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西湖醋鱼
“就你是行墨斋啊?”贾琏说着咋舌,脸上带着轻蔑。
他和孙家早就算撕破了脸皮,心里早不把孙珩当亲戚看了,不过混账老爹贾赦还整日里谈论一二,这和他贾琏也没有半毛钱关系。
他和此世的人最大的区别便是,他的脑中可没有那些陈腐的父子君臣关系,他是贾琏,和他的父亲贾赦并无瓜葛。
“是又怎样?那日的事情,我们走着瞧吧!”孙珩瞥见贾琏手中的文契来:“你还著书?难道是在行墨斋做的,宋老板也算是老花了眼了……”
贾琏冷笑道:“老花眼的是谁?你可看得清楚些,这上面分明写着‘御墨斋’三个字,你是不识字还是脑缺损?”
“御墨斋?”孙珩有点哑了,靠在门边,忽得看向了孙泠,那面上神情一变,直指着孙泠,一时语塞。
那眼神,不亚于捕蝉的螳螂看到了黄雀。
孙珩惊得不小,颤着声道:
“你……你怎么和贾琏在一块!”
孙泠耸了耸肩:“没规矩!怎么,侄儿倒管起姑姑来?我为何不可在此,还有,你好生无礼,怎么硬闯起门来!”
“侄儿?”贾琏惊得一呆,“她那么小……孙珩都二十好几的样貌,孙泠像是十五六岁,古代女子成亲早,要是没个分辨,都能当成是父女来。”
不过,古代的辈分确实不看年龄,红楼里头还有句古话叫做:摇车里的爷爷,住着拐的孙子!
从姓氏来看,孙泠是水字一辈,和孙珩的父亲孙浚是相同的,古代宗法关系严密,家中最长者当家,辈分越高,便是离当家者亲缘越近了,地位自然不一般。
这么说来,孙泠论身份,大概是孙浚的妹妹了。
也难怪,适才路上孙泠还说两家来往紧密,横竖是孙家大老爷让孙泠到御墨斋找韩清补习来了啊!
“姑姑……也该听大老爷的话,别和这么个人同流!”孙珩尽量保持着语气,但声音依旧低了些。
“同流?这说的是什么话?”
孙珩瞪了一眼贾琏,恼道:“这等不学无术之人,当是要离得远些。”
“哼,就你是有学术的?”孙泠冷哼了一声,不等孙珩再出一言,接着抢话道:
“我怎么样,不说老爷,反正你肯定是管不着!”孙泠说着,头也不抬,继续挑起桌上的冷菜来,“你再不出去,可就是无礼咯!”
贾琏望着难堪的孙珩,一耸肩。
孙珩颇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面上有几分气恼,却也只是退了步,悻悻地转身而去,将门重重地关上。
“砰”地一声巨响,吓得一旁的孙泠直窜起来了少许。
“这坏侄儿,好生的无礼!吓我一跳……”孙泠一撇嘴,抱着点不满来,嗔道:“你们两个也是老好脾气的,怎么不出去说他句。”
……
这时,楼下的伙计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吆喝着上起菜来。
西湖醋鱼,紫苏虾,环糖果烙……
是时佳肴满桌,贾琏不禁想起一种说法来:人喜欢吃的东西往往体现性格。这虾、鱼、糖烙一物,味道浓烈,入口香醇,但需要食者细细剥嚼。
韩适此人,虽然现在依然穿着书斋伙计的衣服,但言语自然平和,气质和处世绝非常人,让人一见便感到非同寻常来,此番饮食,为人一定细密,做事锐意进取。
贾琏心下考究,如今只知道韩适是韩清长子这一重身份来,不知底子下面还藏着什么,是该留个心眼,提防也好,结交也罢。
孙泠却是没有一点儿城府的,只爱吃糖酥,什么味道浓吃什么。在贾琏眼里,她像是个天真烂漫的邻家小女孩,一副玲珑模样,又傻的有点可爱,这不是贬低,反而,贾琏从小便有些羡慕这样的人。
贾琏正神游天外,韩适倏得对贾琏伸出手,道:
“琏公子,其实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来。”
贾琏假装定神,对付起面前的那盘西湖醋鱼来,随性地应道:“韩公子但说无妨。”
韩适道:“今日琏公子既然订了书,也算与我等志同道合,这书斋刚开了不久,一切低调行事,正缺人手,某有个想法,请琏公子来一同创办如何!”
贾琏听到这事,笑道:“你开的可是‘亏本’书行,我要是加了进来,那岂不是几个人一起亏钱的不是。”
韩适连忙摆着手,说道:“非也,非也!琏公子,那些话不过一时说来玩的,得利本不是我等创办初衷,而是在民间搜罗群书,编绘整理,但今天在下听了琏公子的一番言语来,才觉出这得利和搜编完全不冲突,定是可以一本万利的事情!”
加入书斋,还能赚钱,这御墨斋最少也会有两大家族的支持,失败的概率极小,这岂不是一举多得的事情?
其实这开书行的事儿吧,贾琏也有想过,但总是觉着现在名气不足,不足以支撑起一家书行的名号来,这番合资,虽然韩家父子见着面善,但也得从长计议,留一手防备才好,于是乎……
贾琏道:“在下自然是也有此意的,不过近来家里老太太新订了婚约,事务繁琐,还得过些时日再做打算啊!”
韩适闻言笑笑,微微点头。
孙泠嚼得嘴唇上带着点儿油光,赶忙咽了一口,道:“下次琏公子入行,这可好,改日得好好讲讲曹贼大闹女儿国的故事来!”
贾琏一笑应之。
三人倒也不再提了,待到吃完午食,又喝了几盏香茶,复饮了两碗酒,那麝香都换了两趟,三人漫漫地踱步下楼,出了紫风楼,贾琏带着五分醉意,挥手作别二人,道:
“韩兄,孙姑娘,今日一别,有缘再见!”
孙泠一笑,三分油气在面上,却不显得突兀,散着浅浅的光,这时轻着脚步,抒着声音道:
“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