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出来的车队人更少了，施云显得有点局促和不安。巡甲卫的状态还算良好，装甲和操纵系统都没有受到多大的损失，施云看着残缺不全的地面，心情感觉十分复杂。

    这片裂隙“地质杂化”的程度跟一号裂隙差不多，施云他们只管奋力往前开，似乎是要把那些解不开的谜甩到身后。

    地质杂化是新城的科学家们给刚刚那种现象命新的名字，现在要是想弄清楚裂隙里各种现象的成因，非得要他们把数据带回去不可。

    雨又下大了，轰隆隆的雷声又响了起来，众人的眼前不停地闪过噼里啪啦的白光，雨幕遮盖住了射击孔里的视线。

    “施队，”子悦用重卡里的无线电说，“前方路况良好，但探测仪显示有辐射波动，可能有畸变种跟着咱们。”分兵两处后，她自然担任起副队长的职务。

    “全队戒备。”施云咽了口口水，探测器显示的畸变种规模不大，应该是零星几只驹马和一些小型的变种，对车队能造成的威胁还不如那一堆堆乱跑狂暴状态下的土山，尽管如此，面对心底的不安，施云还是下令封锁后排，他自己和所有巡甲卫固定好阵型，分别负责车队的一部分，他要正面会一会畸变种群。

    雨幕像是舞台上的帘子，阻隔了他们的视线，凭借探测器，他们能发现隐隐的波动闪烁在屏幕上，这和以前看到的状况极其不一样。

    “妈的，这帮畸变种怎么回事，”施云感到十分的不安，也许是为了壮胆吧，他小声咒骂，“都围了这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放在平时畸变种绝对不会这么冷静加克制，往往是发现了成群的波动和阴影之后就是暴风雨般的成群打击，而这次不知道在抽什么风，施云在这与群畸变种的对抗中感觉到了拉扯。

    巡甲卫的武器系统都预热完毕了，装甲车的子弹也咔啦咔啦上膛，不管怎样，现在要是再来上几只驹马也只有挨揍的份。

    终于，要来了，几只小型的变种驹马冲出雨幕，穿插到了车队中间，拦路似的反包围着重卡和装甲车，最外层的巡甲卫猛然注意到异常。

    “装甲车开火！”施云声嘶力竭地喊，随即火力网便编织了起来，砰砰砰的子弹雨下，那些身强体壮钢筋铁骨的畸变种也很难占到便宜，更何况还有巡甲卫滋啦作响的能量炮。

    外围的巡甲卫快速补位，冲进来的畸变种就像被包住的饺子难以逃脱。很快就留下了十多具破败的尸体。

    怎么说，就这？施云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探测器上显示的波动没有消除，这最多只能算对车队战斗力的试探。

    畸变种在试探我！？

    施云被自己的结论吓到了，他不知道此前的外巡记录里有没有这样的先例，在他所经历了解的这么多年里，畸变种从来都是野蛮恶心的象征，在畸变辐射下，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保持理智，更别提像现在这样有板有眼地试探性攻击了。

    车队的火力十分充沛，先前穿插到车队中间的小型驹马已经全部消灭，但现在的问题是大雨幕后的畸变种。虽然在探测器屏幕上只是小小的一条细线，但在施云看来这就是一条不测的深渊，里面的怪物正在向外探望着，随时准备拖着他们下水。

    “嗖！”

    就像利箭划过细雨，闪着光的什么东西正正命中了领头的装甲车，蓝色的火光炸起，一号装甲车一整个打横飞了出去！

    又是几发闪着光的条状物从侧边飞过，命中了侧边的巡甲卫和装甲车，一时间碎片和火花迭起，子弹狠狠地穿梭在看不清的大雨里。

    “什么情况！什么东西爆炸了！”

    仪表盘上一片模糊，来自四面八方的打击砸在车队的头上，短短几秒，两辆装甲车彻底解体，三台巡甲卫遭到了袭击丧失作战能力，落在最后的一台甚至发生了大爆炸，碎片散落满地。

    “开火开火！”转过身，巡甲卫在精准的操纵下进行灵活机动，一串火箭弹从身后的火箭巢里鱼贯而出，道路两边的石块顿时炸成一片一片的齑粉。

    尘埃落下，一个身影终于浮现在模糊不清的雨里，那是驹马，但不止是驹马。

    似乎发现了施云在看自己，驹马背上的生物也直起来了身子，它四肢修长，通体蓝色，俨然一副人类的外观，下肢骑在驹马上，上肢携带的弯曲状物体显然是一副弓箭。

    施云脑袋里的弦突然绷了起来，他突然知道前几天被监视的感觉从何而来了，尽管全息投影带来的视野有限，但他仍然做到了和驹马背上的生物对视。

    这是人类的畸变种吗？！

    施云瞳孔骤缩，来不及细想了，因为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发淡蓝色的箭矢。

    “突发状况！”子悦这时接通了无线电，“车队遇袭了！我们开启了记录仪，能不能看到？见鬼了！有人骑在驹马上用会爆炸的弓箭射我们！白队！白队！蓝羽！远航舰！能听到吗？”

    “妈的通讯断了！”施云狠狠地开出两炮，终于杀出了重围，这时发热的大脑才重新开始思考。

    这里距离二号裂隙还有几个小时的车程，而屏幕上的阴影已经越来越多，要是再这么下去，整个车队都会被这一群畸变种耗光。

    “二队注意，全队撤退，十一号，五号机，随我开路！”施云突然脱离编队，同另两台巡甲卫直扑左前方，那里一只驹马正奋力地对着它们吼叫，背上的生物正拉开弓弦。

    施云一炮杀中驹马的前腿，它们整个在高速运动中向前摔了下去，后续的火箭弹随机炸平了路边的障碍，领头的装甲车猛打方向盘，带着重卡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掉头，漂移般的动作为他们吸引来了不少火力，尾巴上的装甲车炸着火花翻了过去。

    居然和畸变种在旧大陆玩上了火力对决，这是施云这一刻最真实的想法。

    另一边，几只驹马冲进了白枫带领的车队，好在规模还不算很大，几分钟不到的交战，就已经是遍地的尸体。更让他担心的是，在驹马冲进车队的时候，他们和施云分队的通信断开了。

    经过和远航舰方面的几次联络，确认施云和他们失联了。

    “白队你放心，”蓝羽喘着粗气，晃了晃手里还发着热的突击步枪，一脚踢开了满地的子弹壳，“施队的生存能力指定是这个，我们到确认过的地方去等就好了。”他说着比了一个大拇指。

    白枫半倚靠在打开舱门的巡甲卫上，雨点沙沙地落在防护服上，他突然觉得很担心，虽说从施云进入巡卫队开始就没打过败仗，每次都让这小子显摆的得意洋洋，但他在二队的老队长面前承诺过，不管怎么样都要护住这个满脑子只会蛮打蛮干的愣头青，不管是在教卫会，奥尔多他们手里，也是要在旧大陆的怪物们手里，现在赖总一句重回旧大陆就要他们付出生命，恐怕很难。

    “让雪晴他们快点救人，回车上，专业组测绘还有多久，能不能在一个小时之内搞定？”

    “很难，”手臂受伤的工程师被架着回到重卡，门口就遇上了发问的白枫。“刚刚的袭击击中了几台测绘仪器，我们还在重新…”

    “那就给我赶快，”白枫绷着脸，“实在不行我们就再分一次兵，得准备接应施云他们。”

    工程师的脸色难看了不少，随即被医疗组的战士拖回了重卡。

    施云这边情况稍稍有所缓解，骑着驹马的畸变种现在只是远远地跟在后面，这给了他们盘算的时间。

    “从来没见过这种状况，”子悦一边给重卡里被碎片击中的战士绑上绷带，一边对着耳麦说道，“那些东西不会有点智慧吧。我们现在怎么办。”

    “难说，”施云稳定住机身，巡甲卫在不停的爆炸震荡中有点略微的损坏。“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原路返回，前进的道路已经被堵死了。”

    “但是这样的话，不是会让白队他们毫无准备地撞上畸变种群吗？”子悦有些担忧地抗议。

    “我们直接去接应地点吧，建立防线，跟他们干了，消灭之后，我们去迎接白队他们。”施云终于决定了什么，看着远远的道路发呆。

    车队的速度很慢了，畸变种群也只是跟在后面，丝毫没有再冲杀上来的意思。

    “它们这是投降放弃了？”

    “嘘，动静别太大，好像还跟着。”

    “怎么办，呜呜呜我还是第一次外巡呜呜…”

    杂乱无章的声音充满了通讯频道，低落的情绪开始蔓延，哪怕选上来的战士都是新城里一等一的好苗子，这会儿也开始有了崩溃的迹象。

    “都镇定，”施云泰然自若地接入无线电，“机械组的，组织抢修无线电，巡甲卫跟我殿后，不能让它们直接威胁到重卡，子悦，伤员情况怎么样。”

    车队还没有停下，能救到的伤员数量十分有限，几名医疗队员已经在重卡上竭尽全力地把几个受伤的战士和工程师安顿好，之前那几发箭矢都只落在重卡的车厢边，冲击波震碎了一片车厢舱壁，冷冷的风和雨这时候正在倒灌进来。

    “重卡上没问题了，”血污粘在子悦并不精致的脸颊上，常年战斗留下的痕迹和齐耳的头发混在一起，污浊的风带来刺骨般的凉意，她喘着气把头发向耳后一捋，“七号装甲车上的炮手胳膊伤了，等会儿要停车修整。”

    “行，大小姐都发话了，”施云出一口气，算是开了个玩笑，“巡甲卫，咱们去把尾巴切了。”

    三米多高的人形机甲降速到编队尾巴上，其后约百米处，几只驹马跟在那里。

    这里是一片城市的遗址，四周尽是些破败的楼房，车队行驶的主干道穿城而过，左右两边，驹马正不知疲惫地紧紧跟随着。

    “火箭弹开火！”

    巡甲卫身后备有的火箭巢随着命令全力开火，尾焰画出几道完美的弧线，炸开在驹马群的头上。

    也许是没料到车队会主动进攻，驹马背上的生物纷纷引弓搭箭，发着光的箭矢穿风而来，但都只能落在地上。

    “来啊！”施云大声喊到，打开能量炮，电弧炮弹一路飞出去，给跟着的驹马迎头痛击。

    也许是为了给车队带来惊喜，几只驹马趴在路边的石头上，它们的背上都有那种类人形的生物。现在的车队就像被面包夹住的火腿肠，俨然要变成香喷喷的热狗。

    施云感觉心脏骤停，连忙呼喊装甲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有力的蓝光飞向领头的七号十三号装甲车，合成金属板轰然发出巨响，半融化的碎片飞了出来。

    “重卡！重卡掩护！”施云的音调已然失声，但还是没能拦住箭矢落下。

    “巡甲卫进入编队掩护，快快快！”施云命令得很急，剩余的巡甲卫很快就代替了缺失的装甲车，“子悦，你那边怎么样！”

    “咳咳！一切正常，冲击波把车厢打裂开了，没什么问题。”

    施云长舒一口气，他迅速操纵右手的能量炮左右开弓，击退了扑上来的小型驹马。

    “没关系，”他在心底默念，“我会保护你的。”

    吼！

    没有东西骑着的驹马跑了出来，一头撞向巡甲卫的编队，侧边的十一号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撞倒，金属化的牙齿很快速地肢解了它，损坏的零件和碎片飞得到处都是。甚至最凶猛的一只顶着火力直直撞在重卡的车厢上，射击孔前开枪的战士被一把撞飞，子悦还没站起，又狠狠地砸在对面的舱壁上。

    完了，一切都要完了。

    第二轮箭雨飞了过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响起，其中一支炸开在重卡车厢下。

    子悦只感觉天崩地裂，巨大的火球从车厢后半段腾空而起，重卡也飞了起来，驾驶舱受到的冲击不比车厢小。等到落地，被碎片贯穿的驾驶员手一歪，车头撞进了还没完全倒塌的路边建筑。

    “子悦！”施云猛然回身。

    “队长！”另一个巡甲卫的驾驶员出声制止，如果现在脱离编队，简直等同于冲向畸变种群里找死。

    “你替我指挥！”施云咬牙怒吼，三号巡甲卫临危受命，嗖嗖地开过施云身边。天有不测，又一支箭矢落在施云脚边，他的巡甲卫被冲击波托了起来，然后横着摔在地上。

    红色的警报填满了施云的眼前，一阵一阵的晕眩冲击着他的大脑，但残存的意识让他摁下发射按钮。

    一串火箭弹蹿出，命中了路边还算高的天桥，等它塌下来，正好挡住了畸变种的道路。

    全息的显示告诉施云这台巡甲卫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关节故障，操纵系统脱离，神经延迟拉满，施云艰难地站起身，机器在极限的操作下发出嘶哑的怒吼。

    他穷尽最后的力气冲向重卡撞进的房子，三米高的机器已经撞到了房子的天花板。

    “子悦，”施云扒开车厢顶上破碎的水泥块，车顶已经被掀起来一块，“你怎么样，怎么样？”

    倒掉的天桥倒是挡住了畸变种，他们正试探性地射了几箭。轰隆的爆炸声响起，最近的一发就落在巡甲卫身边。

    淡蓝色的箭矢竟然能爆发出如此的能量，巡甲卫的双腿被炸毁，只剩下残存的金属骨架。

    施云拉开舱门，奋力跳了下去，破碎的水泥板铺满了车厢内部，他扒开水泥碎块，里面是满身血迹受伤呻吟的子悦。

    我是不是说过，一定会保护你的。施云不停喘着粗气，轻轻抚摸着子悦的头发，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