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周秉昆推着一辆全新的凤凰自行车到了约定地点。

    水自流已经在这儿等着了。

    “强子呢？”周秉昆问。

    水自流看了下表：“刚下班，正往这边赶呢。”

    周秉昆有些汗颜，这段时间的确放松过头了，连下班时间都没注意。

    “那咱们先等会儿。”周秉昆觉得，这种带风险的事儿还是认准一个人好。

    “你是卖家，你说了算。”

    没一会儿，涂志强果然赶到。

    打过招呼，周秉昆开价：“凤凰，全新的，市场价一百七，不要票，加二十就成。”

    他掀起后座毡布，两个全新的收音机露了出来：“原价四十，加十块。”

    又掏出两块手表：“原价一百二，这个得加三十。”

    在市面上，他这开价算很低了。毕竟买这些得用稀缺的工业票，在这个基础上再加十块二十块，都有大把人抢着要。

    周秉昆这么开价，意思很明显，差价也由他来赚，风险也由他来担。

    涂志强和水自流稍作商议，答应下来。

    水自流数了一摞大团结，交给涂志强。

    涂志强指了指停放在一旁人力三轮车：“该给你五百九，这个是工厂淘汰的，没什么大毛病，作价八十，这里是剩下的五百一。”

    周秉昆挑了挑眉，眼都不眨地掏出五百多，他俩比想象中有钱啊。

    “下次交易什么时候？”

    “后天。”

    水自流对销路似乎很有信心。

    定好时间，周秉昆蹬着三轮离开了小巷，一路无惊无险。

    回到家，他立刻复盘今天的行动。

    骆士宾一直没出现，大概率是还没下床。

    涂志强和水自流暂时还是可信的，交易的时候也没搞什么小动作。

    尤其涂志强，上辈子哪怕被枪毙，也没把水自流他们供出来。这样的话，他肯定也不会供出自己，毕竟自己和水自流他们可没交情，他如果供出自己，自己铁定会扯出水自流……

    回到正题，虽然这一套理论可行，但毕竟是危险行为，还是尽早了解的好，他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除了缝纫机太大不好处理，其他物品每样留一件儿，剩下的都卖出去，加上以前的积蓄，凑够五千就收手。

    这些够用了。

    结婚、治病、修房、衣食，十年之内根本花不完。

    至于十年之后，那是另一个时代。

    ……

    时光匆匆而过。

    十天后后，周秉昆成功达成目标，与涂志强的合作立刻终止。

    今天是卖不计票猪肉的日子，周秉昆骑着人力自行车，叫上国庆赶超，前往了胜利商店。

    他们来的时候，商店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老爷们儿人挤人站的满满当当，再加上门窗关的严实，里面的味儿，相当美妙，差点熏他们个跟头。

    照着营业员吩咐，他们纷纷用粉笔在胳膊上写下序号，十七、十八、十九。

    看着挤成沙丁鱼罐头的小商店，周秉昆忍不住问售货员：“大家都等这么长时间了，就不能提前买吗？”

    屋子里这群人也早等的不耐烦了，纷纷附和。

    “是啊大妹子，早卖早散啊。”

    “我从早上等到现在了，能不能给个准话？”

    售货员不耐烦道：“吵吵啥呀，肉在市里冷库呢！”

    屋里的人又是一顿骂骂咧咧，辛苦等待这么久，结果说好的肉连影儿都没见，任谁也憋不住火气……

    “你们领导呢，他也不知道肉啥时候来？”

    柜台后有个圆脸的露出头瞄了一眼，又缩回了库房。

    售货员瞥到了，翻了个白眼：“领导不在。”

    “不行打个电话。”周秉昆指了指柜台上的电话机。

    “这可不行，要打也得领导打……”

    瞥了眼缩进仓库的圆脸，又看了眼拥挤的人群，周秉昆拿起了电话：“我来打。”

    售货员支吾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了电话号码。

    电话接通，冷库那边说，人和车就在冷库门口守着呢，等半天了，就在等这个电话。

    一阵嘘声中，周秉昆挂断了电话。

    接下来就很顺利了，售货员为了感谢周秉昆帮忙解围，让他们最先挑，其他人也都没意见。

    他们仨合伙买了一扇，一百一十三斤，每人三十七斤六两。在国庆赶超诧异的眼神下，周秉昆又单独买了一扇，一百零八斤。

    两扇都是都是售货员帮忙挑的，绝对的膘肥体壮。

    有了三轮车，当然不需要再扛了，只要他们仨轮换着蹬车就行。虽然周秉昆的肉占大头，但车也是他提供的，国庆赶超都无异议。

    ……

    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昏黑，将两扇梆硬的猪肉抬进院时，周母都看呆了。

    “咋买这么多，日子还过不过了？”周秉昆去买肉前告诉过她，但没说买回来一整头猪啊。

    “不止咱的，还有国庆和赶超呢。”

    国庆跟周母打了声招呼：“今天太晚了，我俩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拿。”

    周秉昆将哪些肉是自己的，哪些是他俩的，跟周母说清楚，免得后面弄错。

    “你们几个合买一扇就够了，你又买这么多！”周母又是一阵揪心，“以后还得钱还得交给我管着，留着给你娶媳妇。”

    “这些不就是娶媳妇儿用的嘛……”

    周母余怒未消：“谁家娶媳妇用的了大半头猪？”

    “吃不完就做腊肉，不凭本不凭票的猪肉，往后有没有还两说呢……”

    “那倒也是……”

    周母又高兴起来，有了这么多肉，接下来很长时间都不缺肉吃了，儿子婚事也不用愁了。

    多少年了，终于盼到了孩子成家这一天……

    ……

    第二天一早，周秉昆就被劈砍声音吵醒，出来一看，周母正拿着刀，对那两扇肉使劲儿。

    东北这天然大冰箱里，存放起来倒是方便了，但要将肉分割可是个大难题，那肉冻的比刀还硬。

    没办法，周秉昆只能借来了锯子，将肉锯开。

    周母又不乐意了，这样太浪费，掉下来的肉沫让人心痛。

    周秉昆建议：“实在不行挫起来喂鸡。”

    家里的老母鸡是真的辛苦，每天一大早，就得憋个蛋出来，憋不出来就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