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刚才听了炼岩鼎关于陵鱼心的介绍，此时也不敢拿在手中，匆匆将其放回石台上。即便如此，六层的所有东西也再没有一点动静了。但是要让莫问带着陵鱼的眼珠子离开，他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他不死心地在诸多物件之间来回尝试，可是那些书籍和器物就像是焊死了一样，分毫都无法挪动。

    莫问最后停在一个书柜前，接连的失望让他来了脾气，一脚踢在书柜上。不料书柜表面金丝浮现，金光一涨撞得他头晕，接着从上方掉下了什么东西，重重砸在他头上。脑袋上的头痛感霎时就让他不争气地泪花四溅。

    “唔——”

    他双手捂着头，摸到头皮上有一丝湿润，一看手上果然沾了鲜血。再低头去看地上，刚才掉下来的是一块黑色瓦片状的东西。他抬头看看屋顶，不像是屋顶上掉下来的，看来是刚才从书柜上面震落的。

    他蹲下身去仔细察看，这是一块约一尺见方，厚一寸左右的弯曲铁块。在铁块的一角上写了四个字，他下意识地就读了起来：“天道有缺……”

    在他念完这四个子的一瞬间，铁块就飞速缩小，变成了一张铁片。而他忽然感到小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可是这疼痛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转换为了一股清凉。他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流动起来了，而且身体周围好像多了些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而他脑海里好像也多了什么东西，知道了这个铁块应该是叫做什么铁券。

    他即便是已经在颠倒山中见过许多不同寻常的景象，也立即明白了这无名铁券的不凡。仅仅是念出了几个字就对他的身体产生了某种影响，他可以感觉出是好的长远影响，不像是之前陵鱼心对他产生的短暂魅惑作用。而且他好似隐隐知道了，只要控制身体中的流动之物，这股力量就会越来越强。他无师自通地开启了修炼之途。

    他却不知道，他现在这种感受是在修炼的第三境涡旋境才有可能出现的洞悉万物的灵识。

    莫问自然是决定带走这无名铁券，他犹豫了地看了看石台上没有被锁住的陵鱼心，最终还是放弃了把它一起带走的想法。倒不是他真的太老实，若这里的东西都是无主之物，他自然是能拿多少拿多少。他只是认为既然功法楼有了只许选择一样东西的规矩，定是师傅有命，他怎敢借机钻了空子。

    远在偏殿之中，一身麻衣盘膝坐在一把巨剑前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睛，遥遥看向功法楼方向，双眸似乎是能看破虚空。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外之色，口中喃喃道：“不简单呀，没想到竟然找到了此物！果然不会走我给他选择的道路，命外之人是么……”

    莫问哪里知道他随意一脚踢出去，居然换来了这样的评价。他心里想清楚了，也不再瞧其他东西，带着无名铁券径直下楼去了。走到一层，他心里还想着关于铁券之事，想找人请教一下，就看见倚在大门边似笑非笑的六师姐。

    “小师弟，选得怎么样了？”花儿明显是故意在此等候莫问。

    “六师姐。”莫问先是打了个招呼道，“你找我？”

    “是呀，师弟。”花儿脸上露出一抹绯红，语气娇羞，“师姐我这两日苦苦等候你，一直不见你来，听说你在功法楼选功，只好亲自来这里等候你了。”

    莫问一点儿没听出花儿的话外之音，自顾自地向花儿问起了功法楼的变故，又拿出怀中的铁片给她瞧，但是没有讲到自己身上的变化。

    花儿听罢莫问的话，虽然有些无语，还是嘴角翘起说道：“我从来没去过楼上，新加的禁制应该是三师兄布置的。想必二、三楼的武技和低级功法都是可以随便看的，只是限制了一段时间内的数量，不过那些武技功法不看也罢。我倒是听说过上面有些宝物，一般来说高阶的功法都自带有一些神通。这块铁片我也认不出来是干嘛的，可能需要仔细查探一番。听师弟你说，真正的宝物你没拿？反正我也没上去看过，不如我去上面逛逛，顺手给你多拿两件下来，怎么样？”

    “不必了，师姐，我已经选好我要的东西了。”莫问婉言谢绝道。“六师姐找我有什么事呢？”

    “小师弟，你可真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姐姐我是越看越喜欢了！”花儿捂着嘴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莫问。“既然小师弟想知道这块铁片的作用，不如先到我那里去坐一坐，我们也好细细交流交流。”

    莫问一口答应，跟着花儿师姐就去了枝袋。他一踏进这一个枝袋，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花香，映入眼帘的则是铺天盖地的粉红。他发现花儿的枝袋比他那一个小土山不知大了多少倍，是一片宽阔的平原，平原中间有一个月牙形的湖，远处还有些山。平原上长着粉红色的草，湖边长着许多树，树上的树叶是粉红色的，湖水也荡漾着一股诡异的玫红，这红色一直蔓延到远处的山上。

    他回过头时，花儿师姐已经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花儿嘴里吐出淡淡的气息落到他的耳边，让他感觉香味更浓了。

    “师弟觉得姐姐这里风景如何？”花儿语气妩媚道。

    莫问只觉得耳朵很痒，把肩膀抽开，认真地说道：“师姐，你这里好像没有房子。”

    花儿神色有些僵滞，还是坚持用同样的语气说道：“没有居所有影响吗？这里景色这么美……”

    莫问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问道：“那师姐平时不是休息的地方都没有，只能站着？”

    “我真是服了！”花儿语气一变，翻起了白眼。“你们几个，我一个都魅惑不了！明明你和二师兄都是凡人，二师兄头脑不正常也就算了，你为什么会这样呢？”

    “呃，师姐，为什么要魅惑我？”莫问不知道师姐怎么突然生气了，挠了挠头问道。

    花儿盯着他看了两眼，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问道：“师弟，你多少岁？”

    “十岁。”莫问回答。

    “十岁，对于人族……”花儿默默念叨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是个小孩儿？”

    “可以这么说吧……”莫问说道，“有什么不妥吗，师姐？”

    “没什么……”花儿的声音没什么力气，“不逗你了。你猜猜师姐多少岁了？”

    莫问看着她推测道：“师姐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我的年龄也就是你的几千倍吧。”花儿淡淡说道。

    “啊——”莫问惊呼道，“那你不是几万岁了？”

    没有声音回答，因为莫问眼前早就没了人。他四处看看寻找花儿，突然闻见一阵香味，立马回头。他刚转过头，就看到一片猩红色，那是一只巨大的眼睛和他双目相对，那巨大的竖瞳好似直达无尽的血色深渊。这枚裂纹水晶般的眼睛镶嵌在一个满是鳞片棱角分明的大脑袋上，其后拖着层层叠叠看不出有多长的洁白蛇身。

    “师姐，是你吗？”莫问退后两步问道。

    “你不怕我？”这个张开能吞下一百个莫问的蛇嘴里吐出的话语果然是花儿的声音。

    “我先前见过四师兄的肥遗，也是一条蛇，有两个身子，还能变成一只鸟。”莫问回答道。

    “真没意思！”蛇头甩了甩，“接着！下次再敢那我和肥遗那种爬虫比较，我吃了你！”

    莫问不知道接住什么，还是张开双手，蛇嘴里掉出一闪着白光之物，落在莫问手里。

    “这是我褪下的牙，能比得上一般宝物了，就当是送你的见面礼。”蛇头晃了晃，又伏到莫问身前。“将你那块铁片放进来，我给你看看是什么东西。”

    莫问小心翼翼地将无名铁券放进蛇口，静静等待，不多时蛇口一张又把无名铁券吐了出来。花儿巨大的蛇身消失，又变回了人形，已经没了先前的妩媚之态。

    花儿目光仍然停留在铁片上，认真说道：“这铁片上面没有一丝能量波动，但是也的确不像凡物，应当是你自己的机缘。我本来是要教你用身体吸纳天地元气进行修炼，没想到你已经自行打通经脉，丹田中也产生了气旋。和这铁片有关吧？”

    莫问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花儿也没有再过问。只是把引导灵气在周天运行的方法以及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告诉了莫问，又问他有没有转变为妖驱的意愿。莫问连连摇头，她就让他离开了。

    莫问回去的路上经过登云台，见到了二师兄，要打招呼还没说出口，对方伸手从他怀里摸出了无名铁券。

    “这是什么铁券，上面有这许多字？”季自生好奇地把铁券放在手上看了又看。

    “二师兄，这上面不是只有四个字吗？你能看到这上面还要其他字？写了些什么？”莫问连忙请教道。

    “这不是吗？密密麻麻的，天道有缺……”季自生正念着，余光看见望着他的莫问，眉头一扬。“等等，你看不见这上面的字？那你自己拿回去参悟吧。”

    季自生把无名铁券塞回给莫问，任他如何恳请，也不肯把那铁券上的字透露一个。

    莫问无奈只能回了枝袋，他一回到枝袋就有了和之前不一样的感受。他能感受到这座小土山上的风都在向主楼和院子里的亭中聚集。

    当然，这并不是说真正的风，而是一种感觉。他刚刚从功法楼走出来的时候，感受到了整个道场，或者说整个太木中大风弥漫。他已经在六师姐花儿那里了解到，他的这种感觉就是对天地灵气的感知。

    处在天地灵气聚集的地方，修炼起来自然事半功倍，他立刻就明白了，当初三师兄许擢天给他建造竹楼的时候还在暗处花了不少心思，多半是布置了一个小型的聚集灵气的阵法。他心中怀着对师兄的感激，迫不及待地来到亭中盘膝而坐。

    他闭上双眼，默念无名铁券的文字，然后按照花儿的指点，用最合适他的方法，吞吐天地灵气，引动丹田气旋中的薄薄雾气一起在经脉中运转。

    他在运转灵气的过程中，“看见”了身前的三团光芒。其中两团一般无二的微弱白色光芒来自于二师兄赠予的围棋，另一团较为耀眼的青色光芒来自于琴台上的七弦琴。他一把注意力放在青色光芒上，心中就浮现出三个字：九凤琴。

    接下来的日子，莫问一直没见到师傅。每日不是在修炼，就是在二师兄那里学习琴棋书画。

    师傅授予他的散灵诀有清心凝神的作用，他每日在修炼之余弹奏，丹田中的气旋越来越大。他渐渐已经能够一边弹奏散灵诀，一边运气修炼，同时也从一个未踏入修炼之途的凡夫俗子变成了一个聚气五层的修炼者。

    伴随着气旋有了雾化的征兆，他在感受到体内力量增长的同时，也发现了修炼速度的减弱。为了能把体内的力量运用起来，他再次前往功法楼，取出了他早就选好的两本武技。

    一本是水系掌法《流水掌》，另一本则是无论什么属性都能练的身法《闪步》。

    他选择《流水掌》的原因有两点。一是他还没有趁手的兵器，二是《流水掌》在低阶武技中实属精品。它是利用水属性灵气容易滞留聚集的特性，随着出掌越是流畅与密集，威力越来越大的掌法。

    这一特性也是低阶修炼者对灵力运用不到家才有的。在到达凝元境灵气可以外化之前，很少有武技能够把属性发挥出独特的优势，而且还能把缺点转化为优点的。

    《闪步》虽然名字是与脚步有关，但是实际上讲究的是将灵力聚集到身体的各个点位，利用爆发力进行快速移动的一门身法。可以说闪步和流水掌在一起可以起到相辅相成的作用。莫问用了将近一个月，基本算是能流畅使出两门武技。

    山外花开花落又是冬春交替，山内无日月四季如春，距离他进入颠倒山拜师已经整整一载。外山的园地无人看管，大师兄和五师姐走的时候连那条小狗也带走了。半年前，三师兄和六师姐也相继离开颠倒山。四师兄据说是在颠倒山外面的凡人村庄行医。太木内除了莫问就只有师傅和二师兄。

    这一日，他有一个修炼上的疑惑，不得不去请教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