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回应，熊熊燃烧的黄金瞳证明路明泽曾经来过，现在他叉悄然无息。

    说起来他跟路明泽就像彼此的镜像。镜子里外的两个人彼此表演着，其他人却看不见…所以大家才不相信真的有那么一个想帮他达成心愿的鬼魂吧，镜子里那个小魔鬼说要帮他杀掉凯撒、抢来属于他的幸福，杀掉一切挡路的人。镜外的自己是不是也咬牙吮血，就好像心中的猛兽真的要冲出来？

    所以倒底什么才是虚幻与现实？什么才是孤独和陪伴？一路走来除了师姐和师兄还有老大好像所有人都别有企图。他愿意以最大的善良对待每个陌生人，又不吝给予靠近的人以恶鬼般的警惕。

    杜登博士抽出腰后的沙漠之鹰手枪，退出弹匣给他们看又重新上膛。子弹是轻一色的贤者之石每颗弹头都流转鲜红色花纹。他说“看起来谈判没办法进行下去了，还是要用实力来说话。”

    确实没办法进行，大家根本连信任的基础也没有。叛徒和主家寄希望于对方心慈手软？别开玩笑了，不把彼此狗脑子都打出来都算好的了。霍尔金娜也不可能真把路明非交出去，至少不可能在她的手上交出去，因为路明非是唯一能和秘党交涉的筹码！

    “安东！”霍尔金娜低声呼唤，她在考虑有没有可能把杜登博士斩首，这是最简洁有效的方法。但杜登博士不着痕迹退到伪·朱洛娃身后，明显他也很了解霍尔金娜。

    乔薇尼高大的身形有如山峰横在路明非面前，她沉默充满威严，身上散发军人一样的铁血杀伐。路麟城没有说错，乔薇尼才是他们家最可怕的那一个，围绕厨房和锅碗瓢盆打了一二十年交道也没有洗去曾经的杀人手段。

    老妈的人生一定是一首没有低音的行军曲，这样的女人居然会伏低做小陪着自己这个衰仔扮演三流家庭生活剧…会为了自己的学费、生活费装出苦恼的样子，会看到失落的傻儿子漫不经心走过来安慰和鼓励自己，当小时候路明非调皮捣蛋也会和其他妈妈一样气急败坏抓起鸡毛掸子狠狠抽他的屁股…

    这个女人生你养你，前不久还要带着你出逃。你不知道这么多年她在这座避风港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但在十八岁那年她也没有忘记给你写封长信，落笔深情流露说“妈妈爱你…”

    “老妈…”路明非嘴角苦涩，他有一定要过去的理由。走出电梯前路明非还抱着不惜一切代价的决心，可挡在自己前面的是又另一件他支付不起的代价。

    乔薇尼没有回答，冷漠的面孔似乎根本没有他这个儿子。路麟城说他们以前一直服用会失去混血种记忆的药，那么现在药效过去了，所以那些恋恋不舍的温馨也都是假的。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幸福就好像泡沫，在你还沉浸着不愿醒来时，它忽然就无声无息破裂了。

    路麟城也苦涩的说不出话了，杜登博士拽着他一边后退一边开枪。贤者之石子弹尖啸着出膛，安东拿着他那只剩半截的尼泊尔弯刀劈了上去。极致速度下连子弹都跟不上他，弹头一分为二。

    但安东随即抽搐起来，纯粹的贤者之石不同于康斯坦丁龙骨的燃烧概念而是精神攻击，他首当其冲大脑像是被巨锤砸击一样轰鸣。无形的波纹扩散，周围的人也感觉到耳鸣。被吊着的女孩眼神发亮，一抹赤金色在眼底缓缓上升。

    杜登博士枪中的贤者之石子弹纯度太高了，霍尔金娜惊叫“分散！”虽然他们一方只有区区三个人…

    砰！

    这次对准的目标是霍尔金娜，杜登博士大概也抱着与学生一样的心思。霍尔金娜来不及闪躲，安东骤然咆哮着甩出手中弯刀。子弹镶嵌在刀身上，扭曲的精神力量把这把炼金器具掀上半空。

    “吼！”一声压过了安东的咆哮令人灵魂颤抖，所有人不约而同抬头。崩飞的半截弯刀被激发出龙牙形状，那是它真正的形态。女孩双眼流淌赤金色，黑色的线在眼瞳里蔓延好似一朵妖花。机械臂是用合金打造的绝无被徒手扳坏的可能，但安东飞上来的刀给了她这个机会。

    女孩口吐众人不可理解的语言，每个字都来自亘古洪荒。属于她的领域缓缓张开，她盯着那把刀犹如主人召唤宠物，弯刀转换成龙牙状态就是回应了她的召唤。本来去势已尽应该跌落的刀具仿佛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陡然改变轨迹狠狠将一只机械臂斩成两段。

    电火花闪烁，女孩的眼睛更加狰亮。机械臂内部连接着线路可以将电流输送到防滑垫上，用来限制被锁住的东西。她之前没有反抗就是因为有电流麻痹身体，但现在只有另一只完好的机械臂能限制她了。

    女孩继续说着古老语言，弯刀再次听从召唤扬起，劈落！凌厉的好似刀切豆腐，她舒展身躯从天而降。火红色的头发飞舞起来、有的则覆盖她白嫩娇躯。女孩伸手遥指路明非，路明非刹那失神，望着犹如神女临尘的女孩不知想到了什么。下一刻他以炮弹出膛般激射而起，这违背了物理定律，好似在她的领域内女孩可以随意下令改变一切物体的运行，包括哪怕生命体。

    没有人阻止这一切，因为女孩舒展起来像绝世的画卷一般美得惊心动魄。她张开了双手似乎是要给予路明非拥抱，路明非眼眸迷离，喉咙嚅动着…嚅动着…

    在电梯里他一度愤怒到失去理智，因为杜登博士触碰到了他的逆鳞！这些年无数次梦中都会浮现起深海里的相逢，可下一秒路明非就会坠落红井看到已经干枯的女孩…

    他发了疯的咆哮、发狂一样拎起斧头刀枪。他能骂出最恶毒的话，借助小魔鬼的力量把赫尔佐格撕成碎片可这又有什么用呢？所以他拼命训练，玩命般接受尼伯龙根计划想把自己武装的强大…他想像英雄一样去救她，可那个女孩已经等不到了。

    路明非不想再提起那个名字，一遍遍的想着自己还喜欢着诺诺，这样就可以逃过曾经的悲伤。在滨海的时候为了师姐去玩命、去屠神，找师兄、千里大逃亡…他那么害怕，因为他体会过失去珍贵东西的痛苦。

    一路随行的还有小魔鬼那狰狞扭曲的声音“你怎么可以容许别人玷污她？那些短短的回忆是你仅有的东西，谁敢伸爪子就杀！了！他！”

    岁月更迭、白驹过隙，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唯有回忆从未远去，沉淀以醇酒般的浓烈…

    路明非张开了双手，嘴里呢喃出声“绘…梨衣。”

    女孩双瞳犹如火矩，猫一样轻盈落到他的身上。火红发丝犹如绸缎扫过他的脸颊，女孩爆发巨力、借助他的身体起跳，路明非狠狠砸在冰面上。

    借助这一次跳跃青蛙般匍匐落地，女孩二次弹跳到死去的伪·霍尔金娜旁，拉下一件织物包裏住大半个身子，只露出大腿以下部分和好看的锁骨。这短短时间她已经学会了和正常人一样穿衣服，同时还不忘把头发全部捋出肌肤。

    “绘梨衣？”女孩以女王般俯视蝼蚁的姿态看了一眼路明非，点头说“很好听，这就是我的名字了。”

    这一切发生在短短十几秒内，杜登博士举枪想射击时女孩，不，应该说是绘梨衣挥手就让还在杜登博士手中的沙漠之鹰变成一堆零件，子弹噼里啪啦掉落。所有人这才确定这个女孩的言灵可以让她在自己的领域内无所不能，这本应是神的权能。

    “神谕？这是神谕！”杜登博士像是确定了什么大吼起来“她不是混血种！是白王！她是白王！”

    乔薇尼眼神闪烁，一个螺旋飞扑砸出右拳。她用的是古拳法，势大力沉连安东的炼金武器都可以轰断，不由让人想到降龙十八掌那种大开大合的武功秘籍。

    绘梨衣站在原地不动，冷冷吐出一个词句，就像是斥退奴仆的皇帝。乔薇尼应声倒退，即使她可以一拳打退安东也无法拒绝皇帝的命令。

    “是斥力，她能指挥空气中流动的气体形成反作用力将实物击退。”乔薇尼皱眉思索着，这是她第一次说话。

    霍尔金娜忽然抬枪直射，汞爆弹沿着直线钉杀绘梨衣的眉心。又是一个前所未闻的词汇，子弹在空中就被平滑切开。绘梨衣扫视所有人一圈，一跃十几米蹲坐到机械臂的臂弯处。看起来她并不准备参与他们间的争斗，反而饶有兴趣看起戏来。

    “命令型言灵没错了，领域内就是自己的神国，言灵的发动者在神国内无所不能。这种言灵是以第五元素精神来实现的，传说白王的领域可以覆盖半个欧亚大陆，她乘坐王撵向着北方黑王的王座发起攻势，叛乱的族裔将战火一直引燃到没有寒冷的南半球。”乔薇尼缓缓说出古老的秘闻，不仅战斗力强大还具备丰富的储备知识。

    霍尔金娜接过话头“当黑王在极北敲响黄金石钟吟唱‘皇帝’的时候，白王也发动了她的神谕。有四分之一的族裔被蛊惑，罪裔的血一度流淌到宫殿门前。”

    杜登博士点头“这是白王已知唯一一次使用神谕，效果是覆盖了‘皇帝’的影响。但谁不知道这个言灵还有没有其他效用，同为命令型的审判只能发挥单一用途，比审判位阶要高的神谕应该不受这个限制才合理。”

    “天啊！你们是在这里开学术研究大会吗？抱歉抱歉，请容许我拿走你们的研究对象，放心，不会还回来的那种。”电梯井里响起一个男人的轻佻声，亚历山大·布宁从里面跳了出来。

    他的手中是一个黑漆漆的木梆子，右手拿着棒槌。他把这两件东西来回摩挲，发出难听的“沙沙”声，冰洞里的时间仿佛凝滞了一刻，随后即响起男男女女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