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满玉才听爸爸说起昨天一整晚都在找张宝南的事情。

    “是不是跑外面去了？”奶奶吃了口菜，问道。

    爸爸摇头，“昨天刚好是高国岸值班，林总还让调了监控看，确实没见人跑出去。”

    “厂里都找完了？员工宿舍那边不是还没建好嘛，是不是跑那里面去了？”奶奶又问。

    爸爸继续摇头，“昨晚能出去找的人都出去了，整个厂都翻了一遍。我还专门去了后门的煤炉堆，都没找到。”

    “那娃娃几岁了？”奶奶问。

    爸爸答道：“三岁多的小男孩，平时由姐姐带着。他妈前几年跑了，两姐弟一直跟着爸爸生活。”

    “作孽哟，还是个男娃娃！”奶奶感叹起来。

    满玉看了眼奶奶一脸可惜极了的表情，忍不住垂头翻了个白眼。

    正当此时，房门被人敲响。满玉回头看去，来人是蔡尧。他朝自己笑了笑，随后对着爸爸指向门外，示意他出去。

    爸爸立马放下筷子，站起身走了出去，“怎么了？”

    “小孩找到了……”蔡尧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传入了满玉的耳朵。

    如果找到了张宝南，蔡尧没必要避着她和奶奶说话。看来，张宝南很有可能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满玉迅速低头吃干净碗里的饭，随后站起身对奶奶道：“奶奶，我也去看看。碗放着，我回来再洗。”

    将奶奶的絮叨声抛在脑后，满玉拔腿就往楼下跑。

    刚出宿舍楼，就见对面康乐室门口围着不少人。顺着身边人张望的方向，满玉还看见了警车和救护车。她心跳加快，想着一定是出大事了。

    满玉个头小，顺着门边就轻易地挤到了人群最前端。身边大人们都沉默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室内，没人在意身边多了个看热闹的小孩。

    室内站着不少人，最显眼的便是一高一矮两名警察。他们脚边是盖着白布的担架，担架前蹲着一男一女两名医护人员。

    其中男医生朝矮个子警察说了什么，就见警察摆了摆手。随后站在后方的两名护士哥哥立即上前，一前一后抬起了担架。担架上的白布，显出了一个圆滚滚的人形轮廓。

    高个子警察转身跟着护士哥哥一起往外走，边走边朝门外招手。几名保安叔叔跑了过来，很快疏散了人群。满玉趁乱钻了进去，直奔站在墙边的张常身边。

    看见满玉，张常僵硬的表情有所松动，她垂下头，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怎么来了？”

    满玉盯着她，确定她脸上没有任何伤心的迹象，松了口气，“张宝南怎么了？”

    张常将手背在身后，盯着自己的脚尖，“死了，淹死了。”

    满玉脑中立即闪过刚刚那副担架，顿时没了说话的欲望。侧头将张常从上至下打量了一遍，满玉又问：“你没有挨打吧？”

    张常依旧低着头，她身后的窗帘却晃动了起来。

    满玉发现了她紧紧攥着窗帘的动作，伸手抚了抚她的背，“晚上去我那涂药吧，我猜你爸现在应该更没空管你了。”说完，见张常点头，满玉才转头看向这场“热闹”的中心。

    矮个子警察站在柜台边，黑着脸看向靠坐在椅子上的张常爸爸。张常爸爸就像是没了灵魂，双眼空洞，对于周围任何事物都没有反应。

    见状，矮个子警察转头对周围站着的几个人说话。那几个人分别是厂长刘锐，保安队长高国岸，后勤部长孙庞，以及蔡尧和自家爸爸。

    刘叔叔是管整个厂区的，高叔叔是管监控的，孙叔叔是管生活区的。这三个人的出现，满玉不觉得意外。蔡舅舅和爸爸，才是令她无语的存在。他俩说好听点是热心肠，说难听点就是爱多管闲事。

    厂里这样的人不少，但谁都比不过他俩。

    满玉看了好一会儿，发现了一个问题。矮个子警察像是不会说普通话，一直用方言在提问。除了爸爸，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的状态。但满玉知道，爸爸不过是“半桶水”罢了。

    她犹豫片刻，还是走了上去。

    爸爸一看见她，立马挥手叫她走。

    满玉看向矮个子警察，用当地方言说道：“我听得懂你说话，我也会说。”

    矮个子警察皱起眉，表情似乎更不开心了。

    刘锐此时开口说：“满玉，你帮着给翻译一下。我们听不懂问题，还回答什么？这不是浪费时间嘛。”

    他刚说完，就被孙庞用手肘撞了一下。于是他又解释道：“不是，我就是怕影响警察同志的办案效率。牛头不对马嘴的，这是无用功啊。”

    高国岸点头，看向满平元，“是啊，让你女儿帮着翻译一下就行。现在应该就是问问基本情况，不用担心，这不是还没正式开始调查么。”

    满平元看了眼警察，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朝满玉点头，“那你帮着翻译一下。”

    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满玉自觉站直了身子。

    厂里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外乡人，平时接触的也都是外乡人。就算出去买东西遇上当地的商贩，也基本是用普通话交流。有些时候，双方的普通话都不过关，只能用动作交流。

    不过大家买卖的主要都是些日常用品，不需要太多的交流时间。

    满玉从小就在Q镇生活，不管是小学还是初中，身边主要都是本地学生。学生间的交流，基本用的都是方言。老师们也爱用方言交流，特别是师生单独谈话的时候。方言能够消除隔阂，很快地拉近对话双方的距离。

    整日沉浸在这样的语言环境中，满玉想听不懂也难。趁无人的时候，她还会自己练习说当地方言。毕竟方言能消除隔阂，也能建立隔阂。

    矮个子警察按照人物重要性的顺序，询问了一些基本情况。满玉在中间传递信息，渐渐将事件耙梳清楚了。

    昨天找了一晚上的众人，没有任何收获。本想直接报警的张昱，被周围人拦了下来。有人猜测兴许是绑架，毕竟男孩子太值钱了，贸然报警就无法保障孩子的安全。也有人说，警察局有孩子丢失48小时后才能报警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