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十字与炼金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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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袭击

    就在教宗与国王苦思对策时,年轻的维克多并没有选择找一间旅馆稍事歇息,安度夜晚,而是决定日夜兼程,好趁早回到故乡。

    他快步走过街道,步伐俞渐急促,仿佛身后有野火追赶。

    有人在追踪我。

    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提醒着他,而先前在大教堂里的私下交谈的内容则让他对此更为确信。

    教堂里必然有腓特烈的密探,而且训练有素。所以,不论国王的声音压得有多低,他们总能听得一清二楚。随之而来的后果不言而喻。

    这一点,那两个老狐狸肯定也清楚。

    该死的老色鬼,但愿你的女儿不会因你自作聪明的鲁莽考验而成为一位寡妇。维克多有些恶毒地想,虽然他更希望伊莎贝蒂成为一位女圣徒,就像抹洛达的圣玛利亚那样。

    夜色渐沉,街道上行人也逐渐稀疏。待到只余下维克多一人时,原本笼罩在他全身上下的敌意霎时间收束为一,化作杀机,凝于后颈。

    明月被乌云掩埋的那一瞬,维克多双手如闪电般抬起,解下法袍,往后一扬,令其在趁势而起的风中鼓荡,完全张开。随即,他的腰身尽可能地往左侧边偏移。

    只听“嗖”的一声,三支淬毒的深黑箭镞穿透法袍,撕开三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直入干土路面三寸有余。

    三支箭矢在半途就已分开,射向三个方向,本可以封死他左右所有的退路。但他掀起法袍的举动显然迷惑住了手持十字弓的刺客的视线,以致没有命中目标。

    尽管如此,从最左边飞来的箭矢还是划破了他的内衫,距他的皮肤仅有一线之隔。

    在避开箭矢后,他飞身窜进一旁的小巷,紧贴着墙壁向内移动,与此同时,他的视线飞快地在上下四方扫过。就在目光从小巷阴影遮蔽的角落里安然摆放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上一掠而过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立时屏息凝神,双肩收紧,双腕放松下垂,不过左手空无一物,而右手,已握住裤腿处贴身收着的一把短剑的剑柄。在朦胧的夜色下,此刻的他就像是注意不到暗处正蛰伏着危机的慌张之人。

    他缓缓地向里挪步,一步,两步,三步……在距箱子不到两尺之遥时,锋利的短剑颤动着出鞘,在无光的夜里跃动着骇人的寒光。

    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在因一丝惊骇而慢了一息的刺客有所动作之前的片刻,维克多手中的短剑穿透木板,随即抽出,再穿透,再抽出,如此重复四次,直至血色遍染每一块木片。

    这是人们无法想象的,竟会由一位教士完成的暴行。

    每次穿透,都伴随着骨肉被搅碎所发出的让人心惊肉跳的声响,每次抽出,都伴随着一滩殷红的血沫挥洒在地,绘出不可名状的诡异图案。

    维克多缓缓后退几步,身形凝固了不到片刻。随后,箱子破开,木屑飞舞,一名浑身浴血的女子奋起最后一丝力气,朝他掷出匕首。

    修士脑袋一偏,轻巧地躲过,接着冲上前去,高举短剑,往下一斫,将那女子依稀可见的美丽的容颜一分为二。

    “混账!”

    一道清冽的女音从背后传来,与此同时,澎湃的杀意朝他奔涌而来。

    感受着身后气流的异动,维克多估算出了敌人心脏的大致位置,在她即将挥击刀刃的瞬间,剑柄后旋,短剑朝后递出,准确无误地贯穿了她的心脏,随即,手腕一翻,剑刃旋转,将其心肺彻底绞碎。

    一滩温热的鲜血淋在维克多的肩头,让他有些不适地耸耸肩。

    “你还真是个失败的刺客,就因我虐杀了你的同伴,所以就忍耐不住了吗?甚至放弃最有优势的弩箭而选择匕首,是想我大卸八块吗?”他偏过头,看着女刺客渐渐失去光泽的俏脸,颇有些怜悯地感叹道。

    他注意到,这个女子和方才那个女子的脸部轮廓有些相像。

    但他对此并不关心。还剑入鞘后,他从地上捡起多了三个窟窿的法袍,重新披上。

    又得打补丁了——让男人做针线活简直是种折磨。维克多一边走,一边想。他突然有些怀念伊莎贝蒂了——她的手很灵巧,技艺也很娴熟,若忙活起来,嘴角总挂着恬淡笑颜的她仿佛是被画进了油画里的圣母,美丽得纯真无暇,不容亵渎。

    夜色深沉,银月依旧隐没在堆叠的层云中。

    ※※※

    若望三世看着叠成一摞的七封装饰着金玉的信件——这是写给七位国王的。

    当然,对于卡斯蒂利亚和神圣罗穆尔两大帝国来说,寄过去的信里写得仅仅只是一些客套话,以免他们的皇帝觉得厚此薄彼,并以之为口实发动战争——卡斯蒂利亚估计不会,他们也没这么幽默,但神圣罗穆尔是绝对会这么做,腓特烈和古斯塔夫(教宗格里高利七世俗名)那两个老混账必定乐于看见他气到发白的脸。

    而对于不列隆尼亚,教宗则尽量不提及过往的恩怨,而是决定许诺他一个统帅的位置,虽然只是挂名,但可以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积累威望——他百般劝说后才让查理接受了这一条件。

    至于诺蒙三大王国,若望则极尽所能地在信中夸耀东方的富庶和希斯廷帝国的繁华,以期他们见钱眼开,出兵担任前锋。实际上,他今晨便已对此有所体会,那满厢的金银财宝着实晃眼,让习惯了清贫的他瞠目结舌。

    他当然知道阿历克塞送过来的只是九牛一毛,可却对眼下的他至关重要。毕竟想要扩张护教军的势力,足够丰厚的家底是必不可少的。

    将信件收好后,教宗起身,回望了一眼仍在床上卖力耕耘的国王,皱眉说道:“查理,再这样下去,你早晚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那可不是什么好死法,尤其是对你,一位将要名载史册的国王。”

    国王对老友这一唠叨了几十年的话向来嗤之以鼻,今时今日也不例外。他让身下女孩的娇吟此起彼伏,惹人怜爱的同时又勾起男人更加狂野的兽欲。

    教宗摇头苦笑。这女孩的声音的确勾人心魄,就连清心寡欲的他也不免多看了一眼,见那女孩带着些异域风情的脸部轮廓,不禁好奇道:“你是从哪找来这女孩的,查理?”

    “哈!洛克,你总算是问我这个问题了,说真的,装清高可真不是什么好品质。这女孩是我在拍卖会上拿下的,花了我五十万金彼得,舞跳得好,美若天仙,技术也好,而且还真他妈的是个处女!老子简直大赚特赚!”说着说着,女孩的娇喘越发的控制不住,直连屋顶都要掀翻一般。

    教宗眉梢不住抽搐,他实在难以想象花费可以供养一支人以千计的军队一整年的金钱,只为了买一个处女这种堪称疯狂的举动。

    他也不多打扰老朋友的快活时光了,转身离开。

    但走到半途,他又隐约中嗅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在睡意逐渐让他忍不住微阖双眼的时候,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连串的画面,大多是他与查理曼一同度过的少年时代。

    他记得,出身平民的他,在抹除了一切贵贱差距的神学院里,因一个巧合,而与偷溜进神学院找女学生鬼混的年轻王子查理曼不打不相识。自那以后,他们时常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其中的内容也不乏关于女人,而且查理还常常以此调侃他。

    他们也时常混在一起给别人捣乱,而且大多时候是他出谋划策而查理负责执行,把神学院附近搞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也算是暗中宣泄了他对枯燥无味的生活的不满。

    这段时光,只持续了短短数年,那之后他便前往圣柯雷芒大教堂附近的隐修院进修,并面对更加枯燥的日常。

    可在他的回忆里,他始终不曾遗忘这一过往的任何细节,仿佛它们历历在目。

    他忽然感到一丝不详。没有任何来由,他原路返回,脚步越走越快。

    最后,来到门前的他已近疯狂,猛得推开房门。只见国王正大口喘气,随即倒头躺在床上,而且仍旧抱着女孩的娇躯。

    “果然是老了。”国王有些感慨。

    教宗怔怔出神,最后松了口气。

    还好。神总是眷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