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谣长安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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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当爱情发生的时候

    /长安/

    韩梦雪当然知道余长安非把她留下来的用意,可她总觉得自己一个应届生多少能帮上点忙的,但别说她了,就连许海瞳也因为被嫌弃效率太慢,只能干干杂活,整个大头几乎全压在了余长安一个人身上!

    保险公司时间虽说相对自由,可他白天还是有事要处理的,大多的事情便只能通过熬夜来做了,而余长安的熬夜能力,在韩梦雪看来简直是惊为天人,她觉得自己睡着的时候,余长安是扎在那堆资料里的,她醒了,余长安却是连姿势都没变过。

    而熬起夜来的余长安,茶和巧克力就没断过,韩梦雪估计,要不是因为她在余长安刚开始抽烟的时候,就被呛得咳嗽几声,这个人抽起烟来也会没有节制的。

    虽然,许海瞳说余长安只要忙起来就会这样,当年复读的时候,他这种状态更是持续到了高考前一天,但韩梦雪还是发自内心的担心余长安会猝死!

    因为只是打打下手,这几天下来,韩梦雪都觉得身心俱疲了,她真不知道余长安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每天早上去开标中心,记录各种工程的竞标价,还有去开标中心周边茶楼录音,确实没什么技术含量,但顶着一副熊猫眼去干这些琐屑活,依旧让韩梦雪有些火大,但看到余长安那么辛苦,她也不好抱怨,但她还是想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如果明天这个叫胡总的人还去茶楼的话,你就离他近点录音。”余长安听完今天的录音后,对韩梦雪说,“打电话的时候你最好也跟着。”

    “去倒是没问题,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么做的目的什么啊?”韩梦雪憋不住问道。

    “我要把坏事变好事。”余长安看着资料头也不抬。

    “你就不能说清楚点嘛?”韩梦雪说。

    “我要让陆道中中标!”余长安说。

    许海瞳插话道:“陆总不说了,只是政治任务吗,你这么上心干什么?”

    余长安斜睨了许海瞳一眼,再懒得多说一句话。

    一阵雷声后,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听着雨声,余长安打了个哈欠,他伸了个懒腰说道:“许海瞳你明天不用上工地了吧?”

    许海瞳看向窗外说:“这么大的雨,应该不用去了,我明天白天可以帮你多做点了。”

    “不需要你,你陪韩梦雪去开标中心。”余长安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后又递给许海瞳,“你明天去把这几个工程的所有竞标价都给弄回来,然后跟韩梦雪去茶楼录音。”

    韩梦雪见许海瞳犹犹豫豫的,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余长安说。

    见那两人还想说话,余长安揉着太阳穴抢先道:“你们暂时听我的就行了,别为我为什么,我现在没精力给你们解释!”

    韩梦雪和许海瞳只好不再做声。

    /谣/

    一想到程慧云刚才的遭遇,我就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我左思右想,终于还是坐起来给余长安发了条短信过去:“我知道你说的是对的!但每个人都只计较目的和得失,那这个世界就不会好了!”

    发完消息,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过,他肯定睡着了吧,一想到明天还有早课,我赶紧把手机扔到一旁,强迫自己睡觉。

    第二天一醒过来,我就看到余长安的回信。

    “你说得对。”

    “不过,我管不了那么多事,你也管不了,我们就连独善其身都做不好。”

    “但我也喜欢,想兼济天下的人,因为就是有这些人在,这个世界才会变好,所以,我喜欢你是,也喜欢你想一直是,可是,我又不想你是,因为我真的怕你受到伤害!”

    三条短信,让我的心从寒到暖,可是我更在意的是信息发送的时间,一条凌晨三点过的,另外两条都是五点过。

    “你昨晚熬夜了?”我回他。

    “嗯。”

    “玩什么呢?”

    “没玩,接了个私活。”

    “真辛苦,加油!”

    放下手机,我也没太在意,可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我手机里又有一条余长安的短信,发送时间还是凌晨三点过。

    “睡了吗?”他只发了三个字。

    我一边刷牙,一边打字回他:“神经啊,谁那个时间还不睡觉的。”

    信息刚发过去,余长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用很严肃的声音对我直呼全名:“安谣,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把那件事告诉过其他人吗?”

    “哪件事啊?”刚起床,我的大脑还没清醒过来。

    “郑飞鹏!”

    “没,没有啊。”我刷牙的手都不禁停了下来。

    “你心虚什么?”

    “我在刷牙呢,谁心虚了。”我赶紧又刷了两下,让他听见声响。

    “嗯,那就好。”

    “上次不就告诉你了吗?”

    “我怕你们那个导员拿这事做文章。”

    “他不可能知道的!我真的谁也没说。”

    “那我放心了。”

    “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沙哑,”我问道,“你昨天又熬夜了?”

    “嗯,活还没干完呢。”

    “活很多吗?”

    “不多,就时间太紧了。”

    我心里有点感动,不禁低声说:“谢谢。”

    “谢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那么忙心里还想着我呗。”

    “谁让我喜欢你呢。”

    “哎哟,你又来了。”

    “为什么要让你相信,我喜欢你这件事,就这么难呢?”

    “因为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啊!”我忍不住将憋在心里的话都给说了出来,“你就是当时辞职了心烦,恰好在玩游戏的时候碰见我,可那不是喜欢,那叫‘吊桥效应’!你不知道‘吊桥效应’吧,就是......”

    “1974年,皮卡诺拉吊桥,整桥全长450英尺,宽5英尺,我说得对吗?”

    “你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啊,可是,我对你的喜欢,根本和吊桥效应就不沾边。”

    “我们连面都没见过,你怎么可能真的喜欢我?”

    “为什么不可能?”

    “那你至少得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吧?”

    “什么时候?”余长安似乎犯了难。

    “你看,你也不知道吧。”

    “TellmeThoustar!”

    “啊?什么啊?”

    “whosewingsoflight。”

    我才反应过来,他念的是《世间的流浪者》,我更疑惑了:“你跟我念雪莱干什么?”

    “你忘了吗?”

    “什么啊?”我确实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你的。”

    “那你以后就别老跟我开这种玩笑。”

    “真的不是开玩笑。”

    “不理你了,耽误我洗漱!”

    挂断电话,洗漱好后,我心里总觉得不怎么放心,还是给他发了短信过去:“记得要补觉哦,也别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了!”

    /长安/

    忙了一早上,许海瞳和韩梦雪早就饥肠辘辘了。

    虽说不是第一次和许海瞳吃饭了,但是在饭店中,相对而坐,看着许海瞳清秀而疲倦的脸,韩梦雪还是有种正在约会的错觉。

    “你不吃了?”许海瞳一边把饭扒进嘴里,一边看着停筷的韩梦雪问道。

    “不吃了,减肥。”韩梦雪说。

    “再吃点吧,你这两天也好辛苦啊。”许海瞳的话让韩梦雪心里一暖,她以为这家伙终于懂关心人了,可他接下来的话,又让韩梦雪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手上有点拜拜肉,根本算不上胖嘛。”

    “不吃了,都有拜拜肉了,我还吃什么。”韩梦雪噘嘴道。

    迟钝的许海瞳根本没察觉到韩梦雪在生气,反而一本正经地说:“你还是把小安忘了吧。”

    “你在说什么啊?”韩梦雪说。

    “我知道的,你还是喜欢小安,要不然你也不会天天耗在这里了。”许海瞳说。

    韩梦雪刚想反驳,许海瞳又继续道:“但是,真的没用的,我太清楚了,他说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你做再多的事情也没用的。”

    韩梦雪翻了翻白眼说:“呵,你还真是他的好兄弟。”

    “我不想你再被他伤害一次啊。”许海瞳说。

    “这么关心我啊?”韩梦雪问道。

    “当然了,我们是朋友嘛。”许海瞳抬起头特别认真地看着韩梦雪。

    看到许海瞳那干净的眼睛,韩梦雪一阵泄气,只能拿起桌上的杯子猛吸了一口,但杯中的饮料本来就没剩多少,她这一吸,便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她把杯子重重放回去,更觉得气不到一处来。

    许海瞳仍是毫无察觉,反而盯着她的杯子问道:“你不喝了?”

    “不喝了!”韩梦雪没好气地说。

    许海瞳便将她的杯子直接拿了过去,还将杯中的冰块朝自己的杯子里倒,但他用的力道太大,一块冰直接飞出来,还恰好从他的领口钻了进来,顺着他的胸口往下滑,把他冻得打了个激灵。

    韩梦雪叹了口气,只觉得哭笑不得。

    /谣/

    随着签证办好,周杏娟的出国之路只剩下明年去美国的一张飞机票了,她无比兴奋,拉上我们整个寝室,再加何时就出去吃饭庆祝!

    大家越聊越兴奋,也不知谁提议,我们把酒也喝了起来,每个人都在由衷地为周杏娟高兴,何时却不合时宜地叹了口气。

    程慧云攀着他的肩膀说:“小子,叹什么气啊,你娟姐得偿所愿了,你不高兴啊?”

    “没有,没有。”何时连连摆手。

    “舍不得你娟姐?”程慧云坏笑道,“你喜欢她对吧?”

    “哪,哪有!”何时慌忙否认。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程慧云说。

    何时的脸顿时红到了脖子,他支吾道:“不,不是,我就是把你们当姐姐。”

    “哟,就是说你天天面对着四个大美女,你一个都看不上喽?”程慧云很享受何时的局促。

    “我,我,我就是觉得,你们都毕业了,西安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何时慌慌张张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将我们一直忽视的东西给邀请了过来,还让它坐在了我们身旁,那个东西叫毕业,也可以叫别离。

    意识到这点后,我们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喂,这么伤感干什么?”程慧云端起杯子说,“今天我们不是来庆祝的吗?来一起喝一杯!”

    我们便端起杯子,一同喝了一杯,但放下酒杯的时候,大家却好像变得愈加失落。

    “我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啊?”程慧云道,“不就毕业吗,别说我和静静还会留在西安,小娟跑到美国,她也不是不回来。”

    周杏娟却摇摇头说:“我可能真的不回来了。”

    “怎么,你要死在美国啊?”程慧云揶揄道。

    “你也别挖苦我,我要拿了绿卡的话,可能还真就能老死在美国了。”周杏娟不服气道。

    “都不知道美国有什么好?”程慧云嘀咕道。

    “怎么不好了?经济发达,思想自由,民主解放,人人平等!”周杏娟说。

    “你去过美国吗你?”程慧云说。

    “我不正要去吗,而且,你别以为自己去过几次就很了解似的,你只是去旅游,又没真正融入过。”周杏娟说。

    “哼,我干嘛要融入,我们中国又不比美国差!”程慧云说。

    “别自欺欺人了,中国再有几十年也赶不上现在的美国。”

    “怎么赶不上了?!”程慧云真有些生气了。

    周杏娟说:“布什号今年又下水了吧,这都是人家第十艘航母了,我们呢,不止一艘都造不出来,买个瓦良格号,到现在也没改造好。”

    程慧云卡壳,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军事感兴趣了?”我奇怪道。

    “张老师讲的啊。”周杏娟说。

    “张赞啊?”我问。

    “是啊。”周杏娟说。

    听到张赞的名字,我的火气就窜了上来,但我还是压着火气道:“家里有什么不好,你就想办法让它变好,而不是跑出去。”

    “我没那么伟大。”周杏娟说。

    “你的愿望如果只是跑出去弄张绿卡,还这么用功读书干什么啊?”我说道,“你干脆也去北大门口征婚,然后跑到美国抹黑自己的祖国,混张绿卡去给人洗脚呗!搞不好还有人把你当精神偶像呢!”

    周杏娟还想说话,我的火气却彻底压不住了,说出的话,也刻薄起来:“你比那个人还有优势呢,你好歹还长得漂亮!”

    “静静,真过分。”周杏娟低着头嗫嚅道,“你又不了解美国。”

    “我不了解?你以为张赞就了解吗?”我冷笑一声道,“张口就是自由,闭口就是民主,那我问你,一个搞种族隔离的国家,一个搞阶级压迫的国家,一个跑到其他国家搞和平演变干涉他国内政的国家,它的自由体现在哪里?还有民主?张赞有没有告诉你们,代表西方民主的代议制,选出来的政客也只不过是权贵阶级的代言人呢?”

    周杏娟哑口无言,却还是不服气,眼见着她胸口起伏,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可我好像还没要停止的意思,程慧云赶紧站起来,挡在我和周杏娟中间,端起酒杯试图打圆场:“别说这些了,来来来,再喝一个,再喝一个!”

    其他人见状也赶紧站起来,看到举着杯子他们举着杯子战战兢兢看着我的样子,我也觉察到自己刚才似乎有些过火了,看着周杏娟泫然欲泣的样子,我也有点后悔对她那种态度了,于是我也站了起来。

    周杏娟本来下意识地也想站起来,可刚要起身,她又扭捏了一下,但她还没来得及坐下,程慧云就一把将她拽了起来。

    “恭喜你,小娟。”我把杯子举向周杏娟。

    周杏娟吸了吸鼻子,轻轻地与我碰了碰杯,抿着嘴唇低声道:“谢谢静静。”

    程慧云松了一口气,大声说道:“祝我们大家都前程似锦!”

    “前程似锦!”大家一起喊道,一起将杯子中的酒喝完。

    然而刚刚落座,这次又换庄茗叹气了,她说道:“静静要保研,小娟要出国,云云家里有钱什么都不用愁,只有我没着落啊。”

    何时说道:“我不也没着落吗。”

    “你离毕业还早呢!”庄茗说。

    “现在知道着急了?”程慧云说,“玩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庄茗说:“我本来想着,毕业了回老家考个公务员,不求大富大贵,一辈子安安稳稳也挺好。”

    “咱好歹名牌大学,考个公务员还不容易?”程慧云说。

    庄茗说:“我也这么以为,可是我前些天看了看,我心仪的岗位,竞争压力大得不得了,我这条件压根不够看,我都想去考研了。”

    “那就去啊,”我鼓励道,“你以前也拿过奖学金的,要不你也试试申请保研吧,待会儿回寝室,我帮你看看资料。”

    “别了,”庄茗连连摆手,“我就说说而已,别说保研了,让我正儿八经考,我都看不进去书。还是你们好啊,都有出路,大家都一个寝室的,怎么就我没出路呢。”

    何时说:“我没跟你们一个寝室。”

    “吃你的饭!”程慧云拍了下他的脑袋,“你不是没出路,你是没目标!你看小娟早决定出国了,人家就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也是功不唐捐了,你呢,就知道玩。”

    “是啊,我咋就没个目标呢。”庄茗惆怅道。

    我不由说道:“你只是没目标,但至少有个考公的规划,我啊,才是又没目标,又没规划。”

    大家都有些不相信,庄茗说:“你不是决定保研吗?”

    我苦笑道:“那只是短期目标,可谁的人生目标会是考研呢,但要是不考研,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

    “唉。”没来由的所有人都叹了口气。

    是啊,终于要从象牙塔走入社会,谁的心中又能没有一丝迷惘呢。

    酒精终是可以淹没迷惘的良药,又喝了几杯酒,大家的情绪再度高昂起来,不一会儿就纷纷醉倒了。

    我也在今天晚上发现一件事,原来我的酒量远比她们好,所以我得把她们一个个扶回去,伺候完她们,我也累得气喘吁吁。

    然而躺在床上后,我又发现了另一件事,原来,我喝多了会失眠的。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过,我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余长安发去了消息:“你毕业的时候,对未来有什么规划吗?”

    余长安立刻回道:“有啊,必须闪耀一次嘛。”

    “我是说,具体的。”

    “具体不了,我都不知道未来要发生什么。”

    “但我觉得你规划得也挺好啊,把建筑当成退路,保险也做得不错。”

    “因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啊,虽然闪耀一次,听起来很玄乎,却真是我想做的事,我就会想要去努力。”

    “真好啊,你都不会迷惘。”

    “怎么可能有人完全不迷惘,我不就是没想好未来要怎么样,才一直没追你吗。”

    “你能不能别逮着机会就调戏我!”我无奈道。

    “我说真的。”

    “哼,那你前些天都说了要追我呢,也没见你有实际行动啊,你就是习惯性胡说八道。”

    “我是因为这两天太忙了啊。”

    我又重新看了看时间:“你又熬夜了?你的事还没做完啊?”

    “快了。”

    “你好几天前就在做了,你该不会是这几天都在熬夜吧?”

    “我也有睡觉。”

    “熬夜对身体不好!”

    “我身体好极了,一个打五个!”

    “少吹牛了!别为了点钱,把身体累垮了。”

    “答应了别人的事情,总不能不做吧。”

    “那我不是打扰到你?”

    “不会,熬夜挺难受的,有人陪着挺好。”

    “谁要陪你了!我睡觉!”

    放下手机,我忽然忍不住地胡思乱想,好半天了还是睡意全无,我又拿起手机问余长安:“你的前女友是不是会陪你加班啊?”

    “有几个会。”

    “几个?你可真本事呢!”我没来由地阴阳怪气。

    “你该不会也想陪我吧?别傻了,我其实不喜欢她们那么做的,又要忙,又要照顾她们的情绪,其实挺麻烦的。”

    “谁要陪你了,你这人可真没良心,人家好心好意的,你还嫌烦。”

    “那你快睡觉吧。”

    “要你管我呢!”

    次日,整个白天我几乎是昏昏沉沉度度过的,晚上我早早上床,本以为能睡个好觉,结果一沾到枕头,我又失眠了,坚持到半夜的我,又只好去找余长安的麻烦。

    “呼叫讨厌鬼,呼叫讨厌鬼。”

    “在呢。”

    “好啊,你果然又在熬夜!”

    “我不是活没做完吗?我不是说了吗,你不用陪我熬夜的。”

    “谁要陪你了,我失眠!”

    “是吗?”

    “那你以为是什么?跟你那些前女友一样啊?想得美!”

    “我可没那么想,你还不是我女朋友,我代入不了,倒是你已经把自己代入那个角色了?”

    “做梦吧你!”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生物钟完全紊乱了,白天就想睡觉,晚上又睡不着,只能和余长安聊天。

    “我说,你小子,真的有睡觉吗?怎么我随时给你发消息,你都能回啊?”

    “说明我跟你一起睡的呗。”

    “咬死你哦!少占我便宜。”

    “动动,谢谢你。”

    “谢我什么?莫名其妙的!”

    “谢谢你陪我啊,我知道我不该去做这种对比,但是其他女孩这样做,我真的觉得很麻烦,可是你不一样,哪怕隔着电话线,这种你在我身边的感觉,都让我无比安心。”

    “都说了,不是陪你,是我自己失眠!”

    “但是,我也挺愧疚的,害你这两天也没睡好,早知道你这么愣,我就不告诉你我在熬夜了。”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都说了是失眠失眠失眠!鬼才在陪你呢!”

    “不过无论如何,到此为止了。”

    “做完了?”

    “嗯!完成了!这次应该还能有点收获了!”

    “那恭喜呗。”

    “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真羡慕你,我不知道还要失眠到什么时候。”

    “今晚就不会失眠了。”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放下手机,我的心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下来,然后我的眼皮就突然开始打架了,巨大的困意袭来,我真的沉沉地睡了过去。

    /长安/

    检查着余长安送来的投标资料,陆道中不时满意地点点头。

    “人才啊!小余,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完了。”陆道中赞叹道。

    “还不是全靠陆哥支持。”余长安说。

    可陆道中看着看着,又把眉毛拧在了一起,说道:“小余啊,这个价格不对吧?不是我定的那个竞标价吧?”

    余长安一拍脑门道:“唉呀,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粗心,给您拿错了。”

    他说着话,示意许海瞳和韩梦雪又拿了套资料出来,这套资料和先拿出来的那份的唯一不同,只有竞标价不一样。

    陆道中翻看着自己定好的价格,眼神却时不时瞄向另一套的价格,他问道:“怎么同样的资料做两份?”

    “我先前觉得这个价格更容易中标,然后就给做了出来,后来吧又觉得自己这点火候哪够看啊,本来打算把这一套给扔了的,没想到装资料的时候又装错了。”余长安说。

    “什么火候够不够啊,年轻人不要过分谦虚,我倒是想听听,你这个价格怎么得出来的?”陆道中问道。

    “最近开标的工程,跟咱们这类似的,有13个,根据地区和规模中标价虽然各有不同,但综合下来,我感觉这个报价是比较符合总体规律的,还有,据我观察,鹏程的胡总,敬业的刘总,都有意投这个标,而他们之前投类似标的的报价,我也研究过,我相信这个报价会比他们的更有优势。”

    余长安说得很笼统,但囊括的信息量足以让陆道中震惊了,可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说道:“嗯,我再看看吧。”

    走出办公室,韩梦雪愤愤不平地说:“我们都赶在开标前,把资料做好了,他怎么不把钱退给我们。”

    许海瞳也不好意思地说:“小安,那个钱,我会还你的。”

    韩梦雪越说越气:“真不值当,你这么辛苦,还又给他弄个报价,他也不领情。”

    许海瞳说:“这也怪不得陆总嘛,人家都说了政治任务,自己不想中标。”

    “喂,余长安,你怎么不说话啊!”韩梦雪对余长安的沉默很不满。

    “你们俩七嘴八舌的,让我说话了吗?”余长安说。

    “那你说啊!”韩梦雪说。

    “韩梦雪,你先别急着回自己家,许海瞳,你这两天穿得也别太邋遢。”余长安说。

    “为什么啊?”二人不知道余长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明天会有人请吃饭的。”余长安笑道。

    第二天开完标不久,陆道中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夜晚,余长安他们就真的和陆道中以及他的几个骨干员工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席间,关于中没中标的事,陆道中只字不提,可他不仅把余长安拉到他身边坐着,还亲自给他倒酒,喝得酒酣耳热后,还把余长安的手也给握住,总共没见过几次面的两个人亲密得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

    “老弟,你干脆来帮我算了?”陆道中突然提议道。

    余长安一边给陆道中倒酒,一边说:“陆哥,你说笑了,我这点本事,哪好给您添麻烦啊。”

    陆道中接过酒,也不着急喝,他捏了捏余长安的手,说道:“你这手挺有劲啊!”

    他说着话,还饶有兴趣地摆弄起余长安的手来,他调笑道:“正反两面都有茧,你这也不像个卖保险的,倒像是有点身手的。”

    “什么身手啊,就有时候锻炼下身体,这茧子都是被哑铃给磨出来的。”

    “我就说嘛,你们这些城里长大的娃儿,也没做过什么重活,你看我这,这就是标准的劳动人民的手。”

    陆道中说着,把自己的手摊了出来,那只手除了饱经风霜外,还有些古怪,其四指是伸直的,唯独无名指却是弯曲的,且弯曲的角度也有些怪,好似根本无法伸直般。

    余长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又赶紧把目光移开,可陆道中毫不介意,反而大大方方说:“这只手指就是残疾的!听得出你陆哥老家在哪吗?”

    陆道中说的也是四川话,但和德阳这边不同,声调都是以一声为主,余长安猜测道:“雅安?”

    “对了。”陆道中端起杯子和余长安碰了碰,一饮而尽,“说是雅安的,但我对雅安根本不熟。我出生在农村里,第一次去市区还是因为跟村里的人去那要饭,稍微大点不用饿肚子了,但还是穷啊,所以我十多岁就走了,除了过年便难得路过几次雅安。这个手呢,就是我打第一份工的时候弄得,那是个钢厂,我在里面混到二十几岁。”

    “陆哥辛苦。”余长安由衷道,又给陆道中把酒满上。

    “辛苦谈不上,但确实不容易,什么钢厂,煤窑,各种苦活累活好像就没有我没干过的。”

    “陆哥人生经验真丰富。”

    “丰富?丰富有个锤子用!”陆道中端起酒杯来也不跟人碰杯了,直接就一饮而尽,“年轻时候,觉得自己有把子力气,啥都能做,啥都想做,结果到了这个岁数了,才发现耽误太多东西了!就说在钢厂的时候吧,别看我只是个小工,那些供销商哪个我不认识,哪里的渠道我弄不到,但是我瞧不上啊,我非要走,觉得自己有理想,有抱负,现在回头看看,我要当时心没那么野,我得少吃多少苦啊!所以说,人啊,别一天盯着理想,多看看脚下,你又没翅膀,再高再远也得靠脚走不是。”

    余长安点着头说:“跟着陆哥确实能多学好多东西。”

    眼见自己话说到这份上,余长安还是不为所动,陆道中笑道:“你个大学生跟我个老农民能学啥,我也多余跟你说这些,你这个岁数能听进去就怪了!算了,就是我自己倒退二十年,也听不进去这些话,听进去了还是想要自己闯闯!”

    “那不是因为您身边当年没有这么您通透的人吗?”

    “哈哈,你小子说话就是中听!”陆道中又把酒杯和余长安碰在一起。

    酒精下肚,陆道中长舒一口气,他揽着余长安的脖子,将一个黑塑料口袋递了过去。

    不需要掂,接过手的那一刻,余长安就知道,这塑料袋比他拿给陆道中时要重了许多,他正要出言感谢,陆道中先说道:“你不专门来帮你陆哥也可以,以后陆哥忙不过来,你可不能推迟。”

    “那就先谢谢陆哥了!”余长安塑料袋放在一边,又把酒杯端起,再度一饮而尽。

    酒席散去,陆道中醉得几乎不省人事,余长安走起路来也是偏偏倒倒的,可是刚把陆道中送走,余长安就挺直了腰背,若不是身上酒气熏天,根本看不出他是喝了酒的人。

    “你不是醉了吗?”韩梦雪奇异道。

    “只是他们喜欢我也喝醉。”余长安边说,边从给塑料袋中拿出一沓钱来,放到韩梦雪手上。

    韩梦雪赶紧把手缩回来道:“你这是干什么?”

    “这些天,辛苦了。”余长安把她给拽回来,直接把钱塞进她的包里。

    “我又没做什么。”韩梦雪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可她又甩不开余长安。

    “没有你中不了标的!如果你不要,我就扔了。”余长安说道。

    “你就收下吧,不然他真会扔的。”许海瞳也劝。

    韩梦雪推迟不过,只好收下,一辆出租车正好在他们身边停下,余长安便直接上了副驾,韩梦雪和许海瞳就只好坐到后排。

    余长安一上车,连目的地都没说,绑好安全带,就直接睡了过去。

    出租车师傅也意外的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夜晚的马路人车稀少,只有发动机颤抖的声音和呼吸的声音异常清楚。

    这样的安静让许海瞳和韩梦雪都心照不宣地尴尬起来,虽然同坐在后排,但都很默契的把中间的位置给留了出来。

    汽车开了好一会儿,韩梦雪才打破僵局。

    “我还以为,他真喝那么多酒都不醉呢,结果倒头就睡。”

    许海瞳说:“他真没醉,他喝啤酒只能喝两瓶,但喝白酒我没见他喝醉过,他就是太累了。”

    “唉,他可真厉害啊。”

    “是啊。”

    “结果我还是入不了他的法眼啊。”

    “怎么这么想啊?”

    “你看他都只给我钱,不给你钱,真够见外的。”

    “我的那份不是早花出去了吗。”许海瞳不好意思道。

    “对哦。”韩梦雪笑道。

    说完这句,两人又都同时地沉默起来,好一会儿,终于是换到许海瞳来打破僵局了。

    “小安的精神特别好,我就没见他睡过午觉,我想他就是因为这个,所以熬夜才那么厉害吧。”

    “哦。”

    “你别看他那么能打,其实胆子特别小,别说泰迪,来个茶杯犬都能把他吓够呛。”

    “嗯。”

    “小安,有时候吧……”

    “小安!小安!你离开余长安,就不会说话了是吧?”韩梦雪烦躁地打断了他。

    “我……我……”许海瞳支吾着说不出话来,韩梦雪也把头扭向车窗外,一路上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到了韩梦雪家的小区门口。

    看到韩梦雪开车门,许海瞳忍不住道:“我们是朋友了吧?”

    “不早就是了吗?要不然呢?”韩梦雪说。

    许海瞳结巴道:“没什么。”

    韩梦雪没好气地下了车,正要关门,许海瞳突然道:“我觉得你好像不止是朋友!但我不知道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神经病,再见了!”韩梦雪尽力忍着才不让自己的喜悦出现在脸上。

    可惜许海瞳看不到这些,他涨红了脸,甚至不敢再多看韩梦雪一眼,只能低声回一句:“再见。”

    /长安/

    汽车继续行驶在夜色中,许海瞳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他终于是再也忍不住,也不管余长安是不是在睡觉,直接把手伸到前排想要把余长安摇醒,可他的手还没碰到余长安,余长安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他直接开口道:“我没和她上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于这夜间的静谧中显得太过惊诧,不止是许海瞳,就连沉默寡言的出租车司机都精神为之一振,明明没有红绿灯,却下意识地用脚点了一下刹车。

    许海瞳支支吾吾道:“我不是,要,要,问这个,你,你说,这个干什么?”

    “那你想问什么?”

    “你今晚还去我家睡吗?”

    “你家那么脏,我怎么睡。”余长安说。

    “还不是你给造的。”许海瞳说,“那你要回家了?”

    “好几天没回家,回家就一身酒气,我回去找骂挨?”

    “那你去哪?”

    “如家。”

    余长安没开玩笑,他现在特别需要有一个地方,一个可以大声和安谣说话的地方!

    /谣/

    “嗝~”余长安打了个大大的酒嗝。

    “你喝酒了?”我问他。

    “嗯,你先别打断我,我现在真的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但是,我好困,我怕你一说其他的,我就记不住了。”

    “那你要说什么嘛?”

    余长安言语混乱地说:“我今天听到一个故事,也没什么好讲的,无非是一个人历经磨难终于有所成就的故事,但那个人告诉我,不能一天盯着理想,再高再远都得靠脚走。”

    “多新鲜呢?”

    “是啊,这道理也不新鲜,但我突然就想到,我不总是说我不知道我们的未来是什么,说过要追你,其实也没什么行动吗,可是听到他的话后,我突然想通了,管他未来什么样呢?再高再远还不是要靠脚走,所以,我一定要迈出那一步了!我的未来啊,有你就够了!”

    他嘴上虽然含糊不清的,可我感觉他这次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有些不知所措道:“喂,你不要自己就做决定啊,我还没想好呢!”

    余长安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啊?”

    “你这一次也不提‘吊桥效应’了,看来,你至少接受了我就是喜欢你这件事了。”

    “谁,谁说的啊,我没来得及说而已,再说了,你真的分得清‘吊桥效应’和喜欢吗?”

    “为什么要分清啊?”余长安说。

    “当然要分清了,吊桥效应只是一时冲动。”

    “喜欢就不是吗?”

    “是,是吗?”

    “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我今天看到爱情发生的时候了。”

    “你在说什么啊?”

    “好难解释啊,有机会再详细说吧,反正我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你了?”

    “什么时候?”

    “我爱上你的时候!”

    当阳光拥抱世界的时候,

    当汽笛划破安静的时候,

    当大脑闪烁文件的时候,

    忙忙碌碌,熙熙攘攘

    当灯火点亮城市的时候,

    当星辰挂上露水的时候,

    当平稳的呼吸正驱散疲劳,

    安安稳稳,生生不息

    当爱情发生的时候

    不在黑夜,不在白昼

    可爱情发生的时候

    既是忙碌,也是安稳

    当掌声都迎接我的时候

    当辱骂都指向我的时候

    当谤誉都因为我的时候

    轰轰烈烈,波涛汹涌

    当一句问候而雀跃的时候

    当隔空望着同一颗星的时候

    当说起未来的时候

    平平常常,波澜不惊

    当爱情发生的时候

    不够激烈,不算平常

    当爱情发生的时候

    也是汹涌,也是平静

    当爱情发生的时候

    只是我爱上你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