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面孔隐藏在斗蓬下，他自称是昂热的老朋友可光听声音却很年轻。特种部队们沉默着，以这个人为首，但桀骜不驯的格鲁乌不可能轻易被外人掌控。

    昂热在脑海里回忆格鲁乌的资料，所谓特种部队并不是单纯的作战武装。相反格鲁乌的业务很广泛，情报、暗杀、绑架，对外作战可以说什么活都干，还都干的不错。上一个这么牛的机构叫克格勃，阿富汗战争中这支部被下令增援作战，以损失近两百人的代价干掉敌方近五千人，光缴获的装备足够一个师使用。

    它拥有二十多个局，集训练、装备、通讯还有外汇、护照造假等于一体，可以说产业链完善。昂热在脑中回忆这个机构的高层和离任者，但没有一个人能跟眼前的男人重叠起来。

    “现在搞情报的都喜欢藏头露尾吗？作为前辈我真是感到失望。”猜不出来昂热干脆激将。

    男人耸肩表示“毕竟不是谁都像校长您拥有神鬼莫测的时间·零，是天生的情报头子。刚才您一定在猜我肯定担任过克格勃或者格鲁乌的高官吧，所以才能调动这支部队。”

    “但很遗憾，我虽然曾在军方任职，可早就离任了。而且只有国家才能调动军事机构，所以你们大可不必乱猜了。至于我的身份…昂热校长你忘了1992年莫斯科被你追杀的幽灵了吗？”

    他缓缓将斗蓬摘下，灰白相间的长发下是一张银色铁面。苏恩曦心中一寒，因为男人把铁面也摘下扔在了雪地里。长发被寒风吹得缭乱，那是怎样的一张脸…朱红色的斑块、外翻的疤痕，两只眼睛一大一小，鼻子是一坨、嘴唇根本不存在，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坑洞。

    “是你…”昂热瞳孔微缩，久远的记忆被唤醒，他的声音变得森寒冷酷“你居然没有死！当初我明明用钢筋刺穿了你的心脏。”

    “所以说对待坏人就得打爆他的脑袋啊，这样才不会给他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机会。”因为没有了嘴唇男人的牙齿直接暴露在空气中，每一次说话都像是两条蛆虫在蠕动。

    “你就是罗曼诺夫王朝背后的金主吧，可真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士。皇女陛下呢？我们也是老朋友了啊。”男人带着唏嘘的口吻，对苏恩曦说话。

    苏恩曦急忙摆手躲到昂热身后去了，这该死的认亲大会她可不想参加。天可怜见自己不过一介管帐丫头，打打杀杀什么的还是交给昂热这个老梆子去干吧。

    昂热将衣袖挽起，露出手腕下绑着的折刀。不急不缓说“我该怎么称呼你，黑鸦？加图索？又或者是邦达列夫。这么多年你被龙血污染都没有死，是苏联留下的遗产在给你续命吧。”

    “他就是邦达列夫？那个把赫尔佐格骗的像傻子一样的家伙！”苏恩曦瞪大眼睛，难怪他敢自称是零的老朋友，最后的阴谋家也终于浮出水面了吗？

    布宁不知道“加图索”和“邦达列夫”代表什么，“黑鸦”这两个字却让他全身颤抖起来。黑鸦指的是一个神秘群体，这些人往往三言两语就与军火贩子敲定大批订单。他们乘坐装甲车、防弹车肆无忌惮驶过街道，出入有荷枪实弹的士兵当保镖。如果跟你聊的愉快会随手把单兵导弹或者冲锋枪当小礼物送给朋友。

    他们的交易方式也很豪放，枪械子弹是按车卖的，最初的时候几百美金就能拉走一卡车。负责洽谈的人员统一佩戴黑蝙蝠勋章，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背景，这也是警告那些有不好想法的人别做冲动的事。但当时没人敢议论这些人，反而是取了一个黑鸦的代号。

    布宁的生意也是靠这些人才做起来的，但这些人可不是什么慈善家。很多军火贩子生意做着做着人就没了，与他们结仇的人某一天早晨睁开眼就看到黑漆漆的枪口顶着自己的脑门。就算你跑去国外也没什么用，因为很多国家都有他们的间谍在活动。

    有一次布宁与他们中的某位高官共进晚餐，那位高官兴致勃勃说起他们怎么处置一个叛徒。叛徒的情报三两天就被国内机构挖了出来，包括房产、财务和人际关系。国外的情妇和私生子多花了点时间，立刻就被安排引渡。他们把叛徒的亲人一字排开，只是说着怎么样怎么样在哪里留下多少印记，叛徒就崩溃的交代了。

    就是布宁这种人也听的强颜欢笑，高官切着带血的牛排不无遗憾说“其实也就是吓唬吓唬他的，我们毕竟不是什么恐怖组织还是讲人道主义的。”

    布宁再也没什么胃口，高官嚼牛排和喝红酒在他眼里就跟磨牙吮血一样。从那个时候起他就经营起自己的退路，因为他还有女儿。

    可现在他的女儿已经不在了，布宁对那个组织以及主人仍发自内心畏惧。就像是被刺字流放的囚徒，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抹不掉别人留给他的印记。

    “称呼什么的无所谓，虽然每一个我都让它们变得无比耀眼。”男人笑笑，笑得难看极了。

    昂热不动声色说“那还是叫你邦达列夫吧。上一次你单枪匹马来到这里带走了一位龙王，这一次却带着军队，你又想要获得什么？”

    “当然是世界啊！除了这样东西还有什么能让我心动呢…校长？”邦达列夫缓缓看向布宁“无论你是本体还是克隆，但现在只有你一个亚历山大·布宁了。现在过来我身边，对我重新献上忠诚。我将许诺你的一切，包括你所失去和在意的。”

    布宁浑浊的眼睛绽放一抹光亮…

    “喂喂，他骗你的。他才是害死你女儿的元凶，现在只不过是忽悠你再去当打手。”苏恩曦看出这老混蛋意志不坚定，现在敌我对比悬殊她可不想放跑这个战力。反正他去了那边也是当打手，和跟着自己没区别。

    “强者从不欺骗弱小。”邦达列夫淡淡说，他看向苏恩曦遗憾叹气“虽然我也很看好你金融领域的天赋，但我无法比你老板的开价更高。”

    苏恩曦一拍脑门儿，心说这下可不怕他了。她歪眉斜眼“你知道我老板？”

    邦达列夫点头，继续对布宁说“决定了吗？你想要的只在一念之间。”

    “你可以给我一切…可我的一切都已经埋葬在023号城市的防空洞里了。”布宁喃喃自语。

    “就是，资本主义没有良心可言。”苏恩曦补刀。

    邦达列夫摇头“不，一切东西都可以用价值衡量。武器、女人、秘密甚至包括灵魂。有价值的人才会被重视，我许诺的是布宁在意的女儿、贝拉，他的幸福。”

    布宁双眼亮的夺目，他坚定了信念，跳下气垫船握紧手中冲锋枪向着对面走去。

    “回来！”苏恩曦惊呼，转而破口大骂“布宁你个混蛋！你的女儿死了，我们亲眼看到的！他不过是能给你一个克隆体而已。你要抱着你的克隆体新女儿忏悔和大哭吗？可是真正的克里斯廷娜却被你遗忘在冰冷的、肮脏的，满是血污的洞口里了…”

    布宁一步一步踩在雪地里不回头，对身后置若罔闻。

    她骂着骂着上气不接下气，一个踉跄差摔下去，还好楚子航及时扶住了她。可是苏恩曦一把甩开楚子航，叉着腰继续骂“布宁你的爱真自私，哦对了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布宁！你只是要一个女儿来证明你这个克隆体活着的证据，你当然可以选择再复制一个女儿，让她围在你身边喊“爸爸，爸爸。”，真是让人恶心的幸福！”

    苏恩曦狠狠朝雪地吐痰，楚子航不敢看她那双跳动着火焰的眼睛。明明当事人恍然未觉，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却生出了真火。楚子航也有点替那个好看的姐姐难过，因为她爱着的人马上就要背叛她们共同的回忆了。

    从此以前的克里斯廷娜就真的死掉了，有人会取代她的一切，继续用着她的名字，得到父亲的补偿和宠溺…她的尸体在世界的某个洞穴里渐渐腐烂，没有阳光的照射甚至长不出花儿来。

    他突然就明白了苏恩曦的愤怒，绝对不可以接受这种事情的。克隆人最大的原罪不是取代了谁的社会地位，而是它会让人遗忘。遗忘掉那些美好的、痛苦的、难以忘怀的过去。每个人都是用过去堆积起来的，要死死撮住不能遗忘，因为过去才是每个人存在的唯一证据。

    布宁走到了邦达列夫的面前，邦达列夫站在狗拉雪撬上比布宁要高出半个身子。他只能仰望，以期待的声音问“你真的能…”

    “我说过，强者从不欺骗弱小。”邦达列夫打断他。

    布宁缓缓低头，手不自觉伸到口袋里，里面是克里斯廷娜留给他的黄钻项链。他轻轻摩挲着、沉思着，眼瞳里淌落滚烫的泪水。

    所有人都注视着狗拉雪撬前的老男人，昂热没见证过023号城市发生的一切。但他第一眼看到这个黄皮肤鞑靼人就发现了他心底藏着的复仇火焰，现在昂热又看到了布宁心中那一片最柔弱的温暖。

    昂热不怀疑布宁下一秒会端起冲锋枪咆哮着扫射，如果他跪下去像条狗一样祈求昂热也不会意外。所以他放任布宁自己做出选择，至少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