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走出山洞的林奇·康瑟尔感叹今天的阳光有多么明媚，天气有多么好时，他的儿子，加里·康瑟尔背着步枪从帐篷区走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见自己儿子愁眉苦脸的，林奇的好心情一下子就云消雾散了。

    他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问道：“又怎么了孩子？怎么愁眉苦脸的？被马蜂叮到了不成？”

    加里拽了拽步枪的肩带，犹犹豫豫地道：“我不觉得我们应该这么做。”

    “做什么？”

    “去阿米什人的社区里抢人。”加里抿了抿嘴唇，“我觉得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哦！选择的权利？”林奇听完就乐了，“你真的想给她一个选择的权利吗加里？”

    “当然，这才是正确的举动。”加里点了点头，“如果她不爱我，那我就不该强求不是吗？”

    “正确的举动……”林奇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把搂住儿子的肩头，将他挽到一边，“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正确的孩子，你喜欢那个女孩儿，你想让她做你的妻子，对吗？那就要不计代价的得到她，弱肉强食，赢者通吃，这才是我们所处的世界，明白了吗？而不是给她一个什么‘选择’，这就是一句屁话——让我问你个问题，如果她知道你是个亡命之徒，她会选择你吗？”

    “我想不会。”加里摇了摇头。

    “没错，她不会选择你，她只会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你想要让她做你妻子的如意算盘就要落空了——当然，她其实什么都不会说，因为她是阿米什人，教义规定她不能骂人，也不能和定居点外面的男性有联系，孩子，‘正确的举动’会让你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林奇揉了揉加里的脑袋，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会这么做，我们派人闯进她的教区，把她带到你身边，把她和她的同类隔离，花点时间让她明白她只有我们可以依仗了，然后我们就在这里给你们两个办一场体面的婚礼，让她名正言顺的成为你的妻子，然后你就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了——如果我走运的话，也许我能在死前看到我的孙子，这就是我的计划，孩子。”

    加里当然知道自己父亲的想法，他只是不觉得这么做是正确的，他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父亲，她和我一样拥有自由。她可以选择她的丈夫，就像我可以选择我的妻子一样。把她绑架过来，逼她成为我的妻子……我只是觉得这样做有违道义。”

    林奇连连摇头：“不，她没有自由，孩子，阿米什人是没有自由的，尤其是女性，她们这一生都会佩戴白色的软帽，她们这一生都穿着和年龄段相符的没有任何花边儿的朴素衣服，她们这一生都不被允许离开教区，她们这一生都不能化妆、不能佩戴首饰。

    ——而且最重要的是，阿米什人的教义不允许他们和外族通婚，这意味着她只能选择和自己的近亲结婚，你知道一个教区的阿米什人基本都是一家人吧？你觉得她会想和自己家族内部的人结婚吗？当然不会……

    而我们可以给她这个自由，你可以带她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毕竟美国很他妈大，你们可以去东海岸，你们也可以去西海岸，她可以穿自己想穿的衣服，佩戴自己想戴的首饰。我派人去绑架她，反而是对她的解放，孩子。”

    林奇说的这些，加里当然都知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这样做不合适。

    因为这样做，就等同于把她从她的家人身边强行夺走——就连林奇都经常教育加里：“家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而林奇的所作所为无疑是在把她最重要的东西从她身边夺走。

    也许她并不介意每天生活在教义的束缚下，也许她只是想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呢？

    加里觉得自己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而他为此感到羞愧。

    见加里低着头，半天不说话，林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劝慰道：“儿子，你看上的女孩儿，很漂亮，你妈妈生前跟我说，一个人长相好坏与否，取决于他们的内心，那这个女孩儿肯定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而你们将会是非常登对的夫妻。我听说阿米什人的妻子不会过问丈夫在外面的事情，她们勤劳、勇敢，我可以预见你的婚后生活一定十分幸福美满……”

    听完父亲林奇的这番话，加里动摇了。

    虽说加里为自己父亲派人将克洛伊绑来的举动十分惭愧，但是一想到能和那个漂亮女孩儿步入婚姻的殿堂，加里就不再坚持自己的原则了。

    ——比起所谓的“道义”，他更想和她结婚。

    “儿子，瞧瞧今天的天气多好，这对你来说注定是一个难忘的日子。”林奇指了指天空，欣慰地说道，“别再愁眉苦脸了，你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美丽的新娘一整天都对着你绷着脸吧？”

    “父亲，你派出去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加里问道。

    “现在就等不及了？这事儿可不能心急，得循序渐进。你不要想着和她上床，你要和她培养好感情，你看上的可不是妓女，孩子，她是你未来的妻子，虽然是我们绑来的，但你不能让你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感叹号！”

    “我不是那个意思，父亲，我是说，他们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我们生活在西部，总是会有麻烦。”林奇顿了顿，“那些牛仔是去别人家里抢人，加里，肯定会遇到一些抵抗，有一些人可能会回不来，但我相信他们可以接受这样的结局。我向来不重视过程，只要他们能把那个女孩儿带回来就行——说起她，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克洛伊。”加里回答。

    “克什么？——不重要。等她来到我们身边，她就要抛弃这个名字，还有她的姓氏。她要成为你的妻子，所以她也要姓康瑟尔。至于名字，我不能让她保留原来的名字，我们不能让她继续受阿米什人的教义束缚，她不会是之前的那个她了，她只会有一个父亲，那就是我，我们要改了她的名字，至于改成什么，以后再想想吧。”

    说完，林奇摸出一根雪茄，衔在嘴里，又用火柴燃着，十分绅士地吸上一口，过了一下嘴瘾后又缓缓吐出：“我希望你们能够在老柯林特带着人杀过来之前成为夫妻，这样一来，就算我死在了他的手里，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柯林特·德莱尼。

    一个在加里心中徘徊不去的阴影。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人是爱达荷的传奇，是一个十足的硬汉，是爱达荷最不能招惹的人物，可自己所在的帮派却偷了他家农场的牛到西黄石去售卖——加里一直搞不懂自己父亲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在此之前，康瑟尔帮一直和德莱尼家族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偏偏整这一出？

    加里之前问过林奇为什么。

    但是林奇只是说“等你老了你就会明白了”。

    ——这破事儿和他妈的年龄有什么关系？

    加里真的很想这么问他一句。

    但是他始终也没有问出口。

    因为康瑟尔帮是因为林奇·康瑟尔存在的，如果没有林奇，所有的匪帮成员就会一哄而散。加里·康瑟尔没有将所有的这些亡命徒统合在一起的魄力和本事，如果他的父亲不是林奇·康瑟尔，他恐怕只会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牛仔，圈一块儿地，养几头牛，普普通通的度过这平凡的一生。

    作为帮派中的成员，老林奇说什么，加里就得做什么，不能提问，不能质疑，就算他是林奇的儿子也不例外，这是规矩。

    他不能坏了规矩。

    “我能感觉到，孩子，德莱尼家的杂种们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了。”林奇一边说一边咧着嘴笑，“柯林特肯定想亲手吊死我，我相信他的孩子们也有着相同的想法，所以这是一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的较量……而我已经准备好迎接他的挑战了。”

    加里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有胜算吗？”

    “当然有！”林奇呵呵一笑，“我手下有一支军队，如果柯林特想要来杀我，他也要募集一支军队，光靠他那几个儿子和他农场上的那几个牛仔根本行不通。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四处求援，治安官、法警、其它农场主，如果我是他，我会以畜牧委员会的名义组建一个治安小队，把事情搞得像他是来惩治我们这些‘偷牛贼’的，这样他杀我才能杀的名正言顺……”

    “法律站在他们那边。”加里长吁了一口气，“那我们要怎么对付他们？”

    “逐一击破。”林奇吐出一口烟雾后回答道，“法律虽然站在他们那边，但是他们人心不齐，而我们康瑟尔帮，所有人都乖乖听我的话，这一点是柯林特的治安小队万万做不到的。新来的那个治安官，知道吧？”

    加里点了点头：“知道，金·约翰逊，从芝加哥来的。”

    “他是一个十足的理想主义者，他妄图把东部城市的文明和秩序带到弗里蒙特郡，他认为柯林特的执法手段太过粗暴，所以和他产生了不小的矛盾。你敢信吗加里？在这位治安官眼里，农场主对本郡带来的伤害要比我们匪帮大！他可真他娘是个十足的天才啊！我都怀疑他是在东部被女人干傻了。”

    加里笑着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也多亏了他，治安官办公室这一次不一定会帮老柯林特，就算帮，我猜也帮不了太大的忙，我们的好警长压根儿不敢离开大清泉镇，生怕周边的农场主会把他生吞活剥了……”

    林奇语气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就是联邦法警，如果我是他，我会雇佣几个联邦法警，尤其是独眼汉杰夫，虽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但也是十足的硬汉，收钱办事，不在话下。更何况我还是受到联邦追捕的重犯，所以如果法警前来助阵，我只能照单全收。”

    加里认真地倾听着父亲的话，试图判断康瑟尔帮在不久之后的直接冲突中能有多少胜算。

    “还有那些农场主，他们并不是一条心。也许以前是，但自从老柯林特赶牛的时候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胳膊，人们就普遍认为他雄风不在了。

    而他的儿子们又个顶个的都是傻缺，大儿子被他的妻子教化成了一个没有种的男人，二儿子因为不听话被柯林特赶出了家，三儿子倒是有点儿种，但他太听话了，只能当一个合格的士兵，而不是将军——你看，皇冠农场后继无人，贪图德莱尼家土地的人瞅准了这点，蠢蠢欲动，马德湖的格雷森家族就是其中之一。”

    格雷森家族的族长道格拉斯·格雷森是个吝啬的苏格兰人，他的祖父是在一八四四年带着他的整个家族移居到南爱达荷的，也就比德莱尼家族晚了四年，如果说德莱尼皇冠农场是整个爱达荷州最大的农场，那么格雷森家族的风笛农场应该就是第二大农场了。

    “你知道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这些年来，这两大家族一直积极向外拓展着自家的土地，早晚有一天，他们的土地会接壤，到时候如果有了什么分歧，就不是往手心里吐口吐沫握握手就能解决的事情了。很显然，老柯林特和道格拉斯都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们之间早就有了一系列的明争暗斗，舞台就是大清泉镇——谁能掌控大清泉镇上的一切，谁就是胜利者。”

    加里点了点头：“这我知道，德莱尼家族这些年一直通过治安官控制着大清泉镇上的一切，道格拉斯就没办法把他们家的触角伸进这座城镇……我明白了，所以这才是像金·约翰逊这种孬种能入主西部的真正原因。”

    林奇咧嘴一笑：“正是这样。金·约翰逊显然不是老柯林特期望之中的治安官人选，这是道格拉斯·格雷森在搞鬼。”

    “所以治安官是格雷森家族的人？”

    林奇摇了摇头：“道格拉斯还没有那个本事在治安官办公室安插自己人，他就是纯粹找了一个笨蛋来恶心柯林特罢了。但是我们从这件事情上就能看出他们家族对德莱尼家族的态度——他们是对手，孩子，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相信在他们眼里，老柯林特的威胁要比我一个匪帮头目大得多，这就给了我们下手的空间……”

    加里恍然大悟：“这么听上去……我们的胜算也不小啊。”

    “没错，孩子。”林奇神秘的一笑，“更何况，就连他农场上的牛仔都不一定百分之百听柯林特的话……如果我们能策反其中一个人，那我们就可以知道柯林特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