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一开始繁琐的要求，这两天他的生活作息堪称规律，刨去研究院的时间。他一直待在房间内查阅以前的文本。”

    散华点了点头，又问道：“研究院身体数据分析的结果？”

    “白芷那边怎么说？”

    “她说......要么杀了他要么真诚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卖弄聪明，欲擒故纵。”

    散华没有想到，冷淡疏离的白芷，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免开始比较令尹和漂泊者，末了，长叹一口气，说道：“暗桩都撤回来吧，他应该开始起疑心了。”

    空荡，绚丽。从繁华饭店往下看，是路上零星的行人，大多四十岁出头，年轻壮丁前去前线抵御鸣潮，留在今州城内年轻人非富即贵，算得上一句往来无白丁。当然，今州本就处于北部边界，建制最晚，富贵能富贵到哪里去，都是附庸风雅的玩笑话。

    异乡人第三天动身了，去繁花饭店吃点小面，逛逛今州城，不知不觉中来到城边，耳畔萦绕不绝的是新兵埋怨的声音，负责夜归军新兵训练的严彦比较严格。

    他抬头看向信标泛起的幽光，心中嘀咕道“是我长久未出门的原因吗？信标发出的幽光似乎闪烁了一下。”

    似是反驳异乡人的猜想，幽光反而变得愈发耀眼。

    “再往外走就出城，除非有通行权限，现在北落野方向，不允许通行。”

    嘿，这不巧了吗？异乡人不急着下判断，按捺住好奇心探听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这小道士，这城门岗已经换了几轮，你怎么还守在这儿？”

    “您是昨天中午守城的军士，有幸再会。小道是共鸣者，自小习武，有一定自保能力，想要出城寻人。小道答应了失踪者的爷爷，必须寻回他。恳请二位军士通融。”

    “小道不欲为难军士，若是道士在此处打扰两位军士，小道可隐去身形，退至五丈，百丈之外亦可，但以小道目力，千丈之外堪堪看清。”

    “军情急捷，也没有准信。就算你在这等着，也不见得能见到自己要找的人。”

    城墙边缘，隐隐传来一声叹息。

    异乡人心想，原来无奈的人到处都是。但闲人倒是少见的很。

    于是他快步走到轮岗士兵面前，展示盘古终端的通行权限，开口说道：“奉今州令尹之命，出城寻物。”

    “独行？”守城士兵验明正身，问道。

    “不，两人通行。”

    鉴心一愣，随机喜上眉头，说道：“少侠大义，小道鉴心谢过少侠。”

    异乡人又接着说道：“并非无偿，帮我寻物再去找人，观你言行，你对这双招子颇为自信，多个人多双眼睛也轻松些。夜归军前线告急，就不劳烦将士们劳心费力了。”

    此言一出，将士们也不好多说，终端上也确实是最高级别的权限，甚至能领兵出城。

    告辞二位将士，一路上鉴心向他讲述出城缘由和所巡之人情况。

    “你不是今州人士？”出城后多是土路，道路崎岖处不在少数，饶是异乡人的脚力都有些吃力，他观鉴心跳山越涧如履平地，行动矫健动若脱兔，故有此一问。

    “在下自幼长于深山，脚力自然有过人之处。倒是阁下能轻易跟上在下的步伐，着实让人吃惊。”

    这位少女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目中无人，如果是别人，大概会很不适应，甚至有人会直接愤怒，异乡人却没有，一来是习惯了，二来是他明白这个家伙只是在惊讶，不谙世事而已。

    异乡人说道：“你师傅说的对，你确实需要入世磨练。”

    这位贵客说话时候的姿态带着些居高临下，如果是常人，想必会很不适应，甚至会说成故作老成，鉴心却没有，一来是习惯了，二来她清楚这位少侠身份自然尊贵，涉世不深而已。

    一路无言，二人识趣地没有打开话匣，心中则是互相可怜对方人情事故一窍不通，秉着同情对方的友善心理，抵达军营后他们开始第二次谈话。

    “致远是名普通人？”

    “是的，没有成为共鸣者的潜质，无法成为夜归军的一员。”军士的语气中不免有几分惋惜。

    “那就有点难度了。”

    鉴心还没明白这句的意义，只当他对固执的少年产生兴趣，为他谋取一官半职位。她还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狂风暴雨。

    走出伏波营地，异乡人看着眼前这位少年郎，他面色有些苍白，浑身都在打颤，眼神里喷涌着愤怒的火光，双拳渐渐握紧。

    为什么？他需要一个解释。

    而异乡人抢先一步给他一个解释。

    “抱歉。然后，滚。你只是个孩子，而我要阻止你的梦想。”异乡人的语气冷漠地如同千年寒冰，他的说话不容任何人质疑。

    “为什么？”敬远沉默了很久，问道。

    异乡人直视他噬人的眼神，不退不避，幽暗深沉。“你只是个孩子，而我是整个今州城的贵客。我可以让你的前途一片黑暗。虽然你们都没资格让我这么做，我还是做了。”

    纯粹的恶意，不加半点掩盖。极致的冷漠，空存一丝温热。

    这是本心纯朴的少年郎从未感受过的，这些天来他一路跟随部队前往前线抵御鸣潮，起初没有优良装备护身，也没有共鸣威能杀敌，险象环生，但他熬过来了。

    但今天他遇见了异乡人，动摇了，异乡人身上散发出的非人感让他无比怀念前线的怪物，只是他有一口气，一口恶气。

    鉴心立刻出来打圆场，她没有想到异乡人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言语。“致远受到宗业爷爷的影响，对亲身行军作战有了执念，这是情有可原的，大可不必把氛围弄这么僵。”

    异乡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对自己的判断产生怀疑，但该做的还是要做完说道：“鉴心道士是个厉害的共鸣者，若是你侥幸在这位手上撑过七分钟不认输的话，你想要什么随便你挑，哪怕是成为共鸣者，一如忌炎。”

    说罢他往后退几步，留下状态外的鉴心和沉默的致远。

    “致远我们没有理由对峙，听姐姐的话，回去吧，宗业爷爷还在等着你。这是战场，不是普通人应该掺和的地方。”

    在谈及宗业爷爷，致远面露挣扎之色，鉴心乘机说道：“现在上阵杀敌还是空谈，这一点你不是知道。”

    致远沉默着，就在鉴心以为自己的劝说有效。他的身体渐渐挺直，头也渐渐抬起，暮晖照耀在少年身上，仿佛在燃烧。

    “请道长赐招！”

    嘿，这才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