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舟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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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逢暴雨

    店里牛肉味很重,和门外开朗凉爽的空气不同,这里有些泛着雾气,蒸腾得使人有流汗的感觉。回族女人用头巾包住的头发,还有在店内跑堂的小孩,即使这里距离西北很远,但是回族拉面店倒是常见的很。

    “二位吃一点什么?”老板年口音很重,话间的音节有被吞掉,但是沟通起来完全没有障碍。

    “我要小份牛肉拉面。”我说完把菜单递给了凌鹤影。

    “真的请我?不后悔?”凌鹤影像是给我下最后的通牒。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我笑着,带着点疑惑的表情摇头。

    “我也要一份牛肉拉面,不过要大份的,再加一个煎蛋,一份肉夹馍,就这些。”凌鹤影把菜单传回了老板娘手里,听老板娘用带着民族气息的普通话重复了一下我们两个人的需求。

    “还好啊,你吃得也不多啊。你亏了。”我仔细设想了一下男生的饭量,还有那日和凌鹤影一同出去吃饭时他的饭量,今天他真的没有完全将自己的胃口展露出来。

    “还好,今天不饿,上午不也在江心洲吃了甜点吗,平日里吃得是今天的两倍。”他把一次性木筷子拆开包装袋,轻轻掰开后前后磨擦掉筷子上的小木屑,先递给了我又给自己拆了一双。

    “那你看起来还瘦瘦的。”的确,凌鹤影的外形和他的饭量不成正比,也不能说男生能吃就都不胖。

    “那是因为我消耗的比我吃的要多得多,比如打篮球或者骑自行车,冯希他们老来找我打球骑车,所以吃得多消耗出去了就不胖,但是反过来消耗的多也吃得多。”

    凌鹤影吃饭比较讲究原滋原味,比起来二人的汤面,我的因为醋放得极多已经是浓黑的汤底了,和凌鹤影一对比犹如阴阳两极。

    外边江水一浪拍着一浪,面馆里四周响着吸着面条和抽鼻子的声音,弥漫着热腾腾的蒸汽和食物翻来覆去煮过的香腻。

    筷子偶然会敲在碗壁上发出脆响,带动汤汁一起搅动的面条在热汤里折断又融化,早已淹没在碗底的薄薄牛肉肉片和被汤染了色的白萝卜片,原汁原味或者酸味辣口都合时宜。

    吃饭间二人保持沉默,谁也不说话,面前一切在以不均衡的速度被二人消灭,到头来还是我慢于他。

    “你怎么总想和我比速度。”他擦了嘴之后淡淡说道。

    看起来确实我在和他比速度,比吃饭和做题的速度。但这属实是无意间的不留意,不是刻意的。

    外面的天逐渐转阴,太阳被厚重的阴云覆盖掉,原本的光线也在消弭。骤然的天气变化令人生理上浮现对阴天的印象,即使现在坐在热腾腾的饭店里,似乎也能感受到从江面而起的凉飕飕的秋风了。

    “怎么忽然变天?”此时此刻我刚刚吃完碗中一切,用筷子多次搅过来确定无一物被遗漏,没用我来争抢,终于我付出去第一笔回报凌鹤影人情的金钱。

    其实挺矛盾的,两人刚才还在咖啡店里喝咖啡吃西式甜点不久就在拉面馆里吃拉面,刚才外面还晴空万里,一副碧空如洗的秋日好风景现在便是乌云密布,马上要骤雨倾盆的天气了。

    正如此时二人写完所有作业并且交流了许多关于学习和下周小考的话题,却还滞留在江心洲咖啡店里。外面雨点织得又斜又密,二人完全没意料到今日会下雨,所以两人束手无策在江心洲等雨停。

    是一杯温水,一口进肚倒驱逐了不少寒气。屋里暖黄的灯常量着,轻轻洒在绿油油的植物上。屋里暖黄温馨,生机盎然,屋外骤雨狂风,像是要吹断所有生命的脉络。

    “这本书你拿回去读呗,省得耗在我这里。”冯越洲点着桌子轻缓开口,我们坐在一楼客堂,凌鹤影将书半扣在桌面上,红色绒布的包装泄下一点阴影在桌面上。

    “王安忆曾夸迟子建为神来之笔。”凌鹤影忽然朝着冯越洲开口,指腹摩挲书皮署着作者名字的地方,一句话使得座位上三人有两人不知道是何意思。

    “你小子别给我打哑谜,有话请直说。”冯越洲作势给了凌鹤影两拳,不重,轻轻打在了肩头。

    “你这个店,也是神来之笔。”说来说去居然说的是咖啡店。的确是很不错的去处。他说完便再一次环顾,中间店门以外几乎都是落地窗,只在店里最北端的转角是一堵转着弯的墙,就在那个角落里有一个巨大的塌陷下去的懒人沙发,背后有那把老旧的棕吉他。

    “那把吉他是故意做旧的吗?”我问出困扰我有一会儿了的问题,眼前两人皆是一愣,店里的东西不算少,冯越洲也算是一个极繁主义的人,一把吉他属实在这个店里算不得醒目。

    “不是,很多年了。”冯越洲和我说话的时候还是一本正经的,毕竟我们没有很熟,第一天见面。

    “你眼前这个人可是个情圣,不要轻易招惹,很难甩掉。”凌鹤影又在调侃他,完全忘了刚才落在肩头的两个拳头。冯越洲没有复制刚才自己的动作,只是很淡定地开口。

    “在我比你大了十岁的年纪里,经历也比你多了十年。”话说得像是家里长辈在以年纪说事讲道理似的。

    “什么经历,讲出来给大家听听呗。”他们一个故作神秘地防守,一个顺水推舟一般要撬开心底里最深的秘密,但碍于还有我这个初见的人,冯越洲选择了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凌鹤影摇头说出了最后一声的戏谑,我这个年纪本来就不纠结于任何事情,转瞬注意力就能被吸引。

    “你今天不去找冯希打篮球,他会伤心的。”冯越洲率先扭转话题,冯希在他们眼里像是一个公主病的男生,这是他们男生之间的相处方式,互相调侃开玩笑。

    “那他和篮球过去吧,我还不能有点自己的事情了。”此时外面的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地拍着树叶上的雨水往下掉。一场秋雨一场寒,此更秋来更是景淡天晚。

    店里没有人进来,服务生垂着头在椅子上闲坐,推着时间向前走,时间就在书页翻动之中沉默地离去。店里只有一台小音响在播放音乐,五湖四海国内国外的都有,不过冯越洲品味不错,从店里的装潢和音乐美食上都能看出来。

    雨终于全部停下,只剩江边还弥留的潮气。身上的咖啡味在四周弥漫,混着水汽有着奇怪的沁人心脾。

    二人的目的地相反,我们直接在江边挥手告别,再见就是在班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