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想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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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有刺客

    接下来半个多月,朱鑫宇深居简出,每天除了读那些繁体字的书,主要就是以脑震荡为由头,找小李子打听各种人各种事。因为和小李子朝夕相处,年纪相仿,二人的关系,已渐渐超出了主仆,可以说是无话不说。

    不过,这小李子进宫也不到一年,是个名副其实的菜鸟。根据小李子的有限情报,结合身边其他人的言谈,朱鑫宇大致对这宫中的情势有了脉络。

    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天启皇帝,年方二十一,酷爱木匠活,宠信魏忠贤和客夫人,凡事皆由魏、客二人定夺,形如傀儡,民间都称其为木匠皇帝。朝廷内外,惧怕魏忠贤和客夫人的不计其数,惧怕皇帝的倒是凤毛麟角。

    而他这个信王,比皇帝小六岁,皇帝和皇后待他很亲,虽母亲早亡,生活较为清苦,但也免受宫廷争斗的迫害,每日刻苦好学,更兼品行端正,口碑不错,过得倒还算幸福。只是对下人比较严苛,冷漠无情,所以众人皆忌惮于他。

    王承恩每日早出晚归,在信王府工地监工,到各处协调关系组织工匠和材料。皇后亲自安排,又兼王承恩亲力亲为,信王府的修葺进度倒是加快了数倍。

    因为是由慧王府改建的,所以工程量倒也不是很大,一应器具几乎都沿用旧物,加之主持修建的太监李永贞中饱私囊,偷工减料,而监工的王承恩又力求朴素节俭,所以七八日便已完工,建筑与器具都极其简陋。

    而这期间,宫廷内外开始传言,皇帝当日在湖上泛舟饮酒作乐,偶遇狂风大作,将船掀翻,皇帝虽被九千岁奋力救起保住了性命,但落水受惊,身体每况愈下,客夫人整日在乾清宫陪侍,病情方才有所好转。

    张皇后亲自安排,礼部操持,信王选妃的消息不胫而走。

    六月初一报名截止,礼部奏报顺天府五城两县共有七百多人报名,经层层选拔考核,又验明处子之身,共七十七名十三至二十岁女子入围,等待挑选。张皇后择定六月初三举行选妃之礼。

    当日,张皇后华服盛装出席,宣懿太妃等一众妃嫔俱参加选妃之礼。朱鑫宇这个主角,倒被排斥在外,他才知道,原来选老婆这种事,自己却是做不了主的!

    不过,他趁王承恩到王府督工,威逼利诱小李子帮助,找了一套小太监的衣服,化妆成太监,和小李子一起混进了选妃现场——慈宁宫。

    二人如同做贼一般,爬上一座假山,借助山石遮掩行踪,居高临下关注着选妃现场的动向。

    皇后日常生活起居在坤宁宫,防卫等级很高。而慈宁宫主要是前朝妃嫔居住,所以防卫等级相对要低的多,要不然朱鑫宇他们还真难以混进去。

    选妃地点在一处小园子里,假山、人工湖、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交相辉映,鸟语花香,曲径通幽。

    礼部在园子里设了一排长条桌,配备椅子九张,摆满各种水果、点心,张皇后居中而坐,宣慈太妃左手而坐,其他妃嫔及礼部官员,依礼端坐在左右两侧。

    评委们的面前,都有一个七十七人名单,只标注了姓名和编号,还有笔墨砚台。

    张皇后的身后,有两个宫女举着华盖,为其遮阳。

    由宫女组成的仪仗队,吹奏着悠扬婉转的曲调,听起来甚是喜庆。

    礼部侍郎主持选妃之礼,令七十七个候选人逐一出场,如走秀一般。

    小李子赞叹道:“这些女子俱是身形匀称,胖瘦适中,容貌一等,真乃秀色可餐也!”

    “小李子,收敛点!今天是给本王选妃子呢!”朱鑫宇没好气地瞪了小李子一眼。

    小李子有些委屈地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不然殿下怎么要乔装打扮,偷偷潜入,先睹为快呢?”

    “说得在理!本王就开个玩笑罢了!”朱鑫宇淡然笑着,“也不知我那皇嫂眼光如何,能否选一个本王中意的!”

    小李子酸溜溜道:“叫我看,这些佳丽任何一位,俱是国色天香,随便选哪个,都是神仙眷侣,犯得着挑三拣四的吗?”

    “此言差矣!搭伙过日子,关键还是看性格,外表都是次要的!”朱鑫宇一本正经道。

    “那倒是。”小李子胡乱答应着,望着那一众美女出了神。其实,相距三四十米,根本看不清个啥。

    那些女子穿得比较朴素,逐一出场,规范地行礼,简短地自我介绍,姓氏、年龄、住所、父亲是谁之类。她们口齿伶俐,显然说辞都是乱熟于心。

    张皇后等一众评委,坐姿端庄,时而不露声色,时而点头赞许,时而顾左右而言他,时而在面前的名单上勾选。

    第一轮自我介绍完毕,评委们也完成了名单勾选,最终按得票多少,淘汰了七十人,留了七人进入下一轮。

    第二轮是才艺展示,应试者们有的现场吹奏乐器,有的吟诗作画,有的载歌载舞,耗费了半个时辰,只剩下三人进入最终角逐,分别是徐氏、崔氏、周氏。

    徐氏和崔氏年纪稍大,十八九岁,所以出落得亭亭玉立。而周氏才十五岁,还是个黄毛丫头,甚至略有些营养不良,身材瘦削单薄,不过生的倒是水灵灵的。

    三人展示完才艺,张皇后侧身对宣懿太妃说:“太妃娘娘以为当选哪位?”

    “皇后娘娘,依本宫之见,周氏为最佳人选!”太妃也不遮遮掩掩,坦率地说。

    张皇后正色问:“周氏最为弱小,何以见得?”

    “徐氏、崔氏皆名门望族之后,不免娇生惯养。周氏出身寒微,自幼操持家务,现今虽弱小,以后必然是要长大的。”太妃分析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昔太祖皇帝选妃,尤重勤俭朴素之德。信王年未弱冠,自幼孤苦伶仃,艰苦朴素,难能可贵,周氏可与其相得益彰也!”

    张皇后不置可否,太妃凑近身,低声耳语道:“据闻,崔氏与客氏系远亲,还是崔呈秀的族人。”

    张皇后明显愣了一下神,但旋即恢复正常,点头赞许:“太妃毕竟阅女无数,一语中的!那就选周氏为信王妃,徐氏和崔氏纳入坤宁宫,助本宫打理事务!”

    随即,礼部官员宣布:“大兴县民周奎之女周氏,丰容端丽,知书达礼,精通药理,勤俭朴素,皇后娘娘甚是满意,兹选定为信王妃,暂随皇后娘娘住坤宁宫。礼部速速下达聘礼,钦天监择良期完婚!徐氏和崔氏亦人才一流,随皇后娘娘入宫等待分配!”

    选妃仪式顺利完成,众人恭送张皇后回宫,张皇后的凤轿,在众太监宫女的护卫下,款款启程。周氏及两个落选者,以及各自的两个贴身宫女,则坐着三台轿子,各自由四个太监抬着,跟在后面。

    朱鑫宇和小李子躲在假山后,长时间保持着遮掩行踪的姿势,腿脚都有些发麻了。但此刻又不敢轻举妄动,只有继续在暗处静观其变,祈祷众人快点离去。

    突然之间,小李子紧张兮兮地说:“殿下,崔氏的轿子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朱鑫宇不解地问。

    小李子分析道:“崔氏的轿子一直在加速,已经超过周氏,直逼皇后娘娘了!这难道正常吗?”

    “你的意思是,这崔氏可能要对皇嫂不利?”朱鑫宇惊讶无比,“那还等什么?”说罢,已经从假山上跳下来,在树林里飞奔,朝着皇后的队伍而去。

    小李子十分无语,但还是无可奈何地跟了上去。对于他的这个主子,他已经习惯了,因为他的行为总是如此怪异。

    很快,皇后的轿子已进入树林,而崔氏的轿子已经追了上来,几乎就要并驾齐驱了。

    朱鑫宇隔着十来米的距离,隐约可以看到,崔氏的轿子窗口,有三把弓弩瞄准了皇后的轿子。

    如果崔氏那边发动袭击,朱鑫宇毫无办法,他只得大吼道:“有刺客!”

    崔氏的轿子顿时慢了下来,弓弩规规矩矩收了回去。其他人则乱做一团,四面八方的侍卫火速朝这边赶来。

    小李子被朱鑫宇这一嗓子吓得摔倒在地,想死的心都有了。纵观这整个慈宁宫,私自闯入的,除了他主仆二人,恐怕再找不出第三个!这一声喊叫不是自投罗网吗?

    张皇后听到叫声,沉着命令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回宫!”太监们顿时加快了步伐,将慌乱的后续队伍丢得老远。

    行刺的机会稍纵即逝,崔氏一行将弓弩藏好,放弃了行刺计划。

    侍卫很快抓住了朱鑫宇和小李子,对于这两个来历不明的人,侍卫们二话不说,五花大绑了,押往坤宁宫。无疑,如果真有刺客,这两个家伙最先洗不脱嫌疑。

    信王平日里深居简出,本来就绝少有人认得。现在又化妆成小太监,益发没人想得到,他们抓的居然是王爷。

    皇后亲自审问,一看是信王,顿时皱起眉头,但左右下人颇多,皇后于是不动声色道:“汝二人如何擅闯慈宁宫?”

    “回娘娘,我二人系信王贴身太监,寻思着信王终身大事,其本人不能亲赴现场,故我二人擅作主张,寻思着借机混进慈宁宫,替信王殿下一睹选妃典礼盛况。实在未曾料想,慈宁宫防卫如此松懈,我二人不费吹灰之力便混了进来。不管如何,终是我二人坏了规矩,请娘娘责罚!”朱鑫宇不慌不忙道。

    张皇后有些忍俊不禁,挥了挥手道:“信王对近侍最是管教有方。即是信王贴身侍卫,且押回勖勤宫,交由信王自行处置!你二人可还有话说?”

    “娘娘宅心仁厚,然这宫中心怀鬼胎之人处处都有,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小的奉劝娘娘,不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时时多加小心也!”朱鑫宇振振有词道。

    张皇后似乎听出了朱鑫宇的弦外之音,点头道:“听你一说,本宫倒想起了一些重要事情!来人,将这两个擅闯慈宁宫的家伙押回勖勤宫,责令信王依律责罚,明日将结果呈报于本宫!切记,务必直接押往信王寝宫,以免任何人徇私枉法!对今日参加选妃仪式之人,连夜逐一细细盘查!对坤宁宫、慈宁宫严加巡逻。明日卯时,将盘查情况禀报与本宫!有重大事情,随时来报!”

    接下来,带刀侍卫押着朱鑫宇和小李子,朝勖勤宫而去。坤宁宫和慈宁宫灯火通明,数百人对参加选妃仪式之人展开了盘查。

    亥时,有太监来报,崔氏的两个贴身宫女、四个太监皆中毒身亡,在她们的轿子里,搜出了三把弓弩,外加箭矢三支。

    随即,又有太监来报,崔氏投井自尽了,尸体已打捞起来。

    张皇后并没有太多意外,自言自语道:“果然如我所料!难得他也察觉了异常!”想到慈宁宫树林中那一声“有刺客”,又听到太监禀报的这些消息,张皇后的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后怕。

    原本,皇后是更看好崔氏作为信王妃人选的。当时太妃提醒之后,她突然改变主意,并决定将三人都带到坤宁宫,就是起心要查办崔氏的,没想到对方原本就是奔着她来的!若真将这崔氏定为信王妃了,又不知会惹何祸端,还真是防不胜防啊!

    东厂胡同。魏忠贤豪华的府邸,魏忠贤和客夫人对面而坐,一个太监进来,关好门窗,跪地禀报道:“启禀九千岁并太太,崔氏败露了。”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叫本宫看,那崔呈秀不可再扶持了!”客夫人声色俱厉道。

    魏忠贤阴沉着脸,缓缓道:“令崔氏行刺皇后,实乃下策也!当初咱家就极力反对,夫人就是不听!崔呈秀已成功上位,如今其族人犯事,这颗棋子不稳固了!”

    “一切可曾处置妥当?”客夫人转而询问道。

    太监禀报道令:“崔氏及相关人等皆已自行了结,死无对证!”

    “皇后心思缜密,且颇有主见,并非好糊弄之人!加之皇帝又十分迁就于她,夫人三番五次针对她,皇帝都力保她,故往后当谨慎行事,没有十足把握不可轻易招惹也!”魏忠贤语重心长地说。

    客夫人不以为然道:“哼!才当了几天皇后?就敢跟老娘斗法?老娘给皇帝喂奶的时候,她还不知在哪里呢!如今这皇帝已是行将就木,皇子又才一岁,只要除了那张嫣,扶持那儿皇帝继位,这朝廷还不是我们家的!?”

    “夫人,你我位极人臣,更当如履薄冰也!”魏忠贤劝道。

    客夫人叹息道:“哎!夫君怎地如此谨小慎微了?若不除掉张嫣,后患无穷也!”

    “夫人莫要忘了,还有一个信王虎视眈眈!”魏忠贤沉思道,“张嫣毕竟只是一介女流,而信王是朱家血脉,他才是你我最大的威胁!”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