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儿，马守常家。

    听完周秉昆的讲述后，曲老太太惊奇地看着他：“挺有想法啊！”

    “咳，您见多识广，帮我们参谋下，到底有没有可行性。”自打认识以来，曲老太太就没这么夸过人，搞得周秉昆都有些不好意思。

    曲书记仔细看了遍报纸，又盘算片刻，给出了结论：

    “方向没问题，但困难也很大，南北气候差的多，不能照搬经验。而且现在经济困难，申请拨款就别想了，就连贷款也不容易。”

    “这样啊……”

    曲书记话锋一转：“但我们优势也很大。之所以没发展养殖，是因为我们要先保粮食，只能用麦麸、米糠、豆饼来做饲料。刚好，背靠东北大粮仓，这种东西我们这儿不缺，就连你铲那酱油渣、味精渣，也能参着做饲料。”

    周秉昆松了口气：“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许厂长对这事儿怎么看？”

    “他说没问题。”

    曲老太太嗤笑一声，笃定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说不出这样的话……”

    “厂里开销太大了，处处要钱，他没得选。”

    老太太点了点头：“只要有动力，一条心，咱们呐，一定能克服万难。”

    从曲老太太那儿出来，周秉昆将这些意见统统转述给了厂长——报喜不报忧的那种。

    毕竟他得对全厂两百多员工负责，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听不得。

    ……

    从无到有办一个蛋鸡养殖厂，并不是简单的事儿。

    选种育种、饲料配比、检疫防疫，这些都不是酱油厂员工能胜任的，得向外借调专家来指挥培训。

    还有场地、基础设施……用地用款都要递申请、打报告。

    有政策支持，厂长只要辛苦辛苦、多跑几趟，这些应该都能办妥——除了钱。

    为了发展的需要，拨款贷款都是统一调配的，加上现今经济困难，曲老太太都说申请难度很大，那就不用抱什么希望了。

    但只要能把厂子办起来，把养殖体系搞出来，将来收益也很大。

    只要开好了第一家，以后按照这模式照搬照抄，还可以遍地开花。

    最重要的是，年底就要改开了，到时候政策有了变动，他们靠着这份报告，也能占些先机。

    ……

    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周秉昆来到火车站送行。

    周蓉和蔡晓光早在前些天就先走一步了，他来送的只有秉义和郝冬梅。

    “家里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站台前，郝冬梅对周秉昆说。

    “你们放心上学，家里一切有我呢。”

    送走他们，周秉昆也要准备回学校了，但在这之前，他得再去一趟酱油厂，跟厂长做个汇报。

    在传达过曲书记的意思后，厂长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向上打了个报告……派周秉昆前往京都观摩学习……

    emm，厂长还没忙起来，周秉昆先因自己的提议跑去出了半个月差，还得拿出一份切实可行的报告——厂长说了，这事儿能不能成，完全看他这份报告。

    得，跟这些老油条比，自己确实差了很多，至少甩锅和使唤人方面远远不如。

    厂长办公室，周秉昆把厚厚一沓报告递给厂长，勉励道：“这里面不但有我在京都学习的总结，还有咱吉春农场的调研，剩下的就靠你了，可别让我的努力白费啊！”

    他花了大半个月才将调查搞定，至于剩下的，他还要上学呢，就让这老登自己忙活吧。

    厂长笑呵呵回应：“行，我先看看，要是有什么疑问……”

    “别，我知道的全在上面了，接下来还得专心上学呢，要是有疑问，您自己多想想就行了。”

    “那有事儿的话我让姓葛的小子去找你。”

    “成吧……”

    厂长搬出了过往人情，周秉昆只得答应下来。

    转头他就去书店淘了两套禽类养殖书籍。

    一份给厂长，让他有问题多看书。

    一套给葛建兴，让他多学习，如果有疑问，让他俩自己讨论学习。

    做完这些事儿，就到了开学时间，他回到知识的海洋继续狗刨。

    ……

    在吉春，夏天刚过，冬季就快马加鞭往这儿赶。

    第一场雪下过，周父就住回了光字片。

    拿他的话来说，老房子全靠人捂着，要是长时间没人住，它自己就塌了。

    周秉昆拗不过，只能随了老爷子的意，反正离得也近，就让他们多过一过二人世界呗。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天去看望周父时，他的手却包上了纱布。

    “咋了这是，没事儿吧？”

    周志刚一脸丧气的摆手：“小伤，不碍事儿，年纪大了不顶用……”

    在周母的解释下，他才明白了事情原委。

    原来是遇到了小偷。

    他们老房子子侧面，有间一平多点儿的小屋，平时用来放杂物，冬天用来放煤。因为长时间没人照看，小土屋的墙面被雨水冲塌了一角，周父就把里面的煤块铲倒了院子里，打算先把屋子补好了再放进去。

    可没想到，这些新煤引来了小偷，不知是谁，半夜三更提着个布包翻墙来偷他家的煤块，周父听到动静追了出来，争执时被推倒在地，摔伤了手。

    “我听到别人家议论，说最近有人偷东西，当晚就把自行车收在了屋里。嘿，谁想到他们连连煤也偷……”

    周志刚队自己的谨慎很是自得，但想到那些煤块儿，又心疼起来，煤块儿两分钱一斤呢，医药费也得一块多，后面还得换药。

    周秉昆劝道：“那就先回我那儿住两天，等伤好了再回来。”

    “这点儿小伤算啥，我当初在……”周父突然住嘴。

    周母陡然警觉：“在伤到过哪儿，这事儿咋没跟我说过！”

    “先回先回……”周秉昆赶紧打圆场。

    他当即收拾好东西，先把二老接了回去，然后到光字片派出所报警。

    接待他的是老熟人恭维则，听完周秉昆的描述，他也很气愤，随着知青逐渐回城，却没找到工作，治安也越来越差，尤其小偷小摸尤为猖獗，他们所里因为这事儿都被批评几次了。

    “还记得他有啥特征没，身形面相之类的？”

    周秉昆回忆着周父的描述：“天太黑，对方裹得又严实，我爸没看清；但是他长得不算高，挎着一个绿色布包，脏兮兮的……”

    “这个真不好查……这样吧，秉昆你先回去，我们晚上会加紧巡逻，一旦有相似特征的，立马就通知你。”恭维则被处分时，多亏周秉昆的帮忙才恢复原职，所以对这事儿，他挺上心的。

    “偷东西先不说，关键他还伤人，这太恶劣了！小龚叔叔你一定多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