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那脏老头跟着自己，也不说话，也不提什么要求，只是远远的看着。

    实在没办法，只能选择无视。

    挑了一块空地，处暑把上衣一脱，露出一身的茧子，大喝一声，开始原地锻炼起来。

    远处，刘启清看到处暑上身密密麻麻的茧子，眼中的光芒更盛，看着处暑的眼神就像饿了十几天的猫见到一窝老鼠一样，看的处暑心里一阵发寒，奈何心里知道自己根本打不过这老头，只能装作不知道。

    虽然江湖之上习武之人数不胜数，但是像处暑这样，十五岁就练了一身茧子的，属实不多见，所以处暑的表演开始不久，就吸引了大量的看客。

    随着有人带头往处暑的背篓里丢了一张一分的钱，背篓中的钱就像被掘开的泉眼一样，呼呼的流了出来。

    更有甚者，一个富贵女子举着一张一元的钱，就来到处暑面前，开口问道：“弟弟，你这身上的茧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处暑看到女子手中的一元钱，眼中闪烁出充满占有欲的光芒，加上练《光明术》练的身上都是阳刚之气，凑近之后只感觉一阵丝毫不油腻的少年的血气扑面而来，顿时把这女子迷得一阵失神，所幸处暑及时开口将她唤醒：“这位姐姐，我的茧子都是练功练出来的，不会是假的吧，你要是不信，可以摸摸看。”

    ——“好！”

    女子立刻答道：“我确认了这茧子是真的，就把这一元钱打赏给你。”

    处暑点点头，任由女子检查。

    女子伸手摸了摸，顿时湿了眼眶：“这一身的茧子，得吃多少苦呀！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

    女子的眼泪啪嗒啪嗒就下来了：“跟我小弟一个年纪，你怎么受得了的？你的师父真是个畜生啊，把你练成这样！弟弟，咱不练了，跟姐回家，姐养你！”

    此时的某一处亭子，午正使劲打了个喷嚏，吓了旁边的寅初现在该叫红云韵一跳。

    处暑还没说话，就有观众起哄道：“李四，你别在那里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是先管好你家里那个纨绔的弟弟，再操心别人的弟弟吧！”

    看来“李四”是这女子的名字，而且本身有着一个纨绔的弟弟，也因为自己有个弟弟，看到处暑就想到弟弟，才会这样心疼吧。

    李四白了一眼台下起哄的人，叮嘱了处暑一番自己就住在城西的某一处，让处暑想通了就来找自己，然后就走了。

    ——“我也要摸！”

    看到李四开了先河，又有其他人加入这种互动式的打赏中。

    处暑则是好不郁闷：“这些茧子黄黄的，丑极了，有什么好看的？茧子又是硬硬的，摸起来甚至有些划手，有什么好摸的？城里人真会玩。”

    没多久，跟在县城里一样，又有官兵被引来了。

    处暑赶紧掏出一沓钱，塞进领头那人的手里，却被那人瞪了一眼，骂道：“光天化日，你想害我？我过来看热闹，要你的钱做什么？”

    处暑这时候想起来张三说的话，心中觉得这个官兵莫不是个大官，所以才不贪？

    远处蹲在墙角的刘启清看着人群中的处暑，乐呵道：“这后生，真是笨，哪有当着老百姓的面行贿的，也不知道背着点人。”

    果然，等到下午人少的时候，那些官兵就又折返了回来，开口编造了一堆诸如场地费之类的费用，这样处暑最终还是交了钱，但是起码知道了交钱的名头，不像在县城里纯为了贿赂，心里倒是舒服些，可能这就是大城市吧。

    见脏老头还跟着自己，处暑无奈道：“前辈，你莫不是也想收我一个治安保护费？”

    刘启清道：“不是，老子就是觉得你这后生有点意思，想把你当乐子看。”

    处暑叹了口气，忽然眼前一亮，问道：“前辈，你见多识广，可曾听说过百华门，或者惊蛰？”

    刘启清笑道：“切，百华门老子当然知道，至于惊蛰，可是一个用剑的小辈？”

    处暑立马迎了上来：“走，前辈，我请您吃饭。”

    刘启清说道：“饭有什么好吃的？”

    处暑却是明白了：“那我请您喝酒。”

    刘启清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竟然懂了？看来你这后生也不是真笨啊，是有选择的笨啊，原来你他妈的是坏！”

    处暑又是一副懵逼的表情。

    刘启清无奈道：“前面带路。”

    ——没想到，走了几家客栈都不愿意接待。

    处暑说道：“前辈，想喝酒，就得先洗澡，打扮干净了，才能进去客栈。”

    刘启清老脸一红：“你就不知道去买了酒跟我在外面喝？”

    ——没想到，走了几家澡堂都不愿意接待。

    终于，在一家偏僻些的澡堂，处暑拿出一元钱的巨款，老板才答应拿出一个单间，专门接待刘启清。

    没想到，刘启清进去没多久，澡堂里其他单间的顾客渐渐地骂骂咧咧的出来了。

    澡堂老板欲哭无泪，只能狠狠瞪着处暑，后者则是一副无辜的表情——我跟这老头不熟。

    换上处暑刚刚准备的新衣服，刘启清自己也感觉浑身一轻，脸上神采奕奕，昂首挺胸的走了，只留下澡堂老板一个人独自在风中咬牙切齿。

    ——找到客栈点了一大桌子荤菜，又点了几坛好酒。

    刘启清还没吃饭前，先抱过来一坛酒。也不去拆那一圈绳子，而是拿手指一戳封坛的黄纸，发出“啵”的清脆的一声响，浓郁的酒香就从那小口里溢了出来，怕这气味散尽了似得，刘启清直接趴在小口上猛吸了一口香气，发出一声感慨，然后才不紧不慢的拆掉封口，二话不说，先干了三碗酒。

    看的处暑都有些心动，这酒真的有这么好喝吗？于是也倒了一碗，学着大喝了一口，只感觉到像是吞了一个火炭一样，有一股灼热的东西烫到肺管里，直到胃里才停下，然而也只是暂时的停下，不多久，胃里也似火一样烧起来。

    处暑说道：“前辈，我这碗酒不对劲。”

    刘启清端过来一口喝了，旋即明白了什么，生气道：“你这后生，竟然骗老子接你的酒喝？该罚，罚你喝三碗。”

    处暑忙摆手：“饶了我吧，我一口都喝不下去。”

    刘启清眼珠子一转，一拍酒坛，说道：“怂包，敢不敢跟老子赌？”

    处暑问道：“赌什么？”

    刘启清晃了晃酒坛：“给你倒三碗酒，给老子新开一坛酒，你把这三碗酒干了，老子把这满满一坛酒干了，你敢不敢？”

    处暑看了看刘启清手中的酒坛，起码比自己的三碗酒多了有好几倍的份量，当即回答道：“好，你敢干了这一坛，我就敢干了这三碗。”

    刘启清哈哈一笑，给处暑倒了三碗，自己也不犹豫，直接开了一坛新酒，放在嘴边，戏谑的看着处暑。

    处暑一拍桌子：“干了！”

    刘启清也是一拍桌子：“干了！”

    ——“咕咚——咕咚——咕咚——啊哈——”

    处暑把碗一摔，端起第二碗。

    ——“咕咚——咕咚——咕咚——呜呼——”

    处暑打了个隔，有些反胃，但是一想到刘启清要喝一整坛，顿时有了动力，一咬牙，就端起了第三碗。

    ——“咕咚——咕咚——咕咚——啊——啊——哕——”

    一阵的干呕，好在没吃东西，只是干呕。

    缓了一下，赶紧看刘启清的进度。

    刘启清也慢悠悠的把酒坛放下了。

    ——“这么快？”

    处暑心中一惊，伸手就去抓刘启清的酒坛。

    一抓发现，好沉！

    凑上来一看，还是满满一坛！

    嘶——

    处暑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你忽悠我？”

    刘启清得意的大笑道：“哈哈，这是老子交给你的第一课，叫做江湖险恶！让你干你就干，真是他娘的傻蛋！”

    周围几桌的客人也是跟着笑了笑。

    处暑顿时气的牙痒痒：“好好好，我说你怎么敢这么赌，原来一开始就没打算喝。”

    刘启清说道：“今天老子骗你一次，你以后就不会再被别人骗了，你也必太感谢老子。”

    处暑却是眉头一横，把酒坛往刘启清面前一拍，喝道：“不行，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天你必须把这一坛酒给我干了！”

    刘启清看到处暑这小子，应该是喝醉了，却是丝毫不惧，反而问道：“老子就不喝，你能怎么样？”

    处暑伸手抓了一个筷子，像是握剑一样，指着刘启清：“不喝，就一剑砍了你！”

    说罢，处暑站立不动，身体里却是响起内力噼里啪啦急速流转的声音，显然是愤怒之下，内力运行毫无章法，冲击肌肉、经脉、骨骼，发出的声音，引得周围的几桌人纷纷躲开。

    刘启清听见这噼里啪啦的声音，眼中光芒更胜，看着处暑的眼神，就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宝贝：“这小子果然藏了手段，这内力运行的威力，绝不可能是为了施展什么基础剑术，不如就继续试试他深浅。”

    ——“咔！”

    处暑竟然把手中的筷子挥断了，面前的桌子也是应声从中间被砍断，一桌子饭菜全打在地上。

    刘启清却是未卜先知一样，早早的躲到剑气刚好波及不到的位置。

    心中却是惊叹不已。

    刘启清是何等高手？自然感觉到这一剑的不凡，一剑下去并没有什么声音，刘启清却在这一剑中仿佛听到了惊雷，平静中听惊雷，这究竟是什么剑法？

    处暑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再也扛不住困意，醉倒过去。

    刘启清看着倒在怀里的处暑，眼神中继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看的周围的几个男客人都是觉得菊花一紧，心中已经开始为处暑担忧了。

    一夜无梦。

    阳光洒在眼睛上，处暑才醒过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已经完全忘记了。

    ——“醒了？”

    刘启清的声音传来。

    处暑这才看见，一个男子盘坐在对面的床上，面相看着接近六十来岁的样子，头发有些干枯，并夹杂着少许的灰白色头发，身材瘦削，但是能看得见肌肉纹理很清晰，属于精壮型，脸上带着一撮山羊胡。

    看着有些面熟，但是想不起来是谁，于是问道：“前辈，您是？这里是？”

    刘启清笑道：“你这后生酒量忒不行，喝三碗酒就忘记老子是谁了，记住了，老子名叫刘启清。”

    听见刘启清熟悉的声音，处暑这才惊觉这个气质非凡的人竟然是之前遇到的那个脏老头，这才行礼道：“晚辈处暑，见过启清前辈。”

    刘启清点点头：“楚曙？不错的名字。”

    处暑挠挠头，才想起自己要说什么：“说到名字，您之前不是说听说过我师姐惊蛰吗，还没请教您。”

    刘启清这才明白：“哦，惊蛰，处暑，原来是处暑，你们这一代起名字倒是愿意省力，直接抄起二十四节气了。惊蛰嘛，前几年在江湖上闹得风风火火的，我也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知道她剑术厉害，并不知道什么其他有用的信息。”

    处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刘启清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处暑回答道：“惊蛰乃是我的同门师姐。我找她，是奉我们祖奶奶的命令，带她回山里，有些事情要处理，什么事情，就恕我不能告知了。”

    刘启清点头：“你想在这茫茫江湖找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起码也要有一技之长傍身。我看你基本功超过寻常人很多，但是，奈何你竟然只会一些基本功，这样迟早让人宰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拜我为师，我传你几招武功绝学？”

    处暑思考了片刻，回答道：“晚辈当然想学绝世武功，但是也深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拜师关系重大，请允许晚辈好好考虑一下。”

    又是一段让刘启清无法反驳的话，暗地里要气的原地爆炸了。

    处暑看了看窗外，这会街上人正多，于是直接翻窗子跳出去，挑地方卖艺去了。

    刘启清在房间中冷哼一声：“当年多少人求着拜老子为师，这后生竟然这么不识抬举。看来暂时急不得，老子就先不收你这个徒弟，等你在江湖里被人揍了，就知道求着老子学武功了。”

    另一边，处暑干脆又回到了昨天表演的地方，发现原来早有人等着跟别人介绍自己了。

    ——“就是这小子，待会他脱了上衣，你就知道我没有骗你。”

    ——“我才不信，练剑手心有茧子，练拳手背有茧子，哪有人像你说那样浑身都是茧子的。”

    处暑一跃来到人群中间，行了一圈礼：“久等了，诸位。”

    然后就脱了上衣，开始了日常的锻炼，为了报答观众，也不再掩饰什么，对着一边的一块景观巨石就开始施展《混元大炼体》锻炼起来，当然了，处暑的《混元大炼体》早已经大成，所以现在可以做到胡乱施展，打乱了顺序，看着也毫无章法，就算是有心人想要偷学，也学不了。事实上处暑的小心谨慎都有些多余，因为就算把《混元大炼体》拿出来摆在台面上，都不见得有人愿意练。

    身体打在巨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周围又响起一阵叫好的声音。

    没多久，一个身穿华服的纨绔少年，年纪跟处暑相仿，也是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带着四个精壮的下人来到现场，这四个下人中，明显有一个人地位比剩下三人高，紧贴着纨绔少年站立。

    少年满脸敌意的看着处暑，开口道：“这就是那个把我姐姐差点勾引走的卖艺的？”

    身边那个下人回答道：“少爷，浑身茧子，想必在这洪泽城里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少年问道：“张叔，你看这个人，你打得过吗？”

    被叫做张叔的下人冷冷笑了笑：“是个练家子，但是毕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不在话下。”

    少年皱了皱眉：“张叔，你这话说的不对，他跟我年纪差不多，那我是不是也是小屁孩儿？”

    张叔汗颜：“李五少爷，你聪明，又有家世，岂是这个傻子能比的。”

    原来这个少年叫做“李五”，一听就知道，正是昨天第一个上来摸处暑茧子的“李四”的弟弟。

    李五一转头，对着剩下三个下人喝道：“还不快上去试试这人的深浅！”

    这三个下人听完，健步走到处暑身边，将处暑围了起来。

    李五也在这时候走出人群，却是只敢隔着一定距离，开口道：“你这小子，竟然敢勾引我姐姐‘李四’，让她收你做弟弟，看本少爷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李四？想起来了，昨天那个温柔的姐姐，这人是他的弟弟？教训我，为什么？”

    处暑心中疑惑着，就见到那三个下人向自己冲过来了。处暑毕竟才是十五岁，看到三个人高马大的成年人向自己冲过来，也是不得不慎重对待，没时间再思考了。

    远处的刘启清则是微微笑道：“希望这几个人能给这个后生一些教训才好，让他生出拜师的念头。”

    说罢，就饶有兴致的观察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