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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威武霸气的蛋王

    罗烈上二年级的时候渐渐习惯没有罗斌的日子。他越来越愿意一个人上学,不喜欢和人结伴同行,虽然经过针杉林那段路很让人提心吊胆。

    因为那里有一片坟地,村里死去的人都要在这里埋上四五年或者七八年,等到尸肉完全腐烂被虫子食完舔净,再刨坟敛骨迁往某处风水宝地去安葬,或者暂时把骸骨装缸存放到山上的溶洞里。

    坟地时有掘开的洞穴,挖出的泥堆上斜插或躺着残腐的棺材板,看着让人心里直打鼓。

    最让人害怕的是新坟,黄土椭圆地夯起,上面插有一串串五颜六色以白纸花为主的挽花,阵风吹过:

    “哗沙沙、哗沙沙”的声响不免让人心儿发紧,扑通扑通地狂跳,步伐不禁加快。

    如果这时突然听到“阿——”的一声不知躲在哪里的乌鸦沙哑的啼叫声,定教胆小的人儿魂飞魄散、落荒而逃……

    罗烈最喜欢的是语文课,一年级会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喜欢了,到了三四年级一如既往地喜欢,上到五年级换老师后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因为“鹰爪王”陆校长喜欢给同学们送“敲子”。

    学生做错事、上课答错题,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突然亮出几根绷紧——鹰爪一样的手背,闪电似地以突尖的关节部位,在学生的脑门上狠狠地敲出一个个刻骨铭心的鼓包来。

    “鹰爪王”的“敲子功”在黑板上,讲台上,尤其是学生的脑壳上练得炉火纯精,功力深厚。相传某年冬天,他曾用两根手指敲死过一只闯进学校的疯狗,功力实在是惊人,学校的学生没有一个不怕他的。

    他的名号由来已久,不知道谁先叫响的,据说已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

    罗烈第一次吃“敲子”是在一个上午第三节的语文课上。那天过后的大半个月,摸摸中招的脑壳还感觉到不肯消退的隐痛在潜伏着。

    被敲是因为一篇叫《蛋王》的作文。文章写的是课堂上的一件小事。

    那是星期二早上第一节课,同桌的罗宁和肖南被老师叫到黑板上作数学题。

    老师考了两道除法题。

    肖南上去后抿嘴一笑:“叽叽嚓嚓……叽叽嚓嚓……”不到二十秒就把答案请出来。

    罗宁不甘示弱,嘟着厚嘴唇在黑板上“叽叽嚓嚓……叽叽嚓嚓……”二十秒不到也把答案拱出来。

    回座后老师逐一给他们评分。

    先评肖南,他引导同学们按正确的步骤做验算。答案出来了,老师面带笑容地拿粉笔在答案下的空白处打勾,再工整地标上“100”的阿拉伯字,底下再划上两根平整稳妥的横杠。

    轮到罗宁,老师验算后发现最后一个步骤点错了小数点,得出的答案明显错误。老师摇头晃脑,皱着眉头给他判零分。

    他心血来潮,拿起红粉笔把“0”分写得大而椭圆,像一个巨大的西瓜,还画两条叉扛稳稳架住,生怕它滚出黑板落到地上摔碎,还美其名曰“马虎恐龙蛋”,可以留到课后扛回家慢慢享用。

    同学们没见过那么大的零蛋,都轰笑起来,整堂课都让一个超级大笨蛋填满了幼小的心灵。课后,多嘴的同学还不罢休,揶揄地问罗宁:

    “恐龙蛋什么味道?香吗?”或者说,“你的大笨蛋,一个人肯定搬不动,打算请几个人帮忙扛回家。”……

    罗宁听了很难过,真想过去跟他们干仗,但苦于势单力薄,很难占得便宜,思来想去,觉得不能让那些尖牙利嘴的同学太嚣张了,回击他们说:

    “谁没得过零蛋,我只是有点急躁。这个蛋不是什么大笨蛋,它是超级大蛋王,举世无双,至少比那些‘100’分的两个小鸟蛋威武霸气、雄壮高大一百倍……”

    罗宁不服气的倔强和狡辩,被嘴快的同学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在学校疯传开来,大家从此叫他“蛋王”。

    罗宁似乎不在意,还有点喜欢这个响亮的绰号。他真是一个霸气又勇敢的超级大蛋王。

    罗烈的这篇作文打了零分,批语说,作文立意不可取,务必纠正!

    陆校长讲评他的作文时叫他上去拿作文簿。

    他生气地说:“我以前从来没有给哪个同学的作文打零蛋,最少也给两个巴掌的辛苦分,你是我教书25年来第一个,希望是最后一个。你这篇文章专挑别人的毛病写,老师也不放过,真是人小鬼大、胡编乱造。

    作文中的罗宁对自己的毛病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还以得零蛋为荣,沾沾自喜,狂妄自大,这种阿Q精神害人害己,极度危险,万万要不得,非改过来不可!

    “更可恨的是,喜欢给人取难听的绰号……”他越说越生气,手哆嗦着,不声不响走近罗烈,突然扬起“鹰爪”:

    “橐橐橐!!!”

    罗烈的脑门上瞬间吃了几个干脆利落的“敲子”。他呲牙咧嘴,疼痛难当,禁不住用手来回揉搓脑门,以减轻疼痛。

    校长管他疼不疼,命道:“你站好!不要乱动!否则满头都是丰收的山包。”

    校长仍不解气,“嘎嘎”作响地咬牙切齿,不停地敲击着讲台,似乎要把讲台凿出七八个窟窿来才善罢甘休——继续怒气冲天,唾沫横飞地教训罗烈:

    “不给点颜色和记号,你们就把我的话当耳边风。牢牢记住我的话,尤其是你罗烈——以后写作文想清楚了再动笔,不要思想没把门的随意编造这个蛋,那个蛋的文字垃圾来……”

    罗烈本想解释作文不是胡编乱造,十有八九是真人真事。还想问校长——阿Q是不是一种愤怒的小鸟?但是被校长敲得眼冒金星——哭丧着脸,疼得早已忘言,也不记得他在说什么。

    在校长的允许下,他强忍着疼痛不让泪水掉下来,委屈地接过扔过来的作文簿返回自已的座位……

    “嘟——嘟——嘟——”

    ……

    手机铃音突然骤响,打断了罗烈的思绪,将他拉回到现实。

    站起来接电话,一边向不远处的环湖跑道上来去匆匆的人们扫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