滴滴的声线陡然变得凝重了几分，语气关切的问道：“永新，你怎么哭了？”

    闻言，杨时行不由一怔，朝许合子看去，却见她恍若失神一般，杏眼直勾勾盯着那张写有歌词的宣纸，珠泪自脸颊缓缓而下，打湿了身前那团嫣红抹胸。

    “这词……呜呜……好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