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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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因果之刀

    夜深人静,冷风微动,苏离走出小屋顿感寒意刺骨。杜羽和李霖二人手提灯笼,一前一后为苏离照亮道路,至于苏唐则不声不响地跟在队伍最后面,他一整天都没说什么话,刚刚在朱台来访时,一整个大活人宛如不存在一样。

    眼见苏离连打几个寒战,苏唐伸手轻按其左肩,温热雄浑之内力缓缓渗入苏离体内,为他驱逐寒气。

    寒气化为纯粹白烟,从苏离口中突出。苏离连续咳嗽几声,面色苍白,对苏唐谢道:“多谢了。”

    “多话。”苏唐则对他的感谢不以为意,按在他肩上的手掌力道加催,未防止自己内力一松尸气再度袭体的问题,他直接往苏离体内打入一道以炎字诀为主,但被压制杀力的气劲。气劲散入其身体各处穴位中,并无破坏性,而是持续性的散发温热以抵抗尸气带来的寒意。

    众人行进片刻,终抵达官府地牢所在的位置,看守地牢的官兵都认识朱台,而后者在此地显然也有不低声望,甚至都没有经过核检身份的过程,便直接放行,让苏离一行四人也得以进入。

    监牢内光线昏暗,全靠墙壁上壁灯火光照亮道路,朱台带领众人一路走到监牢尽头的一间石屋内。

    虽在监牢之中,但想来那名女子并非囚犯,反而是受害者,所受待遇自然和囚犯不同。在来的路上朱台也向众人解释过,那名女子发狂时的是太实在太过吓人,而且会疯狂攻击眼前一切靠近她的人,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会出现自残行为,在数日的观察后,朱台他们也发现只要外人与她保持一定距离,女子狂躁的症状就会逐渐减少,直至完全消失,最后宛如痴呆一般站在原地。

    “大人,已经到了。”朱台脸色复杂,有些犹豫,“此人发狂的症状并未缓解,狱卒所做有限,每日只能通过食物吓得空隙将食物送进去,再借助窗户观察屋内人物动向。好在此人才保持着进食的本能,虽然吃的不多,但至少不会自己饿死自己。”

    苏离自然清楚朱台的顾虑,自己身份摆在这里,若是那位女子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冒犯到自己总是不好。但现在事情迫在眉睫,若冬儿真在那群姑爷仔手里,问出组织总部所在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苏离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无事,开门吧。”

    闻言,朱台也只能照做,将钥匙插入门锁中,咔嚓一声,石门打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迎面而来。苏离忍不住以袖挡鼻,身后杜羽和李霖也面露嫌恶之色。原来此女躺在石屋之中,竟已经失去了自行如厕的能力,屋子内遍地屎尿,恶臭难当。朱台苦笑道:“没办法,此女神智已经受损到这种程度,都无法自行清理。我们也只能趁她睡着时替她清理屋以及更换被褥,为期三日一次。”

    “趁她还熟睡着,杜先生,麻烦你诊视一下她的状态了。”

    “这……”杜羽看着满身污秽的女子,与李霖对视一眼,发觉后者眼中尽是戏谑神态,便知这回自己只能遭罪了。

    “好吧。”杜羽只能认命,缓步走到女子身边,手捻法印,配合真气将一道微弱气劲打入女子脑内,令其困意大增,本来因为听到异响而迷迷糊糊的神智,如今再度沉寂下去。杜羽也趁此机会蹲下身来近距离观察女子之态。

    此女脸上虽尽是乱发和秽物,但杜羽仍能依稀看出其清秀面貌,不愧是能被姑爷仔相中之人。她身上衣服似乎是在发狂时被自己撕烂,杜羽能毫无阻碍地看清她的肌肤,果然,她身上有不少被殴打后留下的伤痕淤青,但就痕迹来看,莫约都是一个多月前的旧伤,看来受困期间她没少受到虐待。

    杜羽轻轻扒开她的眼皮,瞳孔有些涣散,眼白中似乎有结块形成,血丝密布,他又相继检查了女子身上几个大穴,站起身来朝着苏离拱手答到:“少爷,确实是降头术的特征。应该是有人在她流落到此地前就被下了术,待得目标脱离施术者一段距离后,此术就会自行发动,令她甚至发生崩溃迹象。”

    苏离一想便了解这样做的目的:“为了防止有人泄密,所以用这种阴毒手段,即使有人真的能逃出,也会神智涣散,说不出任何关于据点的有用信息。”

    “目前唯一的问题是,我无法了解此术施展的媒介。从受害者的瞳孔来看,施术的痕迹极为明显,证明施术者并非那种能真正做到借人之血液毛发千里之外杀人无形的降头大师,他的造诣没有达到这一步,因此在这名女子身上必然带有一些能和施术者产生联系的特殊物件。”

    朱台听到“特殊”两字,顿时想到一物:“有没有可能是她身上带着的铁牌?”

    杜羽回答道:“可能性不大,一来铁并非是能最佳的施术媒介,大多数的铁很难承受降头术阴毒的术力。二来刚刚朱大人自己也说过,铁牌目前被官府保存,并不在女子身上,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能产生作用,施术的媒介大概率还在此女身上。”

    苏离也顾不上男女之别,仔细观察此人娇躯,被撕破的衣服下露出隐隐春光,但并不见其藏有任何显眼事物。

    “她身上不像是带有其他东西的样子。”苏离顿了顿,问道,“难道是有东西被埋进她体内了吗?”

    “体内……这。”

    朱台似乎突然想到什么,面露惊色:“我记得此女的腰部有一个疤痕,应该是被烙铁烫过的痕迹。那处伤口极为怪异,按动之时不觉肌肉松弹之感,反而像是碰到了些许硬物,会不会是……”

    杜羽皱着眉头让女子身形卧倒,翻开她腰后的衣物,果然有一处半个手掌大小的伤口,他点头说道:“对一些术力不高的降头师来说,藏器入体是常见的远程施法的手段,要破除此物,首先便需要同样具备一定修为的术师将藏在此女体内的邪气化除,然后让医师将其中埋藏着的物品取出。”

    朱台好奇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不过观其大小,可能是带有降头师精血的铁皮或者钢珠吧。”

    苏离心中阴霾更深,仅看此女身体,便不难想到那群姑爷仔的手段是多么惨绝人寰,一点活路不留。若非自己一行找到了她,即便这个女人费劲心力逃脱苦海,最后仍是逃不过痴呆一生的下场。他缓缓说道:“杜先生有能力做到吗?”

    杜羽笑道:“我不是医师,无法将异物从她体内取出,但仅仅是化开邪气还是能做到的。”

    就在杜羽打断拿出道门符纸一展威能之时,听他们聊了半晌的苏唐实在忍不下去,雄步跨出,行至女子身边:“闪开。”

    杜羽张了张嘴,本想问苏唐是否也会一些术法,但见他不耐烦的眼神,加上苏离也在门外朝他使眼色,当下一言不发灰溜溜地从女子身边走开。而苏唐目光扫到女子腰部伤口处,手掌按住刀柄,眼前一切似乎都如烟飞散,不见石屋内任何布置,只有一根根从女子身上延伸而出的丝线。这些丝线宛如从女子血肉之中延伸而出,颜色长短各有不同,盘旋在她身边几乎织成了一张巨网。

    苏唐目光如炬,缓缓抬头,盯视着女子头顶上最为显眼的一根黑线,线上带着浓浓邪气,甚至邪气沿着黑线不断蔓延,沾染上其他交错的丝线。

    “因果之线,竟被污染致此了吗?”

    轻叹一声,苏唐手掌扣住刀柄。不是是否是苏离的错觉,此刻在他眼中,苏唐,这位一向狂傲霸道的刀者,瞬息之间气息内敛,竟缓缓散发出如佛陀一般的光华。

    变化只在顷刻,只听苏唐掌中长刀一动,唯有他能看见的黑线被一道凌厉无比的刀光所断,断口处邪气四散,同时原本一已经染上其他因果之线的邪气也渐渐散去。

    “斩你因果,亦担你因果。”锵然一声,长刀回鞘,在场众人几乎没有一人能察觉苏唐已然出刀。惟有苏离隐隐有所感应,这也不是因为他的眼力超越五品武者,能看清连他们也看不清的挥刀动作,而是他在刚刚察觉到了苏唐瞬息之间的气息变化。在他看来,这不带任何霸念和杀意的一刀,才是苏唐真正可怕的刀法。

    苏离喉结滚动,怔怔问道:“这是……什么刀?”

    “哦?”听见这个问题,苏唐才真是感到讶异,“你不仅能察觉我气机的变化,甚至能感到我已经出刀了吗?”

    “我看不清。”苏离如实回答,“我只能感觉到隐约的变化,但……那确实是刀斩落的痕迹,我能确定。”

    苏离有些惭愧,但苏唐却知道这种直觉并不可笑。普通人的眼力绝对无法看清自己的刀,即便是一些初入上三品的高手,也只能勉强看清自己全力施为的刀速,而这也仅限于看清,看清不代表就能招架。而自己刚刚那一刀,刀意乃是采用了佛门之中也几乎无人修成的因果之刀,但出手时的刀法,则是自创的天险刀诀的起手式。天险刀诀以“险”为名,其中一大特征便是快,能在刚刚以不曾习武之身察觉到自己已经出刀,这小小直觉,却蕴藏着不小的意味。

    “这是佛门的刀法。”

    苏唐搪塞一句,也不说清楚这究竟是哪门刀法,反正佛门刀法千千万万,光名列七十二绝技中的就有数种,究竟是哪一门就让他们自己去猜吧。

    “降头术已破,刚刚破术之时,此女神识会与施术者有短暂连结,能在一瞬间以施术者的视角观察万物,等她醒来后应该还有有关那时的记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从她口中得出姑爷仔总部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