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剑魂已成 大荒国灭
三日闭关潜修,李苍穹仿佛经历了一世漫长而艰辛的修行。
他的身心在十二剑灵的洗礼刻画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磨砺,体内剑魂已从破土嫩苗长成参天之数,尤其对剑意的理解,已达化境。
李苍穹此刻还不知道,徐家几百年来,仅有一人在剑道上有此修为,便是那徐家老祖,只是他有此修为时已是七十几岁,而现在的李苍穹仅仅十六岁而已。
当李苍穹再次睁开双眼时,西山剑冢之中,较之三日前的杀气纵横,现在已变得异常平静。
只见那十二把长剑已然各自回鞘,剑鞘之中也没了剑鸣之声,好似都已沉睡。
霍云卿三天来都陪在李苍穹身边,剑冢上一层铺了点从岩壁上扯下的杂草,此刻还在睡梦之中。
李苍穹抬头看了看卧睡于上层的霍云卿,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的温柔笑容。
心道:“这几日也当真苦了她了,衣衫单薄、幕天席地在这剑冢之中陪着自己。”
李苍穹站起身来,沿着石阶,轻声走向上层,然后将身上黑袍脱下来,盖在霍云卿身上,而后坐在身旁,静等她醒来。
李苍穹仔细端详着霍云卿的面庞。
只见此刻:她眼眸紧闭,鼻梁高挺,唇瓣微抿,长发如瀑布般流淌左右;
月光透过剑冢上方的洞口斜照下来,洒在她白皙如玉的脸上,眉宇间,既有半分男儿的英气,又有十分女儿的温柔。
这是李苍穹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用心凝视一个女子,不觉心中竟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感觉调整气息,平稳心绪。
霍云卿此刻好像也感觉到了有人在盯着她看,悠悠醒转过来。
两人四目相接,竟然双双红了脸。
李苍穹见霍云卿脸上升起两抹红云,更显万分娇媚,赶紧扭过头不敢再看。
霍云卿却娇笑道:“殿下盯着我看了多久了。”
李苍穹忙说:“不久,不久,我刚上来,你便惊醒了。”
霍云卿看了看身上盖着的黑袍,略带失望“哦”了一声。
然后起身,将黑袍披回李苍穹身上,好奇道:“咦!这剑冢之中刚才还剑气浓厚,现在怎么变得如此平静安然了?”
李苍穹环视剑冢,沉声道:“这三日来,我潜心修炼,剑灵已入体。那些剑刃上,承载着无数亡魂的印记,每一把剑都曾终结生命,无论善恶,皆在其上留下了一缕气魄。在这三日之中,我仿佛与这些逝去的灵魂进行了一次深刻的对话,深切体会了世间万千生灵的喜怒哀乐,仿佛亲身经历了他们的一生。剑,本为无生命之物,然而却因杀戮而沾染了生灵的气息,逐渐凝聚出灵性。然而,这灵性之中,却也夹杂着深沉的怨念与无尽的痛苦。”
霍卿云见李苍穹面露感慨之色,遂走上前去,紧紧握住他的手,语气沉稳而温和地安抚道:“殿下所言甚是,世间善恶纷扰,并无绝对界限。关键在于执剑者的心境与选择。心存善意者执剑,必将护卫天下苍生;而心怀恶意者持器,则可能给世间带来无尽灾难。然而,命运有时亦不尽如人意,即便善良之人亦有可能不幸丧命于利剑之下,而邪恶之徒却往往能逍遥法外,逃脱天理的制裁。”
两人感慨一番之后,李苍穹继续道:“根据祖父昔日梦中之言,幽云剑的驾驭之道,在于其持有者需兼具善心与勇气,纯善而无勇之人无法驾驭,徒恶而有违天理者亦无法驾驭。唯有那些既善良又勇敢,或虽恶但能自我克制之人,方能真正驱使此剑。今日,我便将十二柄幽云剑暂时合体,令其善恶之力相互融合。”
说罢,李苍穹道一声:“剑起!”
随后,十二柄幽云剑应声而出,整齐地排列在李苍穹和霍云卿的面前。
李苍穹再次喝道:“剑合!”
十二柄剑犹如听从军令的士兵,在空中相互角逐,仿佛被十二位剑术高手以无形之力操控,一招一式皆展现出惊人的精妙。
剑冢之内,剑气划破长空之声与钢铁相撞之音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门外守候的众黑骑统领听闻此等异象,皆面露惊色,纷纷疾步入内。目睹眼前景象,众人皆瞠目结舌,不敢轻易上前,只得驻足远观。
经过长达一个时辰的激烈缠斗,十一柄剑相继败下阵来,各自回归鞘中,唯余寒冰剑在空中铮铮作响,振聋发聩。
李苍穹此刻方知:“原来,所谓十二剑合一,并非指剑体融合为一,而是指剑灵汇聚于一剑之中。”
李苍穹见十二剑合一,伸手再道一声:“剑回!”
那寒冰剑自空中飞向李苍穹。
霍云卿飞身自剑壁上拔出寒冰剑之鞘,递于李苍穹,李苍穹还剑入鞘。
此时,卞和、穆冰才上得前来。
卞和问道:“殿下,这幽冥剑之威力,当日也有目睹,如今十二剑合一。威力如何,能否让大家开开眼界。”
李苍穹笑道:“卞统领可以试试!”
说着,李苍穹便把剑抛向卞和。
卞和拔剑出鞘,朝那剑冢岩壁顺势挥出,但这一剑却和平常之剑挥出无异,除了一缕剑气在岩石上斩出一道白痕,并无想象中那般威力。
众人哄堂大笑。
穆冰调侃道:“卞统领岂不知,剑在心中?”
李苍穹也哑然失笑道:“此剑认主,只有剑主心中之剑魂才能驱使自如,否则和平常之无异。”
十二柄幽云剑合体,天下必将震动。
却说,宰政王西屠押解北荒八万黄金尚在归京途中,其家人已获罪入狱,王皇后也入了天牢。
回到京都,知此巨变,王西屠并无异色。
翌日,还如往常一般入朝奏事。
李北雄先发制人:“王宰政,此北荒一行,可取得百万黄金!”
王西屠道:“陛下,北荒金脉,被徽州徐家徐一鹤先生所护,未能取金一两。如今押解入库的只有北荒所存库金八万!”
李北雄怒道:“那金脉乃大荒所有,何必请示北荒镖局那几个老头子。宰政此行,优柔寡断,失了先机,才至事败。如今各州兵马磨刀霍霍,只差出征粮草辎重。如此被动,皆因你而起!”
兵部尚书朱玄同趁机落井下石道:“陛下,王宰政必是顾念祖孙之情,才生出此拖延之策,于情可恕,于法则不能免其失职之罪!”
王西屠冷笑一声道:“陛下,臣虽未取金百万,但却在北荒勘得又一条金脉。此金脉储金之丰厚,臣粗略估计,即使年取千万,也可供我大荒百年。我已亲绘金脉经纬之图,献于陛下,往陛下能宽恕我一家老小之罪。”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卷丝帛。
李北雄示意,虽驾太监上前,从王西屠手中欲接过丝帛呈上。
王西屠又道:“陛下,此图乃臣亲手绘制,其中奥妙,臣愿亲自为陛下解释。”
李北雄道:“区区地理之图,朕岂能看不出究竟。”
王西屠辩道:“此图事关大荒国运,所以臣绘制时并未遵循旧道。若非臣亲自解释,陛下恐怕也难明究竟。”
李北雄示意太监搜身,王西屠展开双臂,任其搜遍周身,并未发现利器。
李北雄方才让他近前。
王西屠手捧金脉之图,拾级而上,缓缓走向李北雄。
丝帛展开,果然是一幅舆图,只是这图绘制得有反有正,反正之间又有奥秘,果然很难看懂。
王西屠果真在北荒发现了另一条金脉吗?
当然是假的。
昨日回京,知道一家老小获罪入狱,王皇后也被打入天牢。王西屠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内心已是仇火中烧。大荒灭大漭,皇族接受碎骨之刑。自己潜伏入仕,只为报这家国之仇。
后来,小女被册封皇后,又生下皇子。王西屠复仇之心已有犹豫。但李北雄竟然昏庸荒诞如此,将皇后打入冷宫,将皇子弃于军中。王西屠复仇之心才更坚定。
自己潜伏大荒,身居相位,隐忍多年,散尽家产,并于朝中暗自在朝中培养亲信,又联络散落各州之大漭遗民,凡忠勇者,接安插军中。
经过数十年经营,王西屠朝中党羽已盛,军中安插之人多数已能把控大局。
起事之机已成。
也活该李北雄灾星将灭。此次他将王西屠家人下狱,将其小女王皇后打入天牢,但却让其仍居相位之上,此等侮辱,王西屠怎能再忍。
他一边给绘声绘色给李北雄讲解这假图精妙,一边描述储金何等丰富,一边悄悄从冠冕之中拔下一把束发玉簪,径直插入李北雄后脑。
见此举动,朝堂上文武百官瞬间炸营,有的往外逃窜,有的欲上前和王西屠搏命,有的则退到太极殿两侧,冷眼观之。
此时,只见数百殿前军持刀剑冲入朝堂,而他们的目标并非是王西屠,而是朝上那些四散逃窜和冲向王西屠的官员。
原来,这殿前军统领,也是王西屠安插进去的大漭名将之子雷珂。
李北雄虽有徽州徐家血脉,但却没继承徐家七绝之万一。
只此一簪便双目圆睁,倒在龙榻之上,丢了性命。
灾星气魄从他脑后泻出,回归北冥之地。
但王西屠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王皇后,却已在天牢之中被凌迟。
若不是他提前动手,一会儿轮到他的也是这凌迟极刑。
李北雄被当朝刺死后,被剥光衣服,枭首示众,尸首悬挂皇城东门。
大荒皇室及宗亲:男丁被屠尽;女眷四十以上被拔舌为奴,四十以下犒军为妓。
而后,幽云十二州,除云梦州外,皆兵反,凡非王西屠安插之官员皆被入狱。
京中三省六部官员十有五六都已是王西屠党羽,得以保全,其余皆入狱严刑。
大荒国,只因一个昏君,在短短几十年里便如摧枯拉朽般轰然倒塌。
百姓重归水深火热之中。
李苍穹听闻此等巨变,即便他未曾从大荒皇室处获得过半分恩泽,内心依然充满了悲痛。
自己的外祖父竟然对父亲痛下杀手,而父亲又残忍地将母亲处以凌迟之刑。
这般荒谬至极之事,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朝堂巨变,李苍穹令云梦城加强戒严,出入皆严加盘查。
若王皇后无恙,王西屠对李苍穹还有半分祖孙之情。如今王皇后被李北雄凌迟而死,王西屠对李苍穹已无任何感情可言。
斩草,自当除根。
王西屠自立为君后,奉大漭四十六岁的残废皇子为新君,自己携天子以令。
李苍穹作为大荒的唯一幸存血脉,命运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