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影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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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辛缘·岐山探墓

    (一)

    话说那无极门掌门赵无极人贪功贪财,听到墓穴下有人说话,于是一股脑儿跳了下去。

    借着火把光亮,只看见满地支离破碎血肉,并未见有其他什么,于是抬头朝上面高声喊道:“下面没人!”

    鹿幼年心中一惊,道:“刚才明明听见有人说话,怎会没人呢?难道真是鬼怪不成?”

    王伯奋轻轻一哼,道:“下去看看!”

    二人跟着跳入墓穴,眼前一条幽长的甬道,确实没有其他人影。

    “我倒要看看这鬼地方究竟藏着什么东西!”

    赵无极走在前面,突然迎面飞来一支弩矢,速度极快,鹿幼年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抓住。

    赵无极先是冷汗直冒,继而大怒道:“定是有人作鬼!”

    “莫要冲动,此地诡异莫测,一不小心可能就会丢了性命。”

    鹿幼年轻拍赵无极肩膀,然后招呼上面兄弟下来,一同探索这座不知来由的墓葬。

    众人小心翼翼前行,走了不到二十步,忽然脚下石板翻转,走在最前面那人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就已坠落下去,然后石板又恢复原样。

    这一陷阱鹿幼年先前已经见识过了。

    王伯奋当即道:“把它砸开!”

    金刀门弟子于是拿了铁凿过来准备动手,鹿幼年制止道:“倘若墓穴坍塌可不是开玩笑的,莫要毁坏这内部结构。”

    众人继续向前,所幸并未触发机关,不过甬道还很长,黑乎乎的看不到头。

    忽然一阵阴风刮过,熄灭了所有的火把,赵无极惊道:“哪里来的风!”

    众人慌忙拿出随身带着的火折子,刚一亮起火光,就听见“轰隆隆”的响声,所有人顿时提心吊胆,他们环顾四周,不知有什么机关要来。

    王伯奋很快发现了变化,他大声道:“石壁在合拢!赶快退出去!”

    众人闻言看向两边石壁,果然正在缓缓移动,他们于是调头逃离,慌乱中不知又是谁触动了机关,脚下石板再次翻转,鹿幼年连同其他人接二连三跌落下去,消失在茫茫黑色之中。

    王伯奋暗道侥幸,刚才若不是他及时刹住,就也跟着一起掉进去了,他冷笑一声,心道:“想不到鹿幼年竟然就这么死了,倒是省的我动手。”

    所有人乱作一团,争抢着朝前面跑去,只是墓道狭窄,最多也就挤得下两个人,何况当前又正在合拢,就更是越来越窄小。

    跑在最前面的两个人因为互相夺路而被卡住,把后面的人堵得死死的,他们不断谩骂,死命向前推挤,只是这两个人纹丝不动,自己也完全没有办法。

    墓道越来越狭窄,前面的两人几乎合在了一起,他们的骨头发出“咔咔”的声响,血液顺着石壁流了下来。

    众人几乎绝望,赵无极连声大喊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王伯奋强忍住恐慌镇定下来,他拔出金刀,推开其他人走到前面,刚准备把堵住出口的两人砍成碎肉,忽然感到脚下一空,接着自己就“骨碌碌”滚了下去,原来那石板竟变成了一条向下的石阶。

    众人见有其他路可走,慌忙拥挤着跑了下去,谁也不愿在这条墓道里被夹成肉泥。

    王伯奋从十多级台阶上滚下来,全身疼痛难忍,他扶着腰爬起来,突然听到黑暗中一道风声响过,他下意识举起金刀招架,只听“咣当”一声,果然有个什么东西落在金刀上。

    这时有人吹燃火折子,王伯奋方才知道自己身前竟站着一个人。

    此人一头蓬乱的头发几乎长到臀部,乱糟糟的胡子上积满了脏物,他手里握着一把长刀,此刻这把刀正砍在王伯奋的金刀刀背之上。

    “你是什么人!”赵无极叱问。

    怪人猛一挥刀,刀锋呼啸,带起一片血红,王伯奋身旁的三个门派弟子齐刷刷倒地而亡。

    王伯奋大吃一惊,连忙挥刀劈向怪人,哪知怪人刀势迅疾,已先斩去王伯奋半拉胡子。

    众人将这怪人围了起来,都亮出了兵器照他杀去。

    怪人手腕转动,刀势迅猛,朝前方杀开一道缺口闯了出去。

    “妈的!追他!”

    赵无极快步追赶,他运起内力,双掌击出,向怪人后背打去。

    怪人脚下步子一变,轻易躲过攻击,接着进入一道半掩着的大门,很快大门关上,撞得赵无极鼻子生疼。

    王伯奋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空间很大,应该就是地宫所在,只不过很是空荡,除了地上一堆好像是用剩下的石块,就只在前面有一扇巨大的青铜门。

    青铜门高有七尺,宽有四尺,上面刻着许多奇怪的纹饰,显得森严又诡谲。不过王伯奋压根不在乎这个,他现在只想要打开这扇门,并找到刚才那个怪人问个清楚。

    众人过来合力想要退开青铜巨门,无奈他们怎么使劲,这门就是纹丝不动。

    赵无极道:“一定有什么机关能打开这扇门!大家快在这附近找找!”

    王伯奋来到赵无极身旁道:“你说这是谁的墓?”

    赵无极道:“我哪里会知道,只要里面真有宝藏就行。”

    王伯奋道:“我只怕那宝藏是有命拿没命花。”

    二人虽然心里都没底,但还是要为了宝藏冒一次险。

    “老爷……老爷!老爷啊——”一旁边鹿家的家丁们坐在地上大声恸哭,他们认定鹿幼年已经死了。

    赵无极见此情形哈哈大笑道:“好!死得好!鹿幼年死得好啊!”

    鹿家家丁们怒目而视,赵无极则凶狠道:“瞪什么瞪!既然这么忠心于你们家老爷,那就去给他陪葬吧!”

    说罢一声令下,无极门的人和金刀门的人动作犀利,对付这些根本不懂武功只有蛮力的家丁实在容易,没多久就将他们尽数杀光。

    地上于是多出了十几具尸体,将长眠在这历史悠久的古墓中作为殉葬。

    “鹿家完了。”王伯奋冷冷一笑,踩着鹿家家丁的尸体走到墙角,摸索着这里有没有什么开门的机关。

    就在王伯奋背着身子摸索的时候,赵无极悄悄来到他身后,接着突然一掌击在他后心。

    王伯奋一口血喷在墙上,接着缓缓倒地,他转过身子,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无极。

    赵无极冷冷道:“王掌门,你什么也别说了,我就是要杀你。”

    正在赵无极要给予身受重伤的王伯奋致命一击时,身后一阵急风袭来,他回身一掌,将这名金刀门弟子打死。

    无极门早有准备,在赵无极动手时,他们也开始对身边金刀门的弟子出手,双方于是乎发生激战,地宫内一片混乱的打斗声响。

    王伯奋忍着伤痛站起身想要逃离,但是刚走上石阶,却发现上面石板已经盖死,压根推不动。

    “王伯奋!你逃不掉的!”赵无极拎着捡来的一把刀追上。

    “该死!我竟会被你算计!”王伯奋恨恨道,他受了极重内伤,已使不上力气。

    赵无极跳上石阶,一刀挥出,王伯奋连忙向一旁闪躲,哪知一脚落空,竟摔了下去。

    忽然地宫内一片黑暗,原来是火折子全灭了。

    黑乎乎的地宫内什么也看不到,只有阴风不断刮过。所有人全停了手,慢慢移动脚步,一声也不敢出。

    过了一阵,寂静的地宫内传出厚重的声响,所有人全都警觉起来,随后是一声惨叫,接着又是一声,一声接着一声,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赵无极暗道:“不好!有东西从门里出来了!”

    地宫中惨叫声连绵不断,赵无极心里害怕极了,不知道下一个会不会就是自己。他不敢出声,动也不敢动,希望那东西不会再黑暗中发现自己。

    当一切静下来的时候,赵无极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他仔细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以免在不知不觉中被害了性命。

    忽然地宫中亮起一丝微光,赵无极惊诧地扭头看去,见是王伯奋吹燃了火折子,他们二人又同时朝前看去,却见先前的那个怪人正站在青铜巨门门口。

    地上又多了许多尸体,赵无极脸上阴云密布,他不由向后退去,对眼前这个怪人充满恐惧。

    王伯奋艰难地挪着身子道:“赵无极,你要想活着,就只有杀了他进去后面那扇门。”

    赵无极向后看了王伯奋一眼,然后小心谨慎地盯着那个怪人,他注意到对方手里的刀刃上正一滴一滴滴着鲜红的血。

    突然怪人刀身一转,整个人如鬼魅般朝赵无极扑了过来。赵无极慌忙躲闪,同时右掌击出,但怪人身手灵巧,可惜这一掌只差半分距离就可击中他身躯。

    “受死!”赵无极一声大喝,一掌崩出,好似有裂地碎岩之力。

    掌风迎面打来,怪人刀身游走,闪避之际忽一转手,刀尖划过赵无极掌心,血液飞洒而出。

    赵无极惊疑一声,连忙向后退走。怪人踏前一步挥刀劈来,赵无极举刀招架,只听“当”的一声,他手中铁刀断开,被怪人的刀劈在胸口之上,好在伤口不深。

    王伯奋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捂着胸口,慢慢向青铜巨门方向挪动,此时赵无极与怪人正在酣战,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怪人目光一凝,挥刀又砍,赵无极吓了一跳,知道自己不是对手,赶快找地方逃窜,忽然看到王伯奋,就朝他那儿跑了过去。

    王伯奋此时已到青铜巨门处,见赵无极过来,急忙灭了火折子,然后站起来冲进门内,又跌倒着滚在地上。

    黑暗之中赵无极似乎也进入了巨门内,忽然他感到后背一疼,接着胸前好像有什么涌了出来,然后他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王伯奋拼命向前爬行,尽管不知道前面有什么。他听见后面有脚步声,不急不缓,好像正跟随着自己的动作。

    “歘!”

    一瞬间,亮起熊熊火光。

    王伯奋眼前一刺,但见两边燃起火焰,照亮这整片区域。

    又是条甬道,不过相比之前那条宽敞许多。

    甬道两边伸出来无数的细长的青铜做成的手臂,它们手上举着一个小圆台,圆台上正烧着灯烛。

    王伯奋愣了片刻,接着赶快扭头朝后看去,果然就见那个怪人手里拎着刀,拖着步子缓缓朝这边走来。

    于是王伯奋又拼命向前爬,他紧紧咬着牙,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他看到前面有扇门,门里有金灿灿的东西。

    终于,王伯奋爬进了那扇门。

    入眼,是一尊高大的神像,浑身金铸。火光照耀之下,发出万丈光芒,威严逼人。

    这是一个墓室,最中间的就是这尊神像,而在角落里堆放了无数金银珠宝,地上散落着各种各样的明器,似乎是那神像的陪衬。各样奇珍异宝相映交辉,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奇异光景。

    眼前琳琅满目使王伯奋忘记自己正遭人追杀,他未来得及高兴,一把刀便照着他的脑袋挥了下来。

    (二)

    天色已经破晓。

    辛缘几乎一夜没睡,等着鹿幼年他们的消息,只是一整晚没见有人回来。

    鹿萍刚刚睡醒,就又缠着辛缘说话。辛缘本就不善于言辞,更不能透露真实身份,每每总是胡编乱造一些道听途说的经历搪塞。

    毕竟他在此之前几乎不曾离开过无狱崖。

    一整个上午辛缘正与鹿萍谈笑,却见管家焦文神色焦虑地在边上来回踱步,便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焦文看了一眼辛缘,接着低声道:“小姐,老爷他们发现了一个墓穴,可昨天夜里下去后到现在一个人也没出来。我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昨夜留在墓穴旁看守的一名家丁道:“听说那墓里头很危险,昨夜我们也确实见着了可怕的事情,因此见家主迟迟不出来,担心是不是遇上了麻烦,所以前来禀报。”

    “怎么会这样……”鹿萍不敢往坏处去想。

    焦文思索了一阵后道:“小姐,这样吧,我先找人送你下山,然后我就带人去找找老爷。”

    鹿萍坚决地摇头道:“不行!我就要在这里等爹爹回来!”

    焦文叹一口气,知道劝不动小姐,只得问那家丁:“在那边看守的有几人?”

    对方答道:“加上我一共两人。”

    “人手不足啊……”焦文面露难色道,“看来得去求助英杰会了……”

    这时辛缘挺身而出道:“就让我前去探查鹿家主的消息吧!”

    焦文难以置信地上下扫了两眼辛缘后道:“你与鹿家无关,不必冒此风险。”

    “见人危难怎能不救?还请焦管家借我身干净衣裳,不然我满身是血怕引他人误会。”辛缘说罢,转身又对鹿萍道,“鹿小姐放心,我对自身本领颇为信赖,定能寻回你爹。只是我去的这些时候,还请你帮我照看雪儿了。”

    鹿萍既感动又危难,一时间有许多话想说,最后却只轻咬嘴唇,说出一句:“一定要小心,雪儿跟我都会等着你的。”

    于是辛缘换了衣裳,跟着鹿家家丁来到墓穴所在,那边上还有无极门和金刀门的人等着各自掌门出来。

    听完家丁的叮嘱后,辛缘独自一人拿了火把下墓。

    墓道长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前面是黑漆漆的未知之地。

    辛缘提防着墓道中的机关,他小心翼翼向前走,仔细关注着带有血肉或是尸块的位置,他想这些地方一定是有机关的。

    当走到石板会翻转的位置时,辛缘突然感知到危机,于是向后退了一步,就见刚才站立的地方石板翻转。

    辛缘暗道侥幸,跨过那块石板继续前行。他耳边尽是窸窸窣窣杂乱的声响,不明白这是什么声音,就好像无数人在他耳边低语。

    辛缘当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他的目光中充满着坚定,他相当清楚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

    “鹿家主!鹿家主!”

    辛缘大声呼喊,希望能够得到回应。

    然而并没有人听到,至少他认为没有人听到。

    辛缘一边走一边喊,忽然感到自己好像踩到了什么,低头看时,见脚下石板凹陷下去。

    他暗叫一声不妙,接着就见从上方落下一柄巨斧,便急忙向前窜去,宛如脱弦之箭。

    只听“嘡”一声,巨斧落地,辛缘回头看去,心脏跳个不停。刚才若不是自己反应迅速,现在已被劈成了两半。

    辛缘缓定情绪,刚准备继续往前走,就听见前面有什么声响过来,速度极快,像是某种暗器。

    辛缘在无狱崖学艺多年,学得最多得就是破解暗器之法,他一双耳朵练得格外聪敏,听声辨位对他来说再容易不过。

    可是即将到来的暗器并非只有一枚,而是乱嘈嘈一片,将近百十发。

    当时辛缘脑子里便发了懵,他知道绝躲闪不过,于是拔出断剑。

    刹那间暗器杂然而至,百般千种,果然密不透缝,辛缘快速挥剑护住己身,可又怎能面面俱到?很快身上就已中了几发暗器。

    辛缘半跪在地,用力拔出扎入自己体内的暗器,其中有的带有倒钩倒刺,深入皮肉不敢随意取出。

    尚未走出多远,就已触发这么许多机关,辛缘只道鹿幼年凶多吉少。可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怎能回去复命?

    辛缘把身上衣裳撕成布条缠在伤处,休息一阵等待伤痛缓解后,继续朝前方走去。

    再往前似乎没什么机关了,至少辛缘再没触发过。又走了一阵,眼前变得开阔起来,不再是单一的墓道。

    高举火把四下照看,发现这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不远处有一道石门闭着,像是需要某样机关启动。

    辛缘朝石门走去,然而刚迈出第一步,身边突然升起一块石板,他以为又是什么致命机关,赶快向后退开,然而身边又升起了几块与他身高相等的石板。

    “这是什么东西?”辛缘绕道走开,沿路不断升起石板。

    慢慢的,辛缘发觉到不对劲,当这些石板四个围成一圈的时候,就形成了封闭的死路。而这些石板最高的约有一丈,且有三人来宽,若被困在里面,想要出来那可就难了。

    辛缘明白了这机关的意图所在,他环绕墓室,已经升起十多块石板,有些地方被完全围堵封死,而他所在的位置只有左面和后面尚有缺口。

    在这墓室中每走一步,身旁就会升起一块石板,方才辛缘慌乱之下连走了十来步,这里面已满是又高又宽的石板,形成了一个迷宫,连前边有什么都看不见了。

    辛缘灵机一动,施展轻功打算跨越石板,可一抬头,竟发现眼珠子正对着一根尖刺,且离他愈来愈近!

    原来是墓室的吊顶不知何时整片压了下来,且上面带有青铜所制的锥刺,好像辛缘每动一步,顶部墓砖就会往下坠落一段距离。

    辛缘于是不敢再移动半步,若不在规定步数内走出墓室,吊顶就会完全落下,与四周石板合并,将人困在其中。到了那时,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等复杂的机关,辛缘一时间没了主意,这时就听有人喊叫道:“里边的人!若你未被困死,就依我所言逐步而行!”

    眼下不得不信此人的话,对方报出几个方位,辛缘如言踩下对应位置墓砖,果然不再升起石板。

    辛缘这时恍然明白,原来这墓室是按照金锁阵设计,踩上代表“死门”的墓砖便会触发机关,此时只有判明方位,向“生门”而走方能无虞。

    没多久辛缘便走到石门处,这时墓室内石板逐渐降下,吊顶也缓缓升起。他这才看到石门口站着一个人,而这人竟然正是鹿幼年。

    随着机关解除,石门已自动开启。

    鹿幼年认出了辛缘,诧异地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辛缘说明原由,鹿幼年感慨道:“这地下暗无光日,没想到竟已过去这么多时辰。我先前困在墓中找不到出路,正好在此地遇见了你。”

    “鹿家主,快先离开此地,回去向小姐报个平安吧。”

    辛缘不敢多待,既然已达此行目的,还是快快回去的好,财宝之事日后再说。

    不成想鹿幼年面露犹豫道:“家里边跟我一同下来的人也没返回营地,不知是不是还在寻我,我得找到他们一块回去。”

    辛缘道:“这里危险,回去做好万全准备再下来不迟。”

    鹿幼年道:“小兄弟,你先回去告诉他们我的消息。我就在这里继续探寻,一旦找着家里下人,马上返回。”

    辛缘道:“墓中危机四伏,一人探索太过危险,我还是先陪着你吧。”

    鹿幼年答应下来,二人便结伴而行。

    鹿幼年似乎对于这座古墓的构造已相当了解,一路走来并无半分犹豫与迟缓,也未触发过机关,一直领着辛缘来到了一间蔚为壮观的墓室。

    墓室很大,大得无法形容,好似个富丽堂皇的殿堂。里边灯火通明,耀眼的光芒闪烁不断,几乎要晃瞎人眼。

    墓室里堆满了金银。

    金块和银块,只有这两样东西,分列在墓室两旁,与墓室顶部完完全全贴合在了一起,简直像是用金子和银子做成的墙壁。

    辛缘愣住了,身心仿佛被眼前这两样东西控制,他伸手去触摸,手背处一片温热,竟是如此真实的触感。

    很少有人能够抵挡得了金钱的诱惑,以前辛缘也许不会贪图这些,但如今的他清楚地认识到了此物的重要。

    没有它,很难存活。

    辛缘想要从金堆中取出一块来,却突然被鹿幼年一把抓住了手说道:“别动!这里的东西动不得!”

    “为何?”辛缘恍惚地问道。

    “这里的金子和银子,只要从中取出一块,它整个就都会塌下来,怎么说也能把人砸成肉泥!这同样也是一个陷阱!”鹿幼年一脸严厉。

    辛缘回神一想,顿感后脊发凉,心道自己可当真是昏了头。于是又不禁高看鹿幼年一眼,他竟能忍受住如此巨大的诱惑。换作旁人,就说是自己吧,恐怕早已经死在这金山银山之下。

    “既然这里的财宝都动不得,又为何带我来此?”感慨之余,辛缘问道。

    鹿幼年道:“只是想告诉小兄弟,千万别被这里的东西迷惑了心志。”

    辛缘讪讪道:“多谢忠告。”

    这墓室中除了金银别无他物,二人走到尽头,鹿幼年在墙壁上一阵摸索,只听“咔哒”一声,一处墙面突然翻转过来,原来是个暗门。

    走进暗门,里边又是另一间墓室了,这里倒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在两面墙壁上刻着壁画。

    借着火把,辛缘仔细看那壁画,鹿幼年指了个位置,让他从这处开始看。

    壁画内容简单易懂,描绘了如下故事:一名年轻的渔夫,告别父母妻子去水上打鱼。他看到不远处有座小岛,于是划船登岛。

    在岛上,渔夫遇到三位仙人,他与仙人们交谈,并在那里停留了数个日夜。后来渔夫返回家中,惊讶地发现妻子已经衰老,父母早已亡故,甚至孩子的年龄都已比他还大,方才得知自他那日离去,已过去五十年。

    人们听说这件怪事后,都向渔夫询问岛屿所在,可按其所言找寻未能得见,只道那是个仙岛。

    许多年过去,渔夫的容貌始终不曾改变,身体也未见有衰弱患病,皇帝听闻此事,召其入宫觐见,询问长生不老之法。

    然渔夫并不知晓秘诀,于是向皇帝承诺,定会再次访登仙岛,向仙人求得长生之术。

    皇帝大悦,封渔夫高官厚禄。

    辛缘看罢道:“这莫非是那渔夫的墓冢?”

    鹿幼年道:“尚难凿定。”

    辛缘道:“若那渔夫真的长生不老,这座墓又是因何而建?”

    “很可惜,这就是他的墓。”

    一个沙哑的声音自后方传来,二人扭头望去,在火把的亮光之中,他们看到了一个蓬头垢面、满身血污的怪人。

    那怪人接着道:“墓主人名字叫李渔。自他当官后,每日不在寻找仙岛,后来于海上遭遇风暴,葬身海底。皇帝念他劳苦,为其修建此墓。”

    辛缘道:“那你又是何人?”

    “我是守墓人,凡是进入此墓者,都要死。”怪人的语气冰冷阴森起来。

    辛缘忽然感到杀气弥漫,下一刻就见那怪人挥刀劈来,忙举剑格挡。

    怪人一招未能得手,转身攻向一旁鹿幼年。

    鹿幼年的长棍早已丢失,眼下唯有躲闪。

    辛缘伸剑挡住怪人,二人于是缠斗一处。

    怪人挥刀间带起一阵寒风,灰尘扑在辛缘脸上,手上火把摇摇欲灭。于是辛缘将火把丢给鹿幼年,放开手脚交战。

    双刃相接,却见怪人刀锋一转,刺向辛缘左肩。辛缘顺势将右肘顶在怪人胸前,旋即使膝盖顶住其腹部。但见怪人身子一弯,辛缘便将他向后击退。

    忽的一道寒光闪过,火把光焰剧烈晃动,辛缘脸色骤然一变,那怪人一挥刀间发出了一道刀气,如不是下有多年功夫怎能练出?

    怪人刀势迅猛,身姿犹如流水飞燕,辛缘心知招架不住,于是向后闪躲。怎料怪人步法诡异,刀速又快,竟不知该如何闪躲,只有挺剑硬生生拦下,可免不了受了两三处轻伤。

    一阵交锋后,辛缘只道自己技不如人,若再斗十个回合,只怕就要死在这里。

    鹿幼年在旁眼见辛缘势弱,可手上仅一支枯松木制成的火把,又怎能拼得过那铁打铜铸的快刀?

    又数回合过去,怪人见仍未能取得辛缘性命,于是后撤几步,手臂大振,但听得听“嗡嗡”声响,那刀身在火光照耀下泛出红澄澄的光芒。

    接着就见怪人走起步子,乃是一种辛缘从未见过的步法,但他知道这步法是与怪人刀法相配合的,二者结合,即为一套虚实莫测的诡秘刀法。

    辛缘注意着怪人的脚步,仔细用耳朵听他刀刃去向,可越看那脚步越觉得不对劲,越看却又越明朗,只觉得无比熟悉。

    “莫非是张仲瑀前辈?”

    突然从辛缘口中冒出这么一句话。

    怪人停下动作,好一阵沉默。

    “想不到竟还有人认得我……”怪人诡异地笑了起来。

    辛缘松了口气道:“果然是前辈,难道您不认得我了么?”

    那张仲瑀斜视他一眼道:“纵然见过,也早已忘却。”

    辛缘道:“十年前,您曾教过我武艺,在无狱崖上。那年我十岁,前辈如今认不得我也是正常。”

    “无狱崖……师今古……”张仲瑀口中不断呢喃重复着这两个词,随后癫狂地笑了起来。

    鹿幼年怪异地看着眼前二人,不知他们关系究竟如何,仍不敢放松戒备。

    辛缘道:“那年前辈不告而别,大家都认为你死了,想不到今日还能再见。前辈缘何在此?莫非也是为了……”

    “是师今古!”张仲瑀可怖的面庞变得扭曲,“是师今古害得我!是他教我在这墓地下永不见天日!”

    “前辈,究竟是怎么回事!师傅他做了什么?”听了张仲瑀的话,辛缘一颗心狂跳不止,难道他也看到了师傅师今古的秘密?

    “该杀!都该杀!进来这里的人都该杀!”

    张仲瑀好似失了心智,突然又持刀杀向辛缘。

    “小兄弟,快逃!”

    鹿幼年不知哪里发现条向下的密道,与辛缘避开了张仲瑀,一路往前逃窜。

    然而对方追得紧急,辛缘与鹿幼年慌乱间跑散,不过好在是甩开了张仲瑀。

    辛缘停下脚步喘气休息,回想着方才的对话,师傅究竟对张仲瑀做了什么?

    (三)

    辛缘手上没有可以照明的物件,但这墓里有许多壁烛,也不知是谁设置的。

    就在辛缘摸索探路之际,忽然看到前方有个人影走过,便小心翼翼跟过去,那人影却猛然转身,竟然是赵无极。

    辛缘以为是鹿家的人,于是问道:“可曾见过鹿家主?”

    赵无极也当辛缘是侥幸存活的鹿家下人,就如自己侥幸从怪人手下存活一般,冷哼一声道:“他早已死了,你若不想与他陪葬,就快快出去吧!”

    “什么!”

    辛缘以为鹿幼年是被张仲瑀所杀,实际是赵无极刚下墓时看见他跌落陷阱,认为必死。

    赵无极不再继续理会,正要独自前行,突然传来一声轰天巨响,整座古墓为之震动。辛缘几乎跌倒在地,不由露出惊恐的表情,以为这座墓就要坍塌,下一时间猛然间记了起来道:“啊!是那座金山银山!”

    “什么金山银山!”赵无极惊问。

    余震难消,数块墓砖都已开裂,灰尘沙砾一时间倾泻下来。

    辛缘掩住口鼻,按着记忆跑回那间堆满金银的墓室,情况果然如他所想,所有的金银全都倒塌,在地面砸出一个凹陷,甚至连墓室顶部也因震动轰开一道裂缝,可以看见一片飘雪的天空。

    赵无极跟着辛缘跑来,看到满地金银顿时两眼放光,奔过去狂笑道:“哈哈哈哈!宝藏!宝藏!这么多的宝藏!”

    辛缘暗暗咂舌,不知是哪个贪心的倒霉蛋动了这里的财宝。

    正当赵无极得意洋洋地搬拿金块时,脚腕忽然被人抓住,低头一看,险些吓得魂飞魄散,张仲瑀竟从那一堆金块下露出了一张脸来!

    辛缘大吃一惊,下意识想要去救出这位自己的前辈,但又担心他无故动刀,一时间犹豫不定。

    原来不久前有人误打误进入这间墓室,正要拿取其中金银,附近的张仲瑀听到动静过来。恰巧那人已将金银从中间抽出,瞬时整个结构坍塌,金砖与银块纷纷坠落。

    可那张仲瑀当真是本领过人,在金银落下之际,施展轻功踏着它们向上而去,最后只被少量金银压住,不至于殒命当场。

    赵无极之前好不容易才从张仲瑀手下捡了条性命,眼下伤口还没愈合就又撞见了他,当时吓得脸色煞白忘记动弹。

    不一会儿张仲瑀从金银堆里爬了出来,赵无极这才想起要逃,却被他一把拽住后领,狠狠摔在金砖上,疼得昏厥过去。

    见张仲瑀拎着刀朝自己走来,辛缘忙喊到:“前辈!你我既同在无狱崖,何必要动干戈?当年您因何不告而别,师傅又对您做了什么?”

    辛缘不敢告知张仲瑀他已叛离无狱崖的事实,但其实也隐隐猜得到,对方恐怕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事情,或许正是因此才离开了无狱崖。

    听了辛缘的话,张仲瑀好像冷静了些,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道:“你若不想死的话,趁早离开无狱崖吧。看在你是我曾经弟子的份上,我不杀你,你走吧!”

    辛缘还未解开疑问,正要继续追问,却见鹿幼年拎了条短棍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是他偶然间遇上的。

    鹿幼年也是因为金银坍塌的动静赶来,看见辛缘与张仲瑀面对面站着,以为二人还在交战,马上抡起木棍砸向张仲瑀头顶,那几个家丁也把他给围住。

    辛缘想拦已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双方大打出手,可很快鹿幼年手上短棍就让张仲瑀削去一截,那几个家丁也是伤的严重。

    见张仲瑀的刀就要砍在鹿幼年肩上,辛缘忙仗剑拦住,并说道:“鹿家主!我来挡住他,你们快先回营地!我脱身后再去找你!”

    鹿幼年不忍心家里仆人跟着自己受难,当下点点头,引着他们往出口而走,地上的金银财宝也顾不得了。

    张仲瑀又进入了疯疯癫癫的状态,全忘了刚说过的话,照着近跟前的辛缘一刀又一刀落下。

    辛缘实在招架不住,连连向后退去,张仲瑀一个“虎纵步”扑到他身前,又是一刀挥下。

    即使是这般普通的招式,可在张仲瑀使来却是威力无比,辛缘抬肩一挡,断剑被劈的震荡不止,手臂一阵算麻。

    几番奔走与交战,辛缘又累又乏,接了这一招后,只感觉嗓子一甜,吐出一口血来,竟已受了内伤。

    辛缘紧咬牙关,向后急退,张仲瑀不给任何机会,贴身又是一刀,好险没将他头颅砍飞。

    张仲瑀见辛缘支撑不住,刀势变得更加猛烈,而辛缘整个人浑浑噩噩,招架格挡已成本能。

    就在辛缘眼前渐渐变得昏暗之时,赵无极不知何时醒转,悄悄摸到了张仲瑀身后。他手里拿着块金砖,用力一挥,拍在张仲瑀后脑上。

    张仲瑀回头看了一眼,接着直挺挺倒下。

    可怜一代高人,就此一命呜呼!

    见张仲瑀倒地,辛缘全身气力尽数散去,瘫坐在地难以起身,然而赵无极走近过来,也用金砖给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