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抹去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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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二次转学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还没来得及享受暑期的快乐,甚至是放飞自己,为数不多的暑期生活便将告一段落,对于文生而言,是短暂而无趣的,除了帮助母亲整理从老家搬来的那些“七零八碎”,就是陪母亲去拜访那些年已经淡忘的亲戚,虽然“失联”已久,但距离仍未能隔断那份“骨肉相连”的亲情,除了无尽的相思之苦,便是相见时的“兄妹”情深。自1964年12月,周恩来在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发出了“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全国学人民解放军”的号召,并把大寨精神概括为:“政治挂帅、思想领先的原则,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爱国家爱集体的共产主义风格。”之后,农业学大寨运动在全国迅速开展起来。作为当时的热血青年,文生的父母便作为第一批有志青年,离开他们曾经生活和工作的小城,毅然决然的返乡支援农业建设,就这样,在那个贫瘠的乡下,一呆就是二十多年,如今恢复政策,文生的母亲才得以重返故土,这是生她养她的家乡,除了二十多年城市面貌的变化和日渐老去的容颜,对家的亲情和思念却像一杯陈酒,年份越久,酒香更浓,即便是这么多年没有书信,没有往来,但村头的那颗大槐树可以作证,在那颗树下,文生的舅舅不知道有多少次“望眼欲穿”,那是一种期盼,一种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文生那个年代是无法体会和感受的。

    慢慢的,随着文生年龄的增长,随着几次去舅舅和大姨家的所见所闻,他开始理解母亲的不易,母亲无缘无故的责怪,甚至是母亲对自己的“苛刻”,正是因为一次次的“灵魂拷问”,短短的暑期生活,让文生变得成熟。除了“没心没肺”的疯玩之外,他心里暗下决心,一有空闲,便拿起书本,不断地为自己“充电”,为即将到来的第二次转学考试准备着。

    按照学校规定,凡是从外校转入新校的学生,不论转学原由,必须经历一次“大考”,而且所学科目必须达标,否则,将不予接收。同时,转学考试成绩不仅决定能否被正式录取,并将根据成绩确定所分班级,其意义之大,可想而知,对于文生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考试,对他本人而言又将是一次新的转折。

    按照学校对转学生的相关规定,进入考场的准考证上必须贴一张一寸的黑白照,以便核实身份,虽然父亲当时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耗不过校方的规定,对于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但对于文生而言,这算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毕竟这十几年来,文生除了在家里镜框中看到照片的样子,几乎不了解成相的整个过程。针对这次照相,文生既渴望又害怕,他不知道人是怎么到相片上去,甚至怀疑相机对着人,疼还是不疼,但他依旧充满期待。

    大清早,文生“破天荒”的洗了洗脸,然后便开始“翻箱倒柜”,文生想把自己打扮的精神一点,至少不辜负那张期盼已久的照片,当时他这样想着,但任凭他翻遍了所有存放衣服的各个角落,始终未能找到一件他认为中意的衣裳,至少必须是一件合身的上衣,至于裤子,他已习惯了穿妈妈穿过的那种侧面带腰勾的裤子,除了上厕所时要规避同学之外,平时几乎看不出来有啥两样。自文生记事起,身上的外套基本上都是哥哥淘汰下来的,要么破旧,要么尺寸太大,甚至无法“驾驭”,虽然文生曾多次向家里提出缝新衣的诉求,总是“无功而返”,慢慢的他不再提及添置衣服的事情。唯一庆幸的是,这次准考证只要求照上半身,文生似乎轻松了许多。父亲站在门外不停的催促着,直到妈妈回来,二话不说,直接从哥哥装衣服的箱子里拽出一件工作服,这也就妈妈有这个特权,虽然样子有点老气,但至少是件新上衣,三两下,文生便套在身上,跟上父亲去了学校对面的新光照相馆,橱窗里的照片,从单人到双人,竟然还有毕业合影照,文生一遍遍地看着,不停地夸赞着,直到父亲问完价钱出来,文生还呆呆地看着橱窗。走进照相馆,文生在摄影师的指挥下,坐在幕布前面的方凳上,照相机被黑布罩着,摄影师发号着施令,一会让头抬高一点、一会让身体侧一点、一会让表情自然一点、一会让靠后一点,就这样折腾了半天,总算是“大功告成”,不知道躲在黑布里的摄影师累不累,文生已被折腾的够呛。照完相交了钱,第三天去取,文生数着天数,没等到照相馆开门,便拿着取相的凭证早早地守在门口,直到摄影师开门,文生在一个纸袋中取出了他的照片,一共6张,至于相片的效果,远远低于他的预期,除了能看清他的样子,其他的他都没有做过多的评价,按照规定,文生向教务处交了两张,剩余的四张再也没有出现过,主要是因为衣服过大,可能是因为自卑的缘故,相片中的文生驼着背、弯着腰,似乎与年龄完全不符。

    转学考试如期而止,全校涉及转学新生一共28人,分布在不同的年级,可能是为了方便监考,所有转学考生放在同一个教室,除了考题不同,时间上没有差异,但监考的老师比平时多了几个,对于这种阵势,文生没有一丝胆怯,虽然他知道这次考试的严重性,但他更知道沉着冷静的思考意味着什么。时间一分一分的划过,考场上,静的出奇,除了“沙沙”的答题声,几乎能听到心跳。一连几个小时,所有拟定科目总算是完美收关,走出考场的那一瞬间,文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无论结果如何,对文生而言总算了却了一件心思。

    等待总是漫长的,特别是事关能否入学的大事。直到全校报名的前一天,文生在公示栏找到了他的名字,并且被分到初二(6)班,他甚至不知道这个班是“好”是“坏”,至少算是有了结果,也算是第二次转学“尘埃落定”。

    新的学校、新的班级、新的学期、新的同学、在这里他将开启新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比他想象的要好,听同学讲,(6)班是全级最优秀的班,班主任也很关照,加之文生多年的农村生活,勤劳善吃苦的性格,很快被班里评为劳动委员,担负起全班与卫生及劳动相关的工作,一切都来得那么自然,慢慢的,同学们也开始接纳他,偶尔也会请他吃冰棍,但始终没有改变他上课“打瞌睡”的习惯,处于“尊严〞,几个老师私下把这个上课经常“打瞌睡”的学生举报给班主任,至少所有的老师没有乡下“怀苍”老师的“粗鲁”,但父亲还是知道了文生在课堂的表现,这次,家里没有追究过错,而是利用周末带文生去看病,从学校出发,途经东瓜园、船舱街、城门坡、一直到隍庙巷,在这里,一个四合院里找了一名游医,听口音是陕西人,在和文生的父亲聊了一顿“老乡”后,便装模作样的开了几副中药,然后倒入碾槽中便用脚来回地碾着,期间频频的向父亲递烟,两个人“家长里短”的聊了半天,直到算账,父亲才显得有些“窘迫”,满满的一大包药面,足够吃几月之久,至于能否奏效,就连那个中医也不好表态,只是一个劲的夸赞着,所有的药材都是名贵药材,效果肯定是显而易见,经不住“老乡”的一顿吹嘘,父亲还是强忍着支付了巨额药费,文生从父亲的眼神中可以看出,父亲多么希望这包药面能根治这个“瞌睡虫”。

    转眼几个月一晃而过,文生为了能尽快好起来,那怕是有所缓解,眼瞅着那包中药面几乎见底,但文生的“瞌睡病”始终没能好转,学习成绩也未有大的起色。学习的不如意,加之城里孩子优越的生活环境,除了服装的差异,在平时的零食上也是一种挤兑,文生学会了拒绝,不再接受同学给他的“恩赐”,偶尔有同学请他吃雪糕或喝汽水,他总会以各种理由婉拒,他清楚,凭借他的能力,根本无力去回请,几次尝试着找妈妈要点零花钱,差点招来一顿哈打,姐姐曾私下给过几次,虽然数额不大,但他一直铭记于心,对于学生时期的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碳”。文生处于礼貌,偶尔也会买些零食,算是“回敬”,用这种方式去“犒劳”那些经常请他吃零食的玩伴。

    校园里,无论是上下课,操场上总三三两两的聚集着同学,有的踢足球、有的边走边背着单词、有的围着操场外圈扭动身体在练习竞走、有的悠闲地骑着单车高傲的转着,操场的树林中,文生却坐在那里静静的发呆,虽然家就在学校,但他不愿意回去,至于原由,除了那种无名的自卑,更多的是内心深处的那种“叛逆”。新的学校,新的环境,让他开了眼界,同学之间除了成绩的攀比,还有生活上的攀比,甚至于家庭的攀比,文生颇感压力,因为这在老家那种环境中,根本不可能发生,甚至早上家家吃的玉米糁子和菜籽叶都是一样一样的,除了村里偶尔出现个卖冰棍的,就连雪糕大家也都未曾见过,相互之间没有攀比,唯独有的只是你追我赶的笑声和广袤无垠的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