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我也想当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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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收网

    周辅说段然即将来到鄂州的话,原只是为了唬住曹让,却成了真实预言。段然抵达鄂州军营时,正逢那些醉兵酒醒。

    听人汇报有人拜见,一看是段然的帖子,曹让立刻作出一副笑言,出门相迎。

    周辅坐在侧位,帐中站着的是一个军汉,曹让将段然请到主位上坐下,自己则站在一旁侍应。

    “若弼。”段然向周辅拱手致意,将帐内环视一周,问道:“陈先生呢?”

    周辅还过礼后,回答说:“在州城,负责整合定一库一干监视人员的汇报。”

    说完,周辅便将近些日子鄂州的变动,以及自己的应对告知给段然,段然听罢,点头说道:“你做的对。”

    于是周辅便重新开始了之前在做的事情。他手中捏着几份文书,对帐中的那个军汉问道:“船厂里的东西,对吗?”

    “不对!”那军汉斩钉截铁地答道:“回大人的话。小的是蒲州人,当兵之前,俺家里就是打船的。”

    段然在脑海中过了一下蒲州的方位,确实也是个水路纵横的地方。

    “俺原来就是水军,天天在船上过日子,再加上俺本家就是造船的,这船对不对,俺过一眼就知道。”

    “水师里的船,都是杉木打的,这种木头软,好修理,而且泡不烂,拿来造船是最好的。差一点的呢,就是松木,这种船军营里也有,但不多。”

    “但那天我在船厂里看了,那些船用的都是樟木,这种木头就特别容易烂,俺们在老家都不用它打船。”

    说到这里,周辅适时地提醒段然:“荆国地区,尤其在鄂州周边,自古便是盛产材木之地,且大部分都是杉树。而杉树也是用处最多的一种木材。”

    “朝廷选择在鄂州开设船厂,一方面是因为鄂州在水路上的枢纽地位,另一方面便是因为此地杉树极多,杉木价格也便宜。”

    段然看向周辅,问道:“那为何会用樟木?”

    周辅则轻声答道:“正是因为杉木多,鄂州没有材木之忧,所以上到官府,下到百姓,用料也都是杉木,反而导致别的木材更加卖不上价格了。”

    段然点头表示了解,周辅于是开口向帐下问道:“除了木材不对之外,还有别的问题吗?”

    “有!”那人再度肯定答道。

    “俺们铺好龙骨,填好木料,还要拿油混上石灰,填在木板缝里,最后再塞上麻草,抹上桐油。这样的一条船,才算能水泡不烂,这些他们都没弄。”

    段然再次看向周辅:“有没有可能是流程问题?这一步不在船厂里做?”

    “不会!魏王给我看过少府制定的造船流程。必须要先在船台上把一艘船的一切都做好后,才能推下船台入水,也只有前面的船下水后,才能开始建下一艘。”

    “魏王吗?”段然却颇是疑惑,问道:“那为何鄂州船厂的产量如此之高?”

    “这正是我要说的。”周辅拱了拱手,继续说了下去:“鄂州船厂绵延江畔,船台有上百座,工匠上万人。每艘船的建造时间大抵需要两三个月,十六年来,粗略估算至少也该造了六千艘。”

    这时候,曹让忽然插话:“王爷,据卑职查证,江左水师有战船三千艘,江右水师有战船两千艘。”

    段然沉思一会儿,说道:“只有一千艘空缺的话,似乎很好遮掩。”

    “军方报损呢?”周辅问。

    “荆国皇帝投降后,江左水师报损两千艘,江右水师报损一千五百艘。”曹让接着说道。

    “能坐实吗?”段然看着曹让。

    “难!”曹让答道。

    对于曹让的难处,段然也无济于事。确实,一场南北两大国之间不死不休的决战,若没有这样高的损耗,反而显得不真实了。

    周辅想了一会儿,说道:“恐怕,若想要牵扯出军方的内鬼,便只能从这些外面人的嘴里下手了。”

    周辅说的也就是攀咬。

    “一艘战船成本多少?”段然问。

    “三千五百两!”

    “户部的收购价格是四千两。”想起度支司的档案,段然明白,这五百两的差价,其实便是户部给船厂体系上下各级官员的补贴。

    周辅接着说:“一艘废船,成本能节省四成。”

    一百四十万两啊,这还不算军方吃进去的,以及户部提供的补贴。段然仰头长叹。

    “收网吧!”他厉声说道。

    “另外盯着鄂州的那帮人?”周辅问道。

    “我心中已有猜测,不必管他们。曹让,该你出手了。”段然下令道。

    “诺!”

    ……

    曹让的速度很快,第二天,便率军占领了鄂州船厂以及刺史衙门,并派出人手搜检全城,不过并未发现周辅口中的那一帮人。荆军袭扰,这是从前火灾发生后,鄂州给出的理由,而今也被曹让借来使用了。

    段然坐在刺史衙门中,手里翻着一本账册。鄂州船监蒋保的家里很干净,找不到任何有效的证据,但刺史屈守业却是个妙人。

    其将鄂州任上十数年来的每一笔赃款,以及他能贿赂到的每一个人都记录了下来,甚至还包括十五年前花费五万两,向吏部司员外郎廖大华“购买”鄂州刺史一职的记录。

    甚至是段然始终摸不清的军方人员,屈守业也都记录在册——江左楼船校尉李钊,江右楼船校尉孙敏。那么分领两大水师的主将杨兴、杜威二人,与此案有没有关系呢,段然在心中生出一个大大的疑问。

    不过最大的疑问终究在于屈守业,段然实在不敢相信,这样的账册,他竟然也敢记下。

    对于这个问题,许久未见的陈浩却做出了解答——这账本留在手上,不是给自己看的,而是未来的某一天,留给朝中的某些人看的。

    无论如何,这本账册都将成为段然手中最有力的证据,回到邺城后,也可照此账册按图索骥。

    军营中拖出了数十驾大大的槛车,每个被抓获的人,都被单独关押,并且有人日夜监守,以防案犯自杀。

    曹让依旧留守鄂州,段然、周辅、陈浩,以及一众定一库吏员、曹让分出的那些负责押解的兵马,组成一条大队,浩浩荡荡地开赴邺城。

    一路上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