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从男爵大人当天的反应来看，我倾向于那并非来自上天的祝福。”纪尧姆一脸认真地提醒道：“因此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很多邪恶的存在会将自己伪装成天主，专门迷惑不明就里的人，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异端诞生的原因。”

    “我明白。”对于纪尧姆的告诫，吉尔表示赞同，毕竟当时的感觉可不怎么美妙，否则他也不会第一时间认定为是自己遭受到了某种袭击。

    但到目前为止，这件事并没有衍生出更多关联，现在也只能暂且将疑惑埋在心里了。

    “但如果您真的因为这个‘契约’获得了某种力量，那也不用太过忧虑。”纪尧姆顿了顿，突然话锋一转：“只要始终牢记自己的信念与目标，那么即便是来自地狱里的魔鬼，也无法真正操控您的意志。”

    “给我等等，先不谈什么信念与目标。”闻言，吉尔眼睛微微一眯：“这话可不像是一名神职人员会说的，换了那位多米尼克裁判官在这儿，我猜他只会强调，任何敢跟魔鬼做交易的人都该被烧死。”

    “年纪大了，接触的人多了，总会悟出一些经书以外的道理。”听到裁判官的名字，纪尧姆身子一缩，作出一副夸张的害怕模样，脸上却露出俏皮的微笑：“其实我很务实的。”

    “你这家伙。”吉尔一时间哑然失笑。

    ......

    回到栋雷米教堂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在纪尧姆的邀请下，吉尔于是留下来吃了顿斋饭。

    虽然身为贵族，但他并不是一个对味道十分敏感的人，因此用餐过后的称赞倒也是真心实意：“还算不错。”

    “能让男爵大人满意就好。”纪尧姆微微一笑：“您下午还有什么安排吗？”

    吉尔仔细地考虑了一下，忽然问了句：“多米尼克还在为小勒萨尔治疗吗？”

    “我不知道，要不咱们一起过去看看？”老神父提议道。

    这个提议理所当然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于是两人往治疗室的方向走去。

    还没进门，就有一阵低沉的呻吟声传了出来——并非十几岁少年的声音，更像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又有别的伤员？”吉尔皱起了眉头，没想到短短一天内就能在栋雷米教堂里见到两个伤者，这小小的村庄似乎也不怎么太平。

    倒是纪尧姆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只稍稍叹了口气道：“不一定是受人袭击，可能是走路摔倒或者干活儿的时候出了意外，毕竟人体总是很脆弱的。”

    进去之后，果然房间床上躺着的除开小勒萨尔外，还多了个脸色苍白的男子，看打扮像是猎户。

    这样的人通常身体比较健壮，但受伤的机会也很多。

    吉尔目光下移，看到对方的腿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多米尼克正在为他处理。

    裁判官用某种金属器具翻动着伤口，像是在翻两片烤肉；伴随着他毫不细心的动作，猎户的惨叫声比刚才又大了些。

    另一边的小勒萨尔还没有醒过来，但脸色已然比之前好了许多，他父亲正握着孩子的手祈祷——看来纪尧姆之前的保证生效了，这孩子脱离了生命危险。

    因此进门的两人没再继续关注那名少年，而是径直走向另一边。

    看着两人的到来，多米尼克抬起头，一双略微发黄的眼珠毫无感情波动，他用冷漠的语气说道：“纪尧姆神父，我到这个村子可不是来客串医生的。”

    “抱歉抱歉，裁判官阁下。”纪尧姆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正如您所看见的一样，咱们这儿的人手不是很足够......”

    裁判官快速拿起一根白色布条，在上面涂了点不知名的药膏，然后动作粗暴但很熟练地往伤者的腿上缠了几圈，似乎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受伤的猎户疼得呲牙咧嘴，但下一秒表情又舒展开来，显然药物生效的速度很快。

    “我讨厌毛没长齐的小鬼，也讨厌受伤了哼哼唧唧的白痴。”做完了这一切，多米尼克不耐烦地挥挥手：“今天只是被我刚好撞见，下不为例。”

    ——我看你挺擅长干这些，就是有点没情商，哪有人当面这样说的。

    而且嘴上虽然说着不愿意，但在没人拜托的情况下还是收治了新的病人——口是心非这样的性格放在一个长相粗野的男人身上，未免有些不可爱。

    吉尔颇觉有趣地想道。

    不过上面的话他没蠢到直接说出来，而是问起了别的东西：“这人是怎么受伤的？”

    “被兔子咬的。”多米尼克的语调有些怪异，不知是在憋笑还是什么，旁边纪尧姆则是皱了皱眉。

    “你说什么？兔子？”吉尔的脸色同样变得有几分古怪，忍不住开口确认：“确定不是狮子老虎一类的猛兽？再不济也得是狼或者野狗吧。”

    “要是老虎或者狮子，他还能有命在？男爵大人，麻烦您不要以自己的实力作为参考。”多米尼克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他亲眼看见是一只兔子，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几位大人，那只......兔子......有点凶。”床上的猎户断断续续地开口，脸上稍微有些发红，显然被一只兔子咬伤对他来说也是件非常羞耻的事情。

    “可能是快到冬天，没有储备够食物，因为饥饿有些发狂吧。”吉尔想了想，也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

    猎户摆了摆头，没再多说。

    “忙完这件事后，我还要赶紧回去查看案卷以及资料。”多米尼克继续说道：“我在栋雷米村待了也有好几天，德拉皮尔的案子不能一直拖下去，得尽快结案才是。”

    “就像你们教堂缺人手一样，裁判所的人员只会更加不足。”

    “这个案子不涉及超自然因素，一直待在这儿根本是浪费时间，万一别的地方出现真正的异端就麻烦了。”

    差点忘了多米尼克是因为夏尔家的那桩案件才会过来的，想到这儿，吉尔又有了好奇心：“我能一起去看看案卷资料吗？”

    裁判官用古井无波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如果男爵大人只是看看的话，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