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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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过往

    日落之时,白榆三人与将军已在府堂中落座。

    槐远道居于上位,说道:“今辰出城,未告知将军,并非有意刁难。只是玄元林中寻一位故人,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怕耽误了时辰。将军委屈,实在是本宫之过。”

    李将军听得此言,明白先前所见是自己误会,回城路上压着的怨气消了大半,说道:“是臣失职。只是何人需得殿下亲往?”

    见李将军较先前缓和不少,槐远道便低头侧身,手取桌上香茗。而后摇摇头,笑着说道:“倒要让将军见笑了。”李将军疑惑间,林枫接过话来,说道:“说来话长,直白来讲是寻我三叔。”

    李将军听得这句,试探问道:“恕在下冒昧,敢问此乃家事国事?”林枫回道:“不敢欺瞒将军,只是家事亦国事。”

    “哦?此话何意?”李将军倒是耐不住性子了。

    白榆见李将军又生误会,便说道:“将军不知,此家事亦国事,是说这人既是林枫三叔,亦是此番与碧海国交战胜负手的关键人物。只是其中缘由,难以告知。”接着白榆将今日前去拜访一事详细说明。

    李将军听得白榆解释,说道:“若果真如此,个中缘由不知也罢。这般人物,臣镇守此地而闻所未闻,倒是臣察人之过。只是,如何让此人出山相助?”

    “哈哈哈,这倒不难。”白榆说罢,接着说出先前所想的应对之法。

    李将军听后说道:“那今夜便让人赶制布告,明日一早,城内外以及周边都贴上告示。”

    槐远道静静听着,待谈论至此,品了口茶,说道:“方才为今夜所谈第一件事,此事内幕只许将军自知,切勿多言。现在还请将军将军务详细说来。”

    此话对于李将军,就如那农夫久旱逢甘雨。本来以李将军之才,多年镇守此偏远之城已是不得志。昨日太子驾到,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如今等到太子问起军务,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当年在大将军旁效力,不禁抖擞精神,一一说与三人……

    碧海国与葵桑国百年间一直交好,可随着葵桑国国力突飞猛进,即便是葵桑国边境也是相当富裕,进而致使近几年屡次发生碧海国强盗骚扰葵桑国边境之民的恶劣事件。

    而双方正式开战的直接原因便来自碧海国一支臭名昭著的山贼。这支山贼乔装打扮成商客混入葵桑国边境,几日间在多个小镇烧杀掳掠。本来边境骚扰的问题多年来交涉就无果,而这山贼恶行传到葵桑国都临泽,终是引信烧到末了,满朝震惊,皇帝大怒,一纸檄文,宣战碧海国。

    如今双方交战逾两年,各有胜负,却都不曾攻破对方城池。金方城位置偏北,不在战局中心。而距此六百里,位于葵桑国西境正中的固汤城与碧海国的荡波城才是尸山血海之地。金方城虽比不得固汤城,却也是城高池深,兵甲五千余。两年间只遭受五次小规模的试探性进攻,而每次敌寇均被杀得丢盔弃甲。不过让李将军觉得蹊跷的是,其中四次发生在这半年之内。

    “除此,城中一切如常,倒是最近与玉龙国商贩间的贸易较以往频繁。玉龙国与碧海国向来交恶,商贩的公文手续也没有问题,臣便按律正常行事。”白榆听后,与槐远道和林枫相视一眼,说道:“商贸该是如此。”

    其余各事交代后,已是黄昏时刻。三人在将军府用餐后,依旧回到四方客栈。

    次日清晨,金方城街道一如往日熙熙攘攘,白榆三人已骑马到城门告示前。此时这里已聚了一群人,七嘴八舌讨论着。

    “哎,你说,这仙人留下的东西,咱不也有机会瞅一眼吗?”“那可不是,若是能得到某一仙草仙花,说不定也能得道成仙呢!”“哎哟哎哟,这话可不得乱说,上面可写着呢。有兵将护送,还敢偷鸡摸狗,小命不要啦?”“这么多人,浑水摸鱼的可不在少数呢。”……

    三人听得这些话正暗暗笑着,突然见两马飞奔入城。纵马两人均为兵士,其中一个,马背上系着一身穿粗布麻衣之人,转瞬之间已不见踪影。

    槐远道见得此景,看向白榆和林枫说道:“哎?你们说,这俩兵士在街道纵马如此之快,就不怕伤到人吗?”槐远道正说着,却看俩人表情惊愕,猛地回过神来,“那系于马背的,怕不是?”白榆无奈说道:“快上马吧,看方向是往将军府的,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

    不一会,白榆三人已到将军府。还没进堂,就看到那周药师已坐在堂内,而李将军坐在旁边,看样子是正等着三人。

    “好啊,我的好大侄,圣贤之道就教得你这般对待长辈?”周药师瞪着躲在白榆和槐远道身后的林枫,没好气地说道。白榆见状,说道:“此番主意是晚辈所出,晚辈在此赔个不是。”

    周药师靠在椅子上也不起身,斜着身瞥了一眼白榆,说道:“小子说得简单。你可知那一隅草药,可谓万金难求。”而后像是又想起来了什么,“噌”地一下坐正了起来,振声说道:“你发了布告公之于众,可曾想今后多少豺狼虎豹之人会寻我住处,扰我清静?小小年纪,长得清秀,心中却能出此毒计!”接着又看向槐远道,说道:“看你生得憨厚,倒与此类人为伍。好在遇上了我,教你看清身边人。”

    李将军本坐他身旁,见太子三人进了堂内,正要行礼,却被周药师与太子三人间说话打断。现下听得药师说话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惊得李将军连忙拉住他,小声说道:“药师且消气,不如听听太子殿下三人怎么个说法?”

    “消气?换你能消得了气?方才与你交谈甚欢,怎么现在枪杆一调,反戈相向?将军也是糊涂,怎就听信这三人,任他们胡闹。等等,你刚刚说啥,太子三人?”说到这,周药师脸色陡然一变,双手颤巍巍扶着椅子站起身,也不知太子是谁,便朝着白榆和槐远道方向行君臣之礼,说道:“罪臣不知太子殿下驾到,言语冒犯,还请殿下治罪。”

    槐远道不紧不慢地说道:“暂不说本宫是否识人不清,倒想问问你林沐泉弃家不顾,抛妻离子,于公于私,该是抓你面见父皇母后,让你好好说去!”说话间,白榆已往后退去,偷偷拽了一把林枫示意他无须担心。

    周药师不改姿态,说道:“臣知罪,只是罪臣不知何时有了子嗣?”槐远道说道:“本宫也是昨日与林枫交谈间知晓。这次寻你,是要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周药师说道:“臣遵殿下之命,只是……”

    槐远道知道周药师所想,说道:“只需你这几日助我行事,待事情一了,功过相抵,归去田园或是妻子团聚都随你心意。这几日草药都会派兵把守,告示也会着人一一取下,若有人寻你住处,自会处理。”

    周药师轻叹,说道:“谢殿下!”

    话说到这,李将军想缓和一下场面,说道:“如此,臣请殿下与药师午间在寒舍用食,席间再叙,如何?”槐远道说道:“将军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本宫另有他事,明日如何?”不等李将军出言挽留,槐远道接着说道:“林枫,你且先留下,也好叔侄相叙。”

    白榆和槐远道走后,林枫坐在周药师身旁说道:“三叔,侄儿知道你想问啥。自三叔你四年前打算改姓离家,三婶知道留你不住,便趁机在三叔身上用了迷幻散。在三叔走后,便已有了身孕。”

    周药师抬头看着屋顶,往事如潮水般向心中袭来,冲击得他嘴角只是张张,却说不出话来。

    良久,林枫问道:“三叔可是想问是男是女?”周药师摇摇头,说道:“是我亏欠了她。”林枫看着周药师眼角噙泪,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三叔,我想着得过两天才能见着你,为何这么会儿就被逮着进了城?”林枫没来头冒出一句,一下把周药师情绪带了回来。周药师骂骂咧咧地说道:“你倒好意思讲,从小是白疼你了。你带着太子殿下咋没把我整屋都搬走呢?我大早到城门外,就看见有人贴着告示,还写我驾鹤得道成仙,怎么不直接写我死了?当时一个气不过便撕了告示,接着就被五花大绑扔到了马上。小子现在还问我怎么被逮了,要不是心疼我那草药……”说着说着,周药师语气缓了下来:“哎,算了,不计较了。祸福相依,也多谢你让我得知家中消息。”

    林枫揣摩着话中意思,说道:“待事情了了,三叔可愿和侄儿一道回临泽?”

    周药师低头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