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从太子当流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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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黎明之前的黑暗

    面对如此强敌,方以智悄悄向朱慈烺暗示,趁清军还没渡河,最好马上带着七八个侍卫出发,一人三马直奔德州。

    朱慈烺也清楚,这是避免被困饶阳的最佳方案。可若这样的选择,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就散了。

    在清军骑兵的追击之下,近卫营众将士不可能走大路撤离。而分散逃亡,又将回到之前的窘迫境地——被地主武装截杀。

    光靠两条腿,没几个士兵能逃脱追捕,更别提赶到德州归队了。

    而没有一支可靠的卫队,他没有信心控制局面。

    就朱慈烺左右为难的当口,孙二弟从另一个方向进了城,赶到城楼复命。

    在过去的一天一夜,他和同伴们往返近二百里,深入武强、武邑县地界打探消息。

    沿途情况都摸清楚了:

    武强县的举事首领叫郑君锡,以前是大明的七品知县。他一看到孙二弟亮出太子的招牌,立即表示愿意效忠。

    可惜他手里没多少兵马,只能在近卫营过境时,提供一些钱粮补给;

    武邑县的袁灿然倒是个武将,还是个游击将军。不过,他的态度似乎有些暧昧,坊间传闻,他已准备降清。

    至于德州,所谓的济王朱帅炊,其实是庆藩的一个奉国中尉,庆藩旁支中的旁支。

    此人曾任香河知县,被德州御史卢世㴶、赵继鼎、生员谢陛等人推为反顺盟主。

    朱慈烺听到“奉国中尉”四个字,就知道这个宗室是个吉祥物,绝对没有实权。

    按大明宗室的承袭规矩,诸王嫡长子世袭罔替,余子降一等。

    就是说,皇帝的亲兄弟封为亲王;亲王的嫡长子袭爵,余子为郡王;郡王的嫡长子袭爵,余子为镇国将军。

    再往下,遵循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的次序,每一代降一等。

    一直到奉国中尉降无可降,所有子孙便都继承这个爵位。

    所以,奉国中尉至少是庆藩的六世孙,跟普通平民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再加上庆藩远在宁夏,一看就知道,朱帅炊是被抓来临时顶岗的。

    想让卢世㴶等朝廷命官听他的节制,无异于痴人说梦。

    如果单单这样,情况还不算太糟糕,毕竟德州举着大明的旗帜,就得听大明太子的号令。

    但另一条消息,听着就让人头疼。

    孙二弟道:“俺们几个一直探到衡水渡,正准备回来,却看到一队剃了头的使者在渡河。俺们料想他们肚子里多半没带好屁,就先下手为强,悄悄给做了,缴获了不少东西。俺们不认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殿下请看。”

    说着,双手奉上刚缴获的一沓文书。

    朱慈烺接过一看,竟然是十几份委任状,包括沧州知州、武强知县、获鹿知县等等。

    原来,清户部右侍郎王鳌永奉伪旨招抚山东、河南地方,到了天津之后,便派出数拨手下,分路行事。

    被做掉的使者叫胡之彬,是清廷的户部主事,被派往河南方向,顺便招抚沿途州县。

    看到王鳌永的名字,朱慈烺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王鳌永可是个人物。

    在大明时,他主持宝钞局,崇祯命他印三千万贯纸钞,结果他擅自主张印到了五千万,从中捞了一大笔钱。

    顺军进京后,刘宗敏追赃助饷,很多没那么贪的官员因交不上钱,被活活打死了。王鳌永贪腐成性,反倒因“输银得释”,得以逃过一劫。

    当时,刘宗敏也奉命看管大明宗室,和朱慈烺见面的机会很多。

    有一天,刘宗敏特意提到了王鳌永的名字,说了此人的输银数目。那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不贪腐,一辈子也攒不到这么多钱。

    没想到,这个大贪官摇身一变,竟然成了满清招抚地方的干将,正应了那句老话——祸害遗千年。

    朱慈烺沉着脸将文书递给左右,方以智接过翻了翻,心情亦跌入了谷底。

    很显然,胡之彬出发时,带上了沿途所有州县的委任状。

    若地方肯降,便让降官直接上任,同时改挂清廷的旗帜;若地方不肯降,胡之彬就把委任状留着,接着去下一个地方。

    这沓文书里有沧州,而没有德州、武邑,说明在沧州举事的程正揆没有买账,而卢世㴶、袁灿然等人则可能接受了委任。

    虽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他们铁了心投降,但使者能在德州安然过境,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方以智叹道:“卢世㴶诗文双绝,想不到,竟没有一点气节。谢阁老也没有劝劝他么……”

    他口中的谢阁老,就是建极殿大学士谢陞,生员谢陛的哥哥。

    既然谢陛在举事名录里,那么谢陞必然是德州的幕后操控者之一,板上钉钉。堂堂大明阁臣,居然放任清廷使者在境内畅通无阻,实在令人唏嘘。

    朱慈烺道:“为今之计,唯有击败眼前之敌,再去武邑、德州问个究竟。”

    说着,他转向麾下军官,尝试着问道:“你们说说,这一仗该怎么打。”

    赵大勇不识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他不懂,不过德州那边情况不妙,他心里是有数的。

    沉吟半晌之后,他提议道:“殿下,他们马多,要过河不容易。要不,咱们直接冲过去,来个半渡什么玩意来着,跟他们拼了。”

    “半渡而击。”朱慈烺摇了摇头,“田唯嘉是本县地头蛇,为贼人寻找一些渡船不难,咱们现在才去截击,恐怕来不及了。”

    陈富贵道:“饶阳城防森严,他们就百来号人,肯定攻不下来。咱们先磨磨他们的锐气,再出城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毕长喜接着说:“咱们赶紧去操练那些壮丁,过几天一哄而上,五个人对付他们一个……“

    几个军官七嘴八舌,出了不少主意,但没一个特别靠谱的。

    明摆着,这一百多清军都是精锐骑兵,对于步兵而言,拥有绝对的机动优势。

    他们不需要强行攻城,也不需要和明军硬拼,只要在城外转悠来转悠去,就能让城里的人惶恐不安,不敢出城逃命。

    而祁州后面就是庆都、保定,清军主力就驻扎在那儿,拖上三五天,大军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