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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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道院深处

    不觉间,天色晦朔不定,紧而又下了大雨。哗哗啦啦,天盆倾泻,水汽氤氲周遭白茫茫一片。起座去关门窗的小道童,被偶刮进来的风雨淋得满身皆是。

    戴道长肥胖不堪,久坐伤腰,嚷嚷着辛苦要回去了。

    “李福主,你跟我一道去林帮主的厢房吧。”

    李郓应声而起。两人出后堂左门,相伴着穿过回廊。行至半途,戴老道突然长叹,说道,“流年不利,流年不利呐!”

    李郓假装没听清,回头道,“方才好像有人喊我。嗯嗯,大概是误听了吧。”

    戴老道拉着他的手说,“李福主,李大善人。听说你和林帮主都是龙涎帮的首领?”

    “是的。”李郓说。

    戴老道苦口婆心说,“李大善人,看在我师兄不远几十里为你们城中两派化解干戈,又治疗外伤的份上,能否,能否为道院,稍续些香火钱?”随后低声,“近来道院诸事不顺,实在是手头太紧。”

    李郓难道,“我方才当了一日帮主,手下只剩两三碎银。不过道长放心,你们如此恩情,待过几日我回城中,定有厚礼相送。”

    “那便有劳了,主要也是为了这些小徒儿们。”戴老道喜上眉梢,“日后天寒了,也好给添件棉衣。”

    “对,对的。”李郓顺着说,“为了孩子。”

    戴老道跟着道,“为了孩儿啊!”

    两人一路闲话,转眼便到了林枫所在的厢房。李郓推开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引得他胃汁上涌,喉咙发堵,险些要呕吐出来。

    抬首而看,正见林枫赤身浸泡在一个大木桶中,桶内盛满了乌青色的污水,水面漂浮着五颜六色的浮渣,还不断地冒起白色泡沫。

    戴老道得意说,“善人莫慌,此乃老夫精心研制的乌水疗养之术,功效极大,有起死回生、疗愈万物之力。”

    李郓指着讲,“水中是何等物,怎这般腐臭?”

    “取材于自然,大多是些童粪、马尿、泔水、痰液之类,单看都是废而无用,但融于一处,其效妙不可言。”

    李郓整个人懵住,“有何妙处?我闻之如瘴毒!”

    戴老道笑道,“善人哪里话,这乌水性质温和,我常用来洗浴,百病不侵,筋骨强健。”

    李郓终于忍耐不住,扶住门框哇得一声就吐了出来,而后掩住鼻息道,“戴道长,此处麻烦你照看了,我······”话还没说完,猛地又吐了一地。

    戴老道说,“善人只管放心。”

    李郓上捂肚子下捂嘴的去了。

    且说李郓离了厢房,渐渐恢复。他本想回草庐躺着,忽然念起昨夜答应慕容兰的事情,心中悸动,双脚不觉向道院深处走去。过了几间屋舍,耳边传来几声尖锐鸡鸣,李郓左右观察,不料一只大公鸡从旁边屋顶扑棱而下,一屁股坐在他的脸上,鸡毛乱飞,泥浆四溅。

    李郓吃了一惊,险些跌跤。又瞧见一队黄鸭,排得整整齐齐从眼前走过,嘎嘎得叫唤不停,暗骂道,“什么道院仙地,养了这么多家禽,忒没档次了。”

    转身一看,吓得怪叫一声,浑身发麻。原来一只脱缰的青牛正对着自己,双目如铜铃,牛角高翘,一边拉屎一边冲自己哞哞的叫。

    “哈哈,李兄莫慌,此是我道院的耕牛。”从背侧走出来一人,灰衣布鞋打扮,正是牛冲。

    李郓抚胸道,“我自幼城中闹市长大,见不得这些畜生。”

    牛冲拍拍牛背,将其拉到一旁,问道,“李兄不是去找郭师父了吗,为何又到此处了?”

    “方才见过了。”

    李郓略一思索,对牛冲径直问道,“牛兄,你可知这道院最深处的地方,究竟在何处?”

    牛冲朝他眨眨眼,陷入沉思,“最深处?”

    李郓疑心自己失言,赶忙要出言补救,“哈哈,其实就是最后边。闲来无事,想要逛逛,松动松动筋骨······”

    “猪圈吧!”牛冲忽然想清楚了,认真指着说。

    李郓愕然,“最,深处,是,是猪圈吗?”

    “啊,气味比较大,所以安置在最后面了。”牛冲说。

    李郓点点头,恳切的说,“是啊,要是我养猪,也定将猪圈放在后面。”

    “是吧。”牛冲说,“都一样的。”

    “对,对。”

    “李兄?”

    “怎么了?”李郓道。

    牛冲朝着他细瞅了几眼,“青歌说你昨夜遇上魔女了?不知可中了邪毒?”

    “没有没有。”李郓说,“不过是撞上一位乡下姑娘,我添油加醋说故事给他听呢。”

    牛冲忧心忡忡的提醒道,“李兄,你可要当心呐。最近好像真有奇怪的女子在附近游荡,迷惑村民,让他们干些奇怪的事。”

    “真的吗?”李郓问道。

    “这还有假?”牛冲说,“郭师父几次去村外巡逻,要找到那位女子,想劝她不要游手好闲,回家做些女工也好。但每每无功而返,也就听之任之了。不过既是怪人,还是离远点罢。”

    “无功而返。”李郓面露尴尬,“你师父乃塞外第一高人,竟然连村边一位女子都找不到?”

    牛冲说,“他本领虽大,单手能敌沈轻忧,双拳不惧天山,当年和魔族君王西门盛打得有来有回,但从不对凡人弱者施法。”

    李郓震悚,“原来郭道长面相和善,却身负如此滔天之力。我眼拙了!”心中暗忖,这郭老道实力如此强横,自己干嘛还去天山,要不直接拜他为师不就行了。省得去天山,路途遥远,还有星象预示的灾劫。

    转而又想,既然郭道长都察觉不出慕容兰姑娘的仙气灵力,恐怕她真真是个凡人,叫慕容亦是重名罢了。我李郓就是要这般平凡质朴的姑娘,娶其归去,宜室宜家。

    牛冲凑近说,“只是不知,哪位姑娘长得,嗯额,面貌如何?”

    “牛兄也有兴趣?”

    “看她整日游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万一遇到毒蛇猛兽,又是凶险。”

    李郓面不改色的撒谎说,“我亦不过是一面之缘,其余不知了。”

    “哦哦。”牛冲微微颔首,一面牵着青牛说,“那李兄你请自便,我去将牛放了。”

    “好的。”李郓拱手送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