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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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政绩军功何足道

    襄阳。

    曹让到底还是回来请示了自家叔叔。

    对于曹让口中段然做出的推测,此事已是征南将军的曹原不知可否。

    这几日他都在忙着处理荆国传来的线报,然后又急忙向各处遣出信使,做临战调度。实在来不及去惦记那区区一千五百石的缺口,以及两位四品刺史的脑袋。

    “即便是皇子,也无权越级调动军队!”曹原先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过他也的确是个皇子,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曹原走到堂前,瞧那荆国地图,再看一眼单膝跪地的曹让,接着说:“三千不可能。人马运作,超过五百便须我的调令,调令我自然是不会开给他的。”

    “这样,一千,最多一千人!且事后无论成败如何,这位皇子都要到我营中待惩!”

    说完,曹原一把扯下架起的地图,卷好后扔给曹让,说道:“传我将令,放出斥候、人马戒备,明日移镇荆州!”

    “得令!”

    接连几日,段然都是在和周弼汤所于归州城内闲逛度过,抽空查看了一回州中府库,再也没办什么正经事。

    汤所倒是有意询问曹让去向,段然便只说是回襄阳见征南将军去了。

    掐着日子,终于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傍晚时分,随着曹让再入归州城,大局已定。

    眼见着天色将晚,饱饱地吃了饭后,开始朝归州刺史府走去。

    段然不告而入也不是第一回了,邓平也不愠怒,只是说:“司马、都尉大驾光临,平有失远迎。”

    段然也不与邓平寒暄,在其不解的眼神中,亲自关上了门。曹让、汤所、刘全则侍立门外。

    “邓刺史可有话要说?”段然问。

    邓平伸手引段然入座,却见段然不为所动,于是问:“不知司马要我说些什么?”

    段然冷眼看着他,说:“既然刺史大人不愿说,那就由段某来说吧。就在刚在,曹都尉麾下的三千人马已进驻兴山县,正欲往虫儿山中操演。”

    邓平却依旧作不解状,问道:“是征南将军的军令吗?在下不通兵事,确也不知为何。”

    “邓刺史,何不痛快些!好!那段某便直说了,兴山县虫儿山中,藏有五百荆国老兵!半月前,这些贼人与归州刺史邓平勾结,悍然袭击我大夏运粮船队,杀伤数十人,劫走粮草一千五百石。此事,邓刺史你认是不认?”

    “下官冤枉!”

    “好!”段然一掌拍在案上,便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件,说:“这是兴山县书佐周弼的证词,邓大人可要一观?”

    “周弼吗?”霎时间邓平便面如死灰,须臾却又好似想起来了什么,说:

    “二十年前,我朝天兵进逼归州城下,那是还是荆国的秭归郡。原秭归郡守周辅冥顽不灵,当中处大夏使者以斩刑,欲拂逆天兵。平身为秭归县令,为免生灵涂炭,杀周辅以降!”

    邓平看着段然说:“周弼便是周辅之孙,他的证词并不可信,望殿下明察!”说着便轰然跪倒。

    所谓周弼的证词自然是没有的,那不过是一封普通的文书罢了。

    眼见诈不出来,段然也不免头疼。于是索性说道:“段某可不在乎这证词的真假,即便是假的,曹都尉也能让他成真!”

    邓平这才明白,段然是针对他这个人去的。颓然趴倒在地上,邓平说:“殿下意欲何为?是下官待殿下不恭敬吗?”

    “你很是恭敬。”段然说。

    “既如此,那为何……”

    段然扶起地上的邓平,笑了一下,说:“很简单,我要执掌归州。”

    也不管邓平错愕的表情,段然继续说:“我堂堂大夏七皇子,来这归州小城,竟不能主事!甚至头上还有一、二、三个上司。真是岂有此理!”

    最能骗人的谎言,永远是带着真话的。段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邓平确一副了然的样子,他坐回了椅子上,说:“二十年来,在下都想着能够离开归州,确不料真的因为归州而送命。”

    这便轮到段然不解了,他问:“邓刺史不爱归州?”

    “归州是在下家乡,怎能不爱?”见段然的样子,邓平却耐心起来,为其解释道:“当我还只是一介布衣时,便想着能入官衙,成为一吏员;当我真的在秭归县里供职了,便渴望有朝一日能成为坐在大堂中央的那个人。”

    “于是当你成为秭归县长后,就想去当那秭归郡守,当然归州刺史也是一样。”段然接着他的话说。

    言语被打断,邓平也不恼怒,答道:“对。所以当夏军出现在秭归城下时,我毫不犹豫地背叛了周辅,换来这身绯袍。”

    “当我真的成为这归州刺史后,自然便开始渴望更高远的未来了。我想去上州当刺史,去朝廷做宰相。”

    段然心想:也不管你有没有那经国治世的才干!

    “咳,咳。”

    见邓平说得有些急,段然便将案几上的剩茶推过去,邓平也不介意,端起来一饮而尽。

    “朝廷为了新得州府的稳定,不惜绕开三互法,要选一个更了解当地的亲民官,这道理我能够理解,换我是朝堂上的诸公卿,也会这么办。可是,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有归州,为什么偏偏是我?”刺史邓平已经有些恼怒了。

    “我在归州做了二十年刺史了,我无时无刻不想走得更高,得以出去见识新的天地。总是说这里是战区,这里战事在即,可都已经二十年了,我朝中无人,我还有几个二十年可以等?”

    说着邓平看向段然说:“殿下上次来见我,便已经是有所察觉了吧?”

    “是。”段然说。

    “在下也有所察觉。我那晚讲的也都是真话,可殿下是怎么说的?殿下却说什么‘彪炳史册’!我替你皇家治理归州二十年,竟得不到一点承诺,只能换来这样一句胡话吗?”邓平愤而问道。

    “这与你勾结荆国老兵有什么关系?”段然问。

    “资历。”

    邓平拿起桌上的茶壶,倾斜下来发现已没有水了,只好继续说道:“他们本就想造反的,甚至不惜忘却我背叛周辅的仇恨,也要来拉拢我。我从来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过。”

    “他们如果一直不生事,我便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是我教他们该做什么,如何做。只要他们犯了事,我便可以雷霆之势将其剿灭。”

    “我原本的计划,是要在战事开始以后动手。平日里做,便只是剿匪,是我归州刺史的一项政绩罢了。我在归州这么多年,哪里会缺什么政绩?”

    “我要在战事开启以后捣毁他们,届时,那就是战功。战功意味着什么,即便您贵为皇子,也应当是知道的。”邓平说。

    “所以你想要依靠歼灭敌军的战功,实去博一个官位出来?”段然问。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完了。”邓平站起身,对段然说:“殿下抓我走罢!”

    眼看段然不为所动,邓平却突然朝桌角撞去,段然反应极快,一脚将他踹倒在地,同时喊了一声:“刘全!”

    “砰”的一声,刘全破门而入。

    段然说:“把他给我看住了。”

    与此同时,门外的汤所看到屋内景状后,摸着墙便要跑,却听曹让说了一声:“这位参军,你想到哪里去?”

    对于邓平的举动,段然是有预备的。

    这个人爱官而不惜身,为了官位铤而走险,他绝不能接受被剥夺官身接受审判的结局。穿着官袍寻死便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了。

    至于汤所,虽然对他也有怀疑,但段然到底不能确定他与此事能有多少纠葛,现在看来,他是通晓内情的。

    不过这已无关紧要了。

    看着被刘全按在地上,形容狼狈的邓平,段然却想到了峡州的王举道。

    长江一线的这些州府官员,大抵都是荆国旧官,在任上谁也都不比邓平少,却在心思上大有不同。

    不过既然事情将了,也不必过于纠结。战后朝廷自有公论。

    算下来,反倒是兴山县的情况更让人忧心。

    正当段然出神时,曹让拱手说道:“殿下,贼酋既然擒获,想必此案也应当了结了。征南将军有令,烦请殿下事后随卑职一同回荆州复命。至于此二人,不如也一并带过去,正好杀了祭旗。”

    “正有此意。”段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