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似乎又陷入了幻境，他看到原本在冰洞中剑拔弩张的众人竟然载歌载舞起来。霍尔金娜抚摸着安东的脸庞，明明安东要比她高大半个头。

    两人以探戈舞蹈的姿势摆动，仿佛这里变成了舞场。其他人都在为他们拍手，赞叹这一刻的动人心魄。那些人包括了伪·朱洛娃、避风港的其他人，每一个路明非或打过招呼或见过面。现在都跳起舞来，连路麟城和乔薇尼也相互搂着腰，随着节奏而摇摆。

    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路明非还清晰记得亚历山大·布宁夸张的肢体动作。下一秒他就来到一个陌生的舞会，好像这一切时空错乱了一样…

    古典封闭的房间，大家好似都沉浸在乐曲里。他眨眨眼睛，画面又带着他冲向更遥远的时空。男人们穿着苏联军衣、皮带紧紧束缚腰线。中年发福的女人诱惑的扔起外套，扭动起来像蠕动的肥虫。路明非被绑在暗无天日的小小房间里面，呆滞的曈孔默默仰望水泥天花板。

    就像是世界被劈成了两半，这边的人们声色犬马他却承受着孤独。是谁在雪地上低雄沉唱？震聋发聩的声音连铁窗都摇动起来，黑色的魔王在深渊中仰看人世繁华…

    路明非知道自己沉浸在幻觉里了，他用尽力量想站起来却被身上的束缚衣牢牢绑缚着，以至于连简单的仰冲都做不到。

    “别挣扎了，哥哥。你忘掉了我们的记忆，这样的幻境你打不破的。”白蓝条纹相间的病床前，穿着黑西装的小魔鬼正端坐着手中把玩一支白玫瑰。路明非惊愕于路明泽的忽然出现，一时竟呆住了。

    路明泽的眼波荡漾起金色条纹，以至驱散黑暗、骤放光明。他轻声说“欢迎回家…哥哥。”

    …

    其他人也没比路明非好多少，霍尔金娜和安东的那一幕不是幻觉，他们在冰洞里享受异性带来的刺激。路麟城双眼呆滞慢慢蹭到乔薇尼的肩膀，这个女人有一瞬间的母爱光芒闪过，温柔为他解去绑缚的粗绳，摩擦路麟城不再年轻的脸庞。

    唯有杜登博士才是清醒的，他是这些人中唯一没有接受过脑桥中断手术的人。他盯着亚历山大·布宁，眼睛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这与计划不符，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加图索…庞贝先生。”

    “哦哦…答对了哦，可惜没有奖励。”亚历山大·布宁撕下脸上的伪装，一下子变成颇为英俊的中年男人。他轻轻敲响梆子，微笑着说“旧约无法对新时代的选民生效，所以这并不算毁诺，博士先生。”

    梆子声难听刺耳，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幻象里挣扎。这是比赫尔佐格更先进的技术，灌输错乱的记忆，让两个灵魂在一个身体里来回牵扯。

    霍尔金娜的眼睛充血，模糊看见自己似乎被人拥抱着。那人青涩的乱抓自己的身体，口鼻间吐出的热气混着红酒味。她好像回到了之前的舞厅，可是这支舞跳得这么难受以至于呼吸的空气都带着不适感。

    路麟城坠落到一片深渊中，上下左右都是漆黑的黑色。有人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隐约还能听到轻脆的刀具落在盘子上的声音。他努力睁开眼只模糊看到几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对着他的方向指指点点，指尖传来轻柔的触感，好像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就是你创造出的新战士？真是了不起的发明。”庞贝看到蹲在机械臂上的绘梨衣眼睛亮了，挥着棒槌打招呼“小姐姐有空约饭吗？”

    “你说新时代？”杜登博士有些惊疑。

    “你的政治头脑真是堪比还没发育的猩猩，博士…”庞贝无奈摇头晃脑“真是麻烦，首先我是一个好人，好人就必须在别人不懂的时候力所能及的解释解释。解释又需要口水和时间，我缺时间，但我又不能违背好人的原则。那些人可是痛苦的很，相比起正常人的时间观念他们可能在幻境里度日如年，如果是那种凌迟的幻境那可真是太要命了。所以我这个好人得赶紧救救他们，而我救他们之前又要先跟你解释这一切。”

    路明非突然发出低吼声，黄金瞳剧烈闪灭。庞贝立刻狠狠敲打梆子，等路明非平静下来他才挠挠头问“我说到哪了来着？”

    以杜登博士的涵养此时也忍不住想一巴掌抽到这个男人脸上。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庞贝笑嘻嘻说“就是看这孙子不顺眼，居然敢惦记我家儿媳妇。我儿子可是把他当儿子养，这跟爱慕温柔的妈咪有什么区别？”

    杜登博士忽然从胸口掏出一把左轮，庞贝很识实务做了个举手动作。他说“讲正题哈，别激动。差不多就是你背后那位把你给打包卖了，要价不低就我们加图索家给的起这个数。然后我们就来了，所以说连同您在内这座避风港都是我家的财产，小姐姐也是哦。”

    庞贝朝绘梨衣飞媚眼，要不是杜登博士拿枪口顶着他的额头庞贝大概还会吹几声口哨。

    “你在撒谎，没有人能对我的研究报告开价。掌握了长生和超级战士财富甚至权力唾手可得，谁会把这些东西卖给别人？”杜登博士脸色阴沉的要滴水了。

    “那如果是世界末日就要来了呢？”庞贝摊手，随即飞快敲动梆子。这些人里有几个血统很变态，他可不敢大意。

    庞贝偷瞄绘梨衣，女孩老老实实像只猴子蹲坐着。看起来只要不攻击她，她就是无害的。这是不同于克里斯廷娜的超级战士，正常状态下她更倾向于人类，在遵循本能行动时女孩已经悄悄在观察同类的行为，她会辨断哪些是需要学习的、有用的，比如穿衣服这些。

    “确实是世界末日，按照玛雅人的预言2012年将是世界毁灭的日子。在龙族的记载中这则是黑王尼德霍格归来之日，他重登自己的王座张开腐烂的双翼时死人与尸骨像是饰品挂满，他将以灭世为手段来惩罚背叛他的臣民。就在前三分钟，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了。”庞贝露出他的收藏名表，由玫瑰金打造表盘下有制作者的亲笔签名，是一位巨匠之作。

    杜登博士沉默着，他一直躲在这不毛之地何尝不是想避开那位史前皇帝？所有的龙族书中都反复提到2012、吾皇归来、灭世，这些字眼。他的归来不可阻挡不可更改，冥冥之中注定存在如同命运…这些预言般的词语中夹杂着大量恐惧与无奈的情绪，可以说那条黑龙即使在死去的一万年里仍像一座山压在所有龙和混血种的头上。大家所有的争斗都放在暗中，小心克制不正是源自于对那位皇帝的恐惧吗？即使都知道逃不掉，也还是过着老鼠一样的生活。

    “说说你们的办法。”杜登博士平复心情。

    庞贝又挠了挠额头“虽然我个人比较倾向召集全世界核武器国家，黑王从哪里冒出来大家就把核武器往哪里的方案。但我家的老东西们是坚定的投降派加人奸，他们准备等伟大的皇帝复活就马上跪下来献上自己的忠诚，兴许皇帝一高兴还能赏他们多活几年什么的。”

    “注定要灭世的魔王会需要追随者？”杜登博士嘲讽“就像你说的世界末日来临财富权力都没了价值，那么在黑龙的眼中旧世界的一切都只是他建立新时代的薪柴。”

    “宾果！”庞贝点头“对啊，毁灭世界皇帝也不可能把自己也弄死吧，但他可以再创造一个物种。那么新文明是不是需要有人来替皇帝管理？是不是需要有人来为他的功绩著书立传？时不时还要人来拍拍皇帝的马屁？加图索家族完全可以胜任这份工作，我们将是皇帝最忠诚与贴心的管家。只会在伺候好主子后，才会摇着尾巴乞求皇帝赐予一点点奖励。”

    他说起自己的家族简直可以用鄙夷来形容，看起来是满腹怨念的样子。但这就是庞贝，他总在该哭的场合笑，大家哈哈大笑时他又满脸忧郁的远离人群。所有试图了解他的人都失败了，花花公子的外衣下谁也不知道是猛虎还是狐狸，但想来绝不会是什么善类。

    食草动物大多遵循天性，因为食物随处可见。肉食者才会隐藏本我，他们往往以无害的姿态接近猎物。

    杜登博士冷笑“可这种活服务公司干更合适，我可不信这个世界只有你们打这个主意。你们不属于人类但绝不会比龙类更容易求得怜悯，那位皇帝也不会相信一个野心勃勃家族的效忠。”

    “所以我们需要筹码啊！”庞贝一拍大腿，赞叹着说“你变聪明了，博士。我得收回之前的话，您现在至少进化到类人猿的程度了。”

    杜登博士再次用枪口顶顶庞贝的额头。

    “好吧好吧，别冲动。我家里的老东西这些年一直在收集讨好皇帝的礼物，比如各国的武器库，那些暗面的君主。你看我们搞出来的武器把白王都宰了，可还留下了那群小日本，他们都是要献上祭坛的祭品。面对曾经背叛自己的血裔皇帝会一口一个把他们全部吃掉来获得报仇的快感吧。当然还有那位至尊，你不觉得他肯定和皇帝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吗？说不定是流落民间的皇太子什么的哦。”庞贝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