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次塔议第十二次会议现在开始，”帮领拖着声音长长宣布，“今天是内务部和城防军集中汇报。奥尔多来了没有？”

    灯塔大楼顶端，一如既往的是第三十五次塔议的附属会议。今天是教卫会的主场，内务部行政的主力差不多都是教卫会的人。当今的新城，除去资源部旗下的三支巡卫队和渡边亘手下的城防军教卫会的成分少，其余的都是那帮神棍的天下了。

    “我先吧，”渡边亘将军是一位老军人，内战时才十八岁，在一场战斗中被炸掉了右腿。他的东方血脉和新城主要的那部分明显不同，古板冷峻满是伤疤的面孔配合上钢铁义肢走路发出的咔咔声十分惹人注目。“边城统计的数据都在文件里了，我们要考虑是不是要再进行一次冰原演习。”

    “浪费这些资源干什么，”奥尔多踏着步子走进会堂，“现在新城基地正是扩建的时候，尚主的传教和维持新城稳定都不是小开销，难到要都批给你炸掉？”

    “奥尔多，不要无理。”帮领皱了皱眉，“让将军先说完。”

    “边城的边民仍然是不稳定力量，当初教卫会提出成员价值学说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点。”渡边亘抬了抬头，“稳定边民也是城建计划的关键。”

    “内务部的统计倒是发现新城内部出乱子的可能更大，就去年我们教卫会就查获了不知道多少违禁品，我记得新城边界是你们城防军在负责吧。”奥尔多摆出戏谑挑衅的样子，又微微欠了欠身，算是对自己迟到和打断渡边亘的道歉。

    “我不管你们偷偷放了多少东西进来，又从中获得了多少，在这个地方，尚主的旨意永远不能被违背。”他的表情让人很想一拳打过去，微微翘起的嘴角好像在说：来吧，就这么干！

    渡边亘还是忍住了，他愈加老去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了，“那么你的意思是？”

    “内务部和教卫会的合作还会一直继续，作为新城的核心，我们会带领人类跟着羲神的步伐，永远地延续下去。”他指了指胸口的教徽，一圈花纹边是汉字的一句“为了延续”印在旁边。

    “是么？”门突然被撞开，几个手执教鞭的教管拖着一个身影，“你们的话可真是不能相信。”

    “赖晓？资源部的塔议不是早就结束了吗？你这是来砸场子的？”奥尔多饶有趣味地看着赖晓一把摆脱看门的教管。

    “那你还是好好看看这是什么。”赖晓拿出施云带回来的资料，这份档案集合最终还是被施云交给了他的赖总，当时他的犹豫仍让赖晓历历在目。

    “你站在我这边，我一定会让我们有能力回到旧大陆，因为那里是我们未曾谋面的故乡。”他这么安慰着施云，随即便带着护卫一路直上灯塔大楼，闯进会场。

    见教管拦路不罢休，赖晓啪地把资料甩在地上，纸页一下子铺开了。

    “停下，”帮领的语调不怒自威，“让我看看。”

    身边的副官快速拾起资料，递在帮领面前。

    突发的变故来得很快，渡边亘这时候退到一边，想看看赖晓有什么底牌来对抗教卫会。

    “这份资料是？”不久，帮领的声音再一次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在档案室找出来的，”赖晓补充道，“数据十分可靠，加上上一次教卫会还没来得及更改的部分，可以有力地证实安全线南移的事实。”

    “城建计划的基础受到了威胁，”赖晓的低音稳稳地在大厅中回荡。“我们应该另寻出路。”

    奥尔多的脸铁青着，尽管他年轻，但这种时候还是保持了一个会首应有的控制力。“那么如果照着您的意思呢？”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像一个小孩过家家一样喊着消除全球畸变么？”

    “这是科研部一直在进行的方向，”赖晓见事情有了转机，连忙开始陈述熄灯计划的细则内容，“银针的研究一直在进行，但是现在仍然缺少几项关键数据。”

    “这些数据，怎么获得？”帮领终于发话。

    “都是畸变生态的核心数据，需要深入畸变生态群系的核心，甚至接近畸变裂隙。”

    “看来赖总是要他的巡卫队去送死，”奥尔多见形式不利与他便开始盘算反击，“赖部长打算让自己的手下接近畸变裂隙，难道您和我一样没有到过旧大陆么？”

    “简而言之是我们对畸变生态不够了解，”赖晓自顾自地继续说，“科研部连它的基本原理是什么都没个定论，目前只有根据畸变辐射的反应推测出的一点东西，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需要您的批准。”赖晓低下头，“这项研究才事关新城的未来。”

    帮领看着眼前这一幕一环扣一环地发生，连一个表情也没做出来。“这件事先交给赖晓去办吧，”他沉郁顿挫的声音响了起来，“正好赖晓你来了，我还有件事要宣布，省的以后再多开特别会议。”

    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把拒绝了副官的搀扶。

    “我老了，能待在帮领位置上的时候不多了，但是新城仍然要运转，关于帮领位置继承人的问题我已经在考虑了，今年结束之前会有结果，那之前还要大家尽力为新城做贡献，为人类做贡献。”帮领严肃地说，他扫过眼前的三人，“人类的未来总是要交给你们的。”

    “尚主与您同在。”奥尔多点了点头，随即退了下去，剩余的两人四目一对，行了个礼也离开了大厅。

    “老人家的团结！”奥尔多回到自己的楼层，愤愤地说道。他看向窗外的落日，现在的夜晚越来越短了，长极昼期就快到来。“你跟我来！”他指着一边的副官。

    他脱下自己的长袍，将精致的金色长发拢在脑后，两三步就走下了楼梯。教卫会的大厅里我就是主人，他有点上火地想道。

    “享受得怎么样？”他整了整手套，问小房间里被吊起来的一个人。

    “唔…”那个声音含糊不清，但奥尔多知道不是什么好词。那是上次从三队捞出来的巡卫队员，已经被教卫会的酷刑折磨得体无完肤了。

    “我们合作吧，”奥尔多说道，“你不会吃亏的。”

    “唔！”显然是回绝。

    “不干？”奥尔多冷笑，打了个响指，随即一个轮椅被副手推了进来，上面的人蒙着头，留着短发，但明显看得出是个女性。

    “唔！！”那个声音尖利了起来。

    奥尔多拿出一柄短刀，锋利的刀锋在轮椅边不停绕圈圈。女人显然昏过去了，没有一点反应。

    “还是不干？”奥尔多的声音随着冷笑上扬了起来，副官接过刀把，随即把刀捅进了女人的身体。

    血液一骨碌喷涌而出，女人一时半会儿没死透，身体颤抖着挣扎起来，又带动血液不断往外淌。副官用力挥刀，在女人身上留下来一条长长的切口，她晃了晃，很快就不动了。

    “唔！！！”吊起来的人喊得失声了，泪水齐刷刷地落下来，和脸上的血水混在一起。

    “没事，”奥尔多又笑了起来，一把揭开轮椅上的布套。他发现被吊着的巡卫队员一下子松了下去，似乎也发现了那不是自己在乎的那一个人。“但是我认识她的哦，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能好好想想了？”

    男人的眼光一下子塌了下去，看了看死在轮椅上那个无辜的边民，不停喘息着。奥尔多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他想要做的事情成功了。

    在其下几十米的阿尔法基地，赖晓召集了白枫和施云，三队的代表也站在一边。

    “畸变裂隙？！”白枫的大嗓门震得小会议室都在嗡嗡地动。“不可能，那么危险，还要保护两个专业测量组？”

    “正是如此，我才需要你们两个巡卫队一起出动，三队目前仍然没有形成战斗力。”赖晓叹了口气。

    “明天新下水的一艘远航舰初步形成了战斗力，我们到时候组一个舰船编队一起出发启程。”

    赖晓解释的声音平稳又有力，给了他们难以言说的安全感，但白枫知道畸变裂隙的威力不是说着玩的。

    “去年老三队只不过接近了裂隙外围就全队阵亡，我们还要到裂隙里面去，这根本不可能！”他一挥手，激动的情绪让他脸上一阵红。

    “这是人类的机会，安全线在南移，城建计划长不了了，银针是熄灯的关键，我们需要一个机会！”赖晓急了，“艾莉丝已经为这个目标奋斗了大半生，我们可以回到旧大陆！”

    一阵沉默。

    “我去。”施云简短的发言直接让白枫瞪大双眼，“打通计划的关键证据是我拿的，我觉得我应该坚持下去，二队也应该坚持下去。”

    “行吧，我们一队也去，”白枫长出一口气，“真是他妈的疯了，不过我可不能让你们二队赶在我前面。”

    “那就这么说定了，”赖晓坐回座位，“明天，我们去看看新下水的远航舰，让后勤组准备充足弹药和补给食品药品。”

    “我们的目标在这里，”赖晓指着世界地图，那是南美利卡大洲一处标记出来的畸变裂隙，目前处于休眠状态。巡卫队的任务是分两组进行采集，途中要经过一片生态核心区。

    “妈的，”白枫低声骂到，“要一去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