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蜉蝣录:我真不是盗墓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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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5章 高地效应

    说话间,已经到了宿舍区,除了公共浴室跟厨房外,另有两套多人间。

    老海领我进了靠外侧的一间,三十来平米,还算宽敞,就是陈设简单,总共三张床,靠里那张挂着赃蚊帐像点人样,应该是老海的床,床上摆了一摞书,电筒等日常物件。

    靠门边的一张闲置的床上摆放着几捆粗铜线圈、导引架、电表仪器等各种工具杂物,仪器还亮着灯,不知道老海在做什么实验。

    中间的床位放了些工具箱之类的小物件,简单打扫将就能用。除此之外,房间居中靠墙放着一张长条柜桌,上面摆着一部电话,一台熊猫牌的电视,一台录放机,几盘录像带子。

    柜子角落堆放着拆卸下来的电机零件跟各种工具,墙上挂着一顶斗笠、雨衣还有一件沾着干泥巴的潜水衣,总体来看,条件颇为艰苦。

    隔壁是其他驻站同事的房间,这会没见到人。问了老海才知道,最近电站刚进行过大检修,站长负责去采购需要更换的零配件,另外一个同事住得不远,乘空闲回家务农,交代了如果有紧急情况随时打电话给他。

    “就我个孤家寡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替他们值班算了。”兴许感觉到我对环境有些失落,老海随意说道。

    听完老海这么一说,我不禁咋舌,也就是说这电站当下就他一个人看管。不过乡下情况我在县局里也略有耳闻,“规章制度完善,照不照办另算”,反正山高皇帝远的,不出人命事故也不会有人关心。

    等我放好了行李,老海说先带我上机房看看。

    路上老海说起,近几年效益每况愈下,除了上游受地质灾害影响以外,还有一部分新建的果园灌溉项目争抢水源,水势已大不如前,原先三班倒,后来逐渐缩编,现在常年就三个人负责,老海感慨颇深。由于他们属乡镇一方派遣,没有编制,按这种情况,最多再坚持两年他们也该下岗了。

    水电站现阶段只能维持临近几个自然村的基础用电,不光不盈利,纯粹是倒贴钱的民生项目,我们的工资一部分得靠财政拨款。

    虽然来之前,我做好下乡扶贫的心理建设,可听老海说完,这心里就像没腿儿的棉裤——凉了半截。在一两年后可能就撤销的地方,还有什么前途成绩可言,僧多粥少是一回事,回头锅都没有了。

    可想到县局那边估计还等着看我的笑话,辞职不干的话回家里也不好交代。只能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咬牙坚持一段时间再作打算。

    靠近机房不远处,已经能听到“轰隆隆”的巨响,打开厂房门,震耳欲聋,仿佛置身于困兽牢笼,水轮机的轰鸣声如同数头猛兽正在里面搏杀,听得我心惊胆颤。

    机房里的布局与一般电站无二,变压器、电压监控台等设备在厂房入门右手侧,另一侧除了挂着诸如屏蔽服之类的高压作业工具,还堆放着几卷铁丝网。三台水轮机组则散布在监控台对面。

    水轮机是嵌在预制的机井中,这是早期实验性布局设计,与现今小型电厂常见的外置型的不太一样,不过原理应该相似,都是靠水位落差流动来推动水轮机作为发电机的动力。

    机井外边围了一圈防护网跟铁栏杆,四面都挂着“危险,请勿靠近!”的牌子。近期维护检修,中间一台机器故障似乎尚未修复,拆掉的防护盖也尚未归位,我忍不住往里探头,黑洞洞的,数片桨叶如同锋利的牙齿,乍看机井像个吃人的大嘴巴。

    除此之外,井壁上还挂着一把梯子,因为常年水溅已经长满了锈斑,我忍不住踢了一脚,纹丝不动,比我想象中要结实得多。

    就在我多看了几眼那口井,忽觉头重脚轻,眼前视野有些模糊起来,更匪夷所思的是,眼前的井口居然在慢慢变大,我感觉整个人都被井口包裹住了。

    “危险!”就在我疑惑的时候,老海一把拉住了我,朝我吼道,“你疯啦!这要在泄洪状态掉下去,碎得渔网都兜不住你。”

    被老海这么一吼,我这才察觉,我的身体竟然不自知地往井里探去。因为广西一行落下的阴影,我时常会因为环境受到不同程度的心理影响,比如阴暗的隧道、幽深的水井以及一切狭小密闭的空间,都能令我心跳加速,继而做出匪夷所思的反应。

    当时我还咨询过医生,说这叫“高地效应”,大脑在人遇到危险的时候产生过度保护,做出了与避险相反的行为,比如站在高楼大厦本应该后退,但是这种心理会促使人往前跳,像我这种有应激障碍的病患则会更敏感。

    幸亏刚才被老海及时拉住,我才及时清醒过来,不然就算故障检修,机组已经停止了运转,掉下去也得摔个骨折。

    老海似乎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尽管噪音很大,仍耐心给我讲解工作内容,大致来说:日常就是排查水库坝体完整度、周边险情,查看是否有山体滑坡、泥石流等地质灾害的征兆,还有就是及时清理库区的垃圾,避免堵塞进水口影响入水量。

    另外有特殊情况,比如雨季,就得二十四小时轮班定期给发电机加油降温,总体来说是份闲差,如真遇到我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总局会派技术员负责维修。

    见我基本上没疑问,又好奇聊到专业知识,听说我是华南名校双鸭山大学出身,老海连连摇头,调侃道:“掏耳屎用大马勺,可惜大了。”

    听完我心口就闷了口气,忍不住嘀咕了句:“这不是虎落平阳,被那啥了嘛!”

    说完平日的工作内容,老海领着我从厂房中间竖梯爬上二楼的钢结构小平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厂房,平台里侧有一道阶梯,阶梯末端有个铁门可通往坝顶,坝顶可以直接来往库区两岸。

    二楼平台再往上还有个可供单人作业的小型瞭望台,可以察看电站周边的山体跟水文状况。我们没有爬上瞭望台,直接从铁门出了坝顶。

    摆脱了阴郁的厂房,整个大坝的风光尽收眼底,天高风和,一扫我胸中阴霾,心情顿时畅快无比。

    经过这么一会相处,觉得老海这人除了爱逗人,也算是个热心肠,一路上关于电站相关巨细靡遗都不厌其烦地告诉我,两人越说越投机,话匣子一打开就海聊了起来,话题也无所不包,真是“上到月宫,下到子宫”无所不及,期间话赶话就聊起了当地的情况,我就问起了老海关于路口那块石碑的事情。

    “石碑!”老海脸色微微一变,皱眉道,“你说的可是‘雷打石’?”

    我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老海皱眉嘀咕了句,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跟你说也无妨,这叫无古不成名,旧时以俗定名,每个地方名都有讲头。看你这么好学的份上,我就给你普及普及。”

    呦呵!我看老海要卖弄一番,识趣地递给他个话头:“有啥讲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