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舟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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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话

    “今天晚上妈妈去你们学校接你。”

    我点头,这件事昨天就说过了。今天是星期五,临近周末我心情很好,很快就把噩梦抛到脑后了,谁还不做噩梦了是不是?

    爸爸把我送到学校后,在车里坐了很久目送我进校门才走,我都走到教学楼的门口了还能隐约看见爸爸的车影。

    班级里已经有很多人来了,无人注意到我,我放下书包看到今天课表,居然有三节连上的数学课。从早上从噩梦种释放出来到现在都是很幸福的,但是总在我感到幸福的时候掺进一些需要我努力接受的现实。

    “今天居然有三节数学课。”我悄悄感慨到,没人接我的话茬。语文老师按照惯例在早读时间过来给我们讲古诗,但她也提了提那篇作文。

    “周季果同学的作文想来大家都听到了,我想说的是这篇作文写得非常好,好在哪里呢?好在真诚,真诚表达,真诚将自己珍视的亲情落于,真诚袒露自己,这是自己对自己的了解也是一种勇气。真诚永远是打动别人最好的方法,希望同学们能懂这句话背后的含义。”话音了,下课铃响起。四处的课代表站起来开始收作业,昨天语文老师布置了古诗抄写的作业要收,我未来得及对语文老师的话感动便站起来收作业。

    很奇妙,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不打算上交的,是不同寻常的顺利。自然我也更有底气去办公室把作业交给老师手里。

    “周季果,你等等。”语文老师叫住我,她坐在办公室椅子上,语文办公室里还有几个别的老师,听到我的名字时不时会回头看我一眼。

    语文老师面前还有一个椅子,看起来已然准备许久了。她按着我的双肩让我坐下来,她要和我聊聊写作文的心路。

    “为什么会想到写这一篇呢?”

    “自由命题,我比较擅长。”

    “能在作文中体会到你姥姥对你的爱,也能体会到你对姥姥这么多年的呵护的感激。我读第一遍的时候我感到非常新颖,其实不瞒你说,你们这个年纪写这个题目我还有一些……”她反复斟酌了一下用词,但我直觉上能感受到老师想说什么,想来是和青春爱恋有关的内容。

    “刻板印象吧,我一辈子都在和你这么大的孩子打交道,所以也稍微了解你们会写什么。提到爱,亲人对我们的爱太常见,也太容易被忽视,而青春悸动下的懵懂更新鲜,更令人向往。”老师再一次开口,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写亲人的呢也不少,但是能像你写得这么好的,不多也可以说你是第一个。”老师眼里的赞赏我不能忽略,对老师的话也十分感动,我知道老师对一个人的惩罚赞赏都是要多番考量的,很少会有老师直接坦白对一个还未知成绩只是一方面才能有所彰显的学生大加赞扬,反正语文老师是我遇到的第一个。

    老师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可以回班级里上课了。我跟老师道别,满心欢喜回到了班级。

    第一堂就是数学,数学老师和这门学科给人留下的印象很类似,很严肃。板书在黑板上工整的找不出一处问题,数字也写得十分圆润标准。数学老师上课会随机点名,大家都聚精会神生怕自己会跟不上,再被点名在同学面前出丑。

    终于到了中午,因为一上午的大动脑,肚子开始猛烈打鼓。盼星星盼月亮等来中午的一顿饭,恨不得全部吸入腹中。食堂的油烟味很重,跟火锅店一样,进去就会被标记上。

    最后一堂自习课班主任没有坐班,班级里的氛围还较轻松,但是依旧没有人说话,因为班主任不在班级那就是在监控面前,她随时随地调监控来时刻监督班级秩序。

    最后一堂自习课上了一半,大家还在安静地学习,但是安静的表面下心是怎样的躁动的只有自己知道。班级门一动,有些同学顺门一动掩饰着什么。此时妈妈和班主任一同走入了大众视野,我忽然知道了为何班主任最后一节自习课没在班级里。我从二人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妈妈没有进来班级,班主任将我和凌鹤影同时叫了出去。

    我茫然对上了凌鹤影的眼睛。

    凌鹤影一样的困惑。

    四个人在走廊窗前站定,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走廊上传来平底鞋上楼的钝音,但是听得出来是很沉着的。来人是一个很成熟也很明艳的女人,她身上透露出来的气息和周围全然不同。

    她的视线落在了我们四人的周围,而后仔细看着我。

    “这位就是老周的女儿?看起来真的很乖。”她过来握住我的手,她弯下腰来笑咪咪看着我,我被眼前人的自来熟搞得有些不知所措,涩涩开口问了声阿姨好。

    “妈,你怎么来了。”凌鹤影无形中要将他妈妈的手从我身上松开,他妈妈也不恼继续和我妈妈寒暄,她们二人也是校友自然也是相识的。

    班主任见来人丝毫没有在意她的存在,倒是有一丝尴尬,轻轻地清了清嗓子。

    凌鹤影妈妈见再不与老师打招呼就有些失利了,红唇轻启。

    “王老师你好,我是凌鹤影的妈妈,邱昭华。”她伸出手和班主任象征性握了握手。

    没等老师开口,凌鹤影妈妈徐徐言来,“我前几日刚从国外回来,家庭聚餐上就听孩子提起在学校交了一个新朋友,朋友父亲还好心把孩子送回了孩子姥姥家,当时我就想这件事虽是举手之劳那也得有人愿意做不是?一问居然是老同学,老师今天搭桥让我们这些多年未见的老同学见了面,还是在学校里。”话说完了但是眼神依旧如同飞镖一般打在班主任的身上。

    班主任不知道来者会如此直接,嘴开合多次才组织好她的语言。“鹤影妈妈说笑了,此番冒昧找您是因为两个孩子之间最近闹出了一些小事情,季果同学妈妈呢也是比较重视这件事,所以我想双方家长当面谈比较直接。”

    “确实,直接一点没什么不好。但是老师,我和季果妈妈是非常好的朋友,还望您不要误会我们两个如若有不同意见是不支持您工作。”凌鹤影妈妈比较直接,但是班主任也不是第一天当班主任,也不是第一天处理家长问题。

    “怎么会呢?毕竟家校最强调就是合作,双方合作才能将问题很好地解决。”

    “那到底是个什么问题呢?周季果欺负了我家凌鹤影,让他受了委屈?”凌鹤影妈妈眼神锋利扫过了我和我妈妈身上,最后还是看向了班主任。

    “不是的。”班主任将火锅店事件混着陈旭辰上课和我说话的事情摆到了众人面前。

    “所以老师的解决方式是什么呢?”我妈妈说了这个场合上除了寒暄的第一句话,我们二人的妈妈都是直接的,不过二人能看出来默契十足,一方铺垫好,一方直接出击。

    “我在班会上简单给同学们强调了一下中午在校安全问题,但是这件事情事关别班的同学,所以还是需要再一次跟学生们强调一下的,毕竟团结和谐才是王道。对吗?”班主任以她的视角复述了她的话,还讲明她这样做的理由,再开始她的反问。

    “当着全班同学讲个例不是应该更细致才好吗?这是我不懂,季果妈妈是一中的优秀教师,这点可不可以给我解释一下?”在小城市有一股奇怪的风气,高中在人们心里更加神圣一些,里面的老师也更神秘,凌鹤影妈妈淡淡开口,好似没把班主任最后一句话放心上。

    “班主任做得对,点了学生名字让其他同学怎么看她呢?对吧。鹤影妈妈这件事也是我家季果太草率,校运会给大家的神经都放松了,老师这时候给她紧紧神经是对的,不然心散了不学习了可怎么好?”我看不懂,眼前回合一个接着一个,我也不清楚本来偏向我的妈妈怎么到了班主任面前就变卦。

    “那既然季果妈妈这么说,这件事我听着也不像季果同学的问题,校运会没说中午不可以出去吃饭,那回家吃饭的同学怎么算呢?只不过我有一些问题需要凌鹤影来回答我,可以吗老师?”

    班主任点头。

    “可以吗?凌鹤影,务必如实回答。”他妈妈又把凌鹤影拉到前面来。

    “可以。”凌鹤影在他妈妈身旁规规矩矩站着,但他不惧。场内的两个学生一个不惧,一个疑惑。

    他和他妈妈一问一答,他妈妈先开口。

    “这顿饭是谁请的?”

    “我。”

    “这件事的挑起者是谁?”

    “五班童莹莹。”

    “是吗?”他妈妈眉峰一挑。

    “也可以不是,也可以是我,不该打篮球赛赢了他们班。”他妈妈点头。

    “那个同学要和你比成绩,你同意了吗?”

    “没有。”

    “你们吵架了吗?骂人了吗?打架了吗?”

    “都没有。”

    “那别人为什么说你们是在吵架对骂?”这句话是我妈妈说的,显然凌鹤影妈妈不知道这一点,惊讶抬起头来,视线也自然落在我妈妈身上。

    “不知道,谣言传来传去自证太难,而先入为主却很容易。”凌鹤影继续回答。

    “多谢鹤影和昭华的问答,倒是给我新开辟了一个思路。就是周季果、凌鹤影在此次事件只是在外吃了一顿同学间你来我往的火锅,期间遭到别班同学的挑衅只是出言维护自己,而维护自己落在别人眼里却成了吵架对骂是吗?”

    “周季果你来说,是这样的吗?”妈妈变得严厉无比,声线也比之前提高了一些,但她表情依旧没变,班主任全程都在旁看着家长学生之间一问一答。

    “是。”

    “那你是出于什么角度来为凌鹤影说话的?”

    “我们是朋友。”我弱弱开口,我实在不明白眼前的场景是什么走向。

    “季果妈妈,太严厉了对孩子不好。”班主任出来当老好人调和局面,我妈妈笑笑拿掉了班主任放在她胳膊上的手。

    “既然老师这么说,我也清楚了,那我就替大家总结一下。就是她们几个小孩去吃了一顿饭期间遇到别班同学挑事,周季果只是出于维护凌鹤影的角度和他们辩论了几番,这件事被有心人经网络发酵后被老师知道了,对吗?”妈妈先征求了班主任的意见,见班主任点头了。

    “那我不觉得面前两个孩子有错,还得站在这里听我们断官司,我和鹤影妈妈也不应该在这里老同学重逢。”犀利,太犀利了。

    此时此刻班主任也听出来双方家长对她在全班同学面前含沙射影式的言论不满。

    “当时是我的措辞有问题,这点我道歉。但是中午出学校吃午饭的确危险系数比较大,我也是在为学生安全考虑。”话说得无可挑剔,快要下课了。

    “老师,现在学校群里出现了对我们孩子非常不利的言论,这点你应该清楚。”

    “这点请季果妈妈放心,群里已经常态化禁言了,应该是从昨天下午就开始了。”

    “因为这件事而常态化禁言会引来很多人不满,而且这些言论不出现在群里也会出现在别的地方。老师您应该懂我什么意思,两个孩子扛不住这样的锅。”

    “那季果妈妈想怎么做?”班主任有些支撑不住了,她已经全方面有些涣散了。

    我妈妈正色说,“跟群主说明放开发言禁制,并且澄清事件原委。而且我有最后一点要厘清,就是老师这件事我不满意。”

    “什么事?”班主任再递来一个微笑。

    “这件事我还得问问凌鹤影妈妈。”这是一个回环式问答,谁也别想逃过。

    “请说。”

    “鹤影妈妈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是什么感受?”班主任在给凌鹤影妈妈打电话的时候说过事情来龙去脉,但是说话这件事情永远撇不掉的就是主观性。

    “我不信凌鹤影能做出和人吵架对骂的事情,见到事件另一个主人公我更笃定我的猜想。的确,我也有一件事情很不满意,我就先说了。我对老师面对舆论时的处理方式不赞同,一件事情发生也不去考证便落下板子,孩子这个年纪正是对老师的一言一行都很敏感的时期。”

    我也不知道凌鹤影妈妈为何会见到我便笃定她的想法,但是她的确很了解凌鹤影,凌鹤影绝不是会和人对骂的人。

    “看来,鹤影妈妈和我的观点很像。昨晚上听季果跟我聊学校发生的事情之时,我心里便有些不爽。虽说老师没点明是谁,但是学生之间爆发的自然流传速度也最快,所以还烦请老师澄清一下,结束这场对两个孩子都无妄的闹剧吧。”妈妈将对话推进到最后一步了,班主任自然也是能听出来大家想快点结束今天的意愿。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还有五分钟就下课了,我感到手腕上的寸寸皮肤都能感受到表针的转动了。我和凌鹤影推门而入的时候收获了所有同学的目光,但她们见到后面跟着班主任的时候又迅速将头低下。

    班主任在前面澄清了谣言,并且嘱咐同学不要对网上发酵的言论偏听偏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