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标准侠客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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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此程不计山水远,一身孤勇作行装(3)

    华成峰强忍剧痛踉踉跄跄下了少室山,翻过几座山头,血撒了一路,在半山腰间遇一破败草屋,实在是寸步都走不了了,一头扎进草屋,见有一榻,便一头栽倒榻上,不知是晕了还是睡了,脑袋里像有个千斤锤,锤得他脑花都散了,恍惚间心里还在恨恨的发狠,早晚有一天,要将你这脸皮撕了去!若你还能带着这脸面活一天,你爷爷也绝对不会早走一刻!忽一会仿佛又回到了五六岁孩童时候的模样,下河摸鱼跌倒,沾染了一身的泥浆,是娘亲温柔的手泼了清水,帮他清洗干净,娘亲的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又一恍惚,娘亲的脸变成了父亲的脸,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父亲横眉怒目,挥舞着手朝他扇过来,这时间华成峰脑子里忽然又清明起来,对自己念叨,怎么突然想起这许多杂七碎八的啰嗦事,怕不是大限到了?可叹我华成峰一身武艺,风华正茂,一事且还没做,就要这样死了?迷迷糊糊终究还是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华成峰感觉有一双手在自己脸上摸摸擦擦,猛睁开双眼,还在那破草屋内榻上,只不过从胡乱趴着变成了平躺,身上还是那被刀枪砍破的烂衣衫,想伸手摸摸那些伤口,却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已经全身剧痛,好不容易抬手摸到胸前,伤口被胡乱包扎着,除了疼没什么不好的感觉,但他意识清醒,也不发烧,华成峰推测自己已经挺过来了。床边一个佝偻着身体的矮小的老太太,跟华成峰一样的脏衣烂衫,正背对着他,手里拎着一块水洗过的烂抹布,想是刚刚给华成峰擦过脸,老太太拎着抹布的手和脖颈及脚踝处裸露的皮肤,一片黑漆漆的颜色,华成峰仿佛透过后脑勺已经看见老太太满是皱纹的黑脸。老太太步履缓慢往外走,却被华成峰叫住了,“婆婆!”华成峰嗓音嘶哑,不知是几天没发声音昏睡的缘故,还是被怀恩的圆盘伤了后颈的缘故,勉强出声而已。

    老太太闻声转身,比华成峰预料的还吓人,除了那满是皱纹的黑脸,还有一双黑黑的眼,巨大的黑眼仁直愣愣的,老太太脸上却带着笑,眦着没有牙的牙床子,十分诡异,“年轻人,你醒啦。”嘿,声音一个赛一个的难听。

    “婆婆你救了我?”华成峰明知,却还是问。

    “废话!”

    一句话噎得华成峰好不利落,成峰又道,“婆婆,我昏睡了几日?”

    “四天了,再不醒,都不知道救活了没有,”老太太说着坐上了成峰床边,伸手自然地搭上成峰的腕脉,细细的感受着,少倾,微微点头,“应是无大碍了,年轻人命大,该是走到奈何桥一半了吧,此番回来,以后是要有所作为的!”老太太声音咝咝啦啦,像蜘蛛爬墙。

    “婆婆,我当真伤的那么重么?那婆婆是怎么救活的?”

    “我回来见到你时候啊,你像个大血葫芦趴在我床上,将将还剩一口气了,可怜我老婆子搬也搬不动,抬也抬不动,只得跟你干守了一夜,早上醒来,你那一口气居然也还没断。”老太太伸手想摸一下华成峰的额头,华成峰本能的想躲,却痛得头转不开,“我正想着你若是死了,我便用斧劈了你,一条胳膊一条腿的往出抬,总归还是能做得到的。”

    华成峰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还好没什么头发,否则头发也要立起来。老太太继续道,“等来等去你也不死,上午时分,突然闯进来一个胖和尚,趴在你身上一顿哀嚎,我见他对你一会扛一会抱,对着你肩头拍了好几掌,又叫我烧了水熬了草药,给你敷了灌了,对我交代了许多,才离去了。”

    华成峰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心里想着这世上唯一的一个亲人也因自己背弃离去了,一边对恩师千恩万谢,一边感念自己从此之后,又是孑然一身,形单影只,真觉得自己可怜。但是在人面前,又倔强得不肯流泪,明明像个病猫,却还是要装出猛虎模样。猛虎岂能落泪。

    华成峰问了老太太的名,老太太说自己没有名,活了多久不记得,住在山里多久也不记得了,终日里只是在这山里采些稀罕药草,送到山下药铺,山下的人都叫她叫山婆,她让成峰也这么叫。华成峰便借着叫山婆那一点点草药和野菜野果,渐渐的将养起来,年轻毕竟心力旺,多年习武,身体强健,加上并未受严重内伤,十天半月,已经能下床行走,一个月上已经捡起拳脚功夫,日日修习,竟没留意自己还是按着在少林寺里的时间起床,练功,打坐,修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华成峰气得猛扇了自己两个巴掌,便开始刻意改变那动静的时辰,想犯懒时,便躺着一日不起。头上也隐隐的长出了一茬矮矮的硬发,还能隔三差五出去打个猎,说给叫山婆改善生活,但是叫山婆不吃,叫山婆说自己不知吃了多少年的野菜,要是吃一口肉,怕是要折寿早死。华成峰也十年没吃过肉了,天天跟着师父在寺里苦修,清粥淡饭,但他心里恨着,我偏要吃肉,我已经破净还俗,呸!他兀自咒骂,哪用得上还俗,自己从来也没进过那个清净的门槛,只是顾念大胖和尚的师恩,陪了他这些年,如今也不必顾念什么了,便要把那规矩全破了,要杀人放火,吃肉喝酒,还要喜乐无常,再下山眠个花宿个柳!

    华成峰想着,恨恨的咬下一口刚烤了的野兔肉,死命嚼着,却怎么也嚼不烂,不知是烤的不好,还是这肉本不好吃,勉强咽下去几口,就再也塞不下,胃里像装了一块大石头堵住了入口,什么也进不去,一声呕,将那没嚼烂的肉又吐了出来。

    华成峰无事时打坐,思索去路,苦苦不得解,他觉得应该下山,但是下了山去哪里?襄阳老家肯定不想回去,也回不去,此刻回去,不是正中了华远行的下怀,恶贯满盈,那四个字仿佛长在他的耳鼓上,时时回响。不去襄阳,这天底下还有哪里能去?

    这一坐仿佛坐了半生,华成峰终于想好了,他要开山立派,广招门徒,传承武艺,门派就立在少室山南侧叫做嵩南山的,门派便叫做嵩南山派,就这么恶心着少林寺,对峙着,等待报仇的机会。

    秋霜起,雪花落,大地山川,一片哀茫,庚寅过,辛卯来。

    这一日华成峰要走了,与叫山婆告别,叫山婆拿出一个包裹,是她早给华成峰准备了一套衣衫,等着送行的时候给他穿,别让他穿着破衣烂衫行走江湖,叫人笑话。叫山婆早已经看透了华成峰的心思,料知这山上终究不是他久留之地,便早早的准备起来了,半年时光,相依为命的两人,竟也跨越年岁,生出了隐隐的相知相惜。包裹里还有当时大胖和尚拿来的一些物件,一本经书叫《清心咒》的,不知作何用处,华成峰想不出,那大胖和尚竟也修习这寡淡的经书么?另有一面铜锣样的物件,华成峰翻看着,也不知作何用处,想着那大和尚不是疯癫了吧,权且带着,日后再参详,再加一个蓝布荷包,里面居然有几两碎银,华成峰心里笑骂道,臭和尚,穷酸货,就这么几两还拿得出手?等老子哪天发达了,送他几箱让他开开眼。骂着眼睛又酸了起来,华成峰冷嘲了一声,用不屑把那酸味逼了回去。

    华成峰告诉叫山婆,若有人来问,告诉他华成峰还活着,活蹦乱跳,自立了门派,便叫嵩南山派,叫山婆你老人家莫记错了!叫山婆回他,“若有人来,等过十年八年吧!”叫山婆还问华成峰,你的门派立在什么地方?可有门规章程?华成峰边往山下走边挥手,老太婆莫送了,我怎知要什么章程?我下山去学学,不需要在什么地方,都在老子心里了。

    离开少室山之前,华成峰还是去了一趟少林寺。

    趁夜,华成峰摸索到少林寺后门,他知在这里等到戌时,便能等到净慧来点一座平安灯,然后整个寺庙便进入黑夜,诸僧安歇。眼下这少林寺中,只要四位老僧不出手,阖寺上下应该不会有人是自己的对手,唯独净慧,能在他手下走上百十个回合才能拿下。到了点,净慧一个人拿着烛火,果然来了,华成峰翻身入墙,轻飘飘落在净慧身前,一双黑眸透出电石火光,映得净慧心里一寒,华成峰虚出一掌,熄灭了净慧手里的烛火,净慧后退半步,压着嗓子惊道,“净岸师弟,是你!”

    “呸!”华成峰怒骂道,“谁是你师弟!”说着一掌劈了过来,掌风劲急,呼啸有声,净慧也化手做刀,将华成峰一掌接过半程,待那一掌力尽,净慧手刀啪的推了回去,华成峰急忙撤手,却也还是堪堪着了些力道,两人你来我往,难分胜负的斗了几个回合,华成峰心下却不满意了,这打得也太斯文了,什么时候能打完,意念起,手脚突然快了起来,一套凶煞的拳法打了出来,净慧立即感应到,分神叫出了声,“你这叛徒,你这分明不是少林寺的功夫!”

    华成峰手脚钳住净慧不动,双眼瞪得溜圆,“难不成我要空担着那叛徒的罪名,他若说我是,我便叛给他看!”华成峰言罢松开手脚,两人继续缠斗,净慧用的是少林寺的正统功夫,华成峰用的是什么却看不出,但是净慧心里隐隐感觉,虽然分别才半年时间,华成峰的修为仿佛大有进益,然而也不敢分心多想,华成峰这恶人性情之中几分真假还真的说不准,怕华出发手下真的不留情劈了他。

    两人斗了三十合上下,净慧已经渐落下风,左支右绌,应接不暇,那厢华成峰却是越战越勇,眼看着一只拳头就要砸在净慧面门上,净慧惊呼,“师弟手下留情!”华成峰劲拳堪堪收住,却立即化拳为爪向旁一偏,锁住了净慧肩膀,将他推了半圈扑倒在地,脸面直接着地,蹭得他一声痛呼。净慧别过头,脑筋一转,急问华成峰,“师弟,你究竟是要打死我,还是有话要和我说?”华成峰单手压着净慧肩膀叫他不能起身,另一手啪的拍在净慧后脑勺上,“说了不要叫我师弟!我几时入过你的师门,快快改口!不然真的打死你!”

    “未入师门便不叫你净岸师弟,叫你华师弟总没错!”净慧语音未落,后脑又挨了一下,扭来扭去无法挣脱。

    “华师弟也不行,反正不能跟你师门搭上任何亲!你不配!”

    “好好好,我不配,那你让我叫你什么?”净慧却是个好性子。

    “叫好大哥!”

    “好好好,大哥大哥,”净慧不吃眼前亏,嘴上赶紧讨饶,“快放我起来!”

    华成峰没松手,拎着净慧后颈,提一口气蹭的翻上广刹院墙,退入山林之间,几番起落,带着净慧来到一座荒废的庙宇前,轻轻落在那庙堂的屋顶,将净慧搭在一边。

    净慧这下给他薅得七荤八素,趴在那反思了一会,才起身坐着,喘着粗气,心下惊奇,从前没什么机会和华成峰单独切磋,竟不知道这厮轻功也这么厉害了,拎着个大活人奔了这么远,竟不费什么力气。

    华成峰站定在净慧一旁的屋脊之上,一抱拳,瓮声瓮气道,“得罪了,小和尚!”

    净慧别过脸去不看华成峰,气鼓鼓地哼着,“那你也别叫我小和尚,不是要划清界限吗,别污了尊驾的口!”

    “你好好转过来说话,小心我再揍你!”净慧将脸正了正,却也不看华成峰,侧脸感觉到华成峰的嚣张气焰正在悄无声息的往回缩,等了一小会,华成峰挨过来坐在净慧身旁不远处,伸手拽了一下净慧的衣袖,“我来问你,那日我走之后,寺里发生了什么事?”

    净慧一两岁抱在了寺里,打小跟在怀恩身边长大,是个勤奋踏实,胸怀宽广,心窍玲珑,头脑纯净的好青年,大有将来继承衣钵的期望,阖司上下,平辈与小辈敬仰,长辈信赖,口碑极佳,交友甚广,但他与华成峰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仇恨,只是不甚喜他放荡不羁,飞扬跋扈的样子,若不是发生了那事,有一天他俩也会有交集。华成峰叛出少林寺后,净慧甚至觉得有点惋惜,从习武一道上来说,华成峰也算是个有资质的,所以他从前与华成峰也是遥遥的有点惺惺相惜。但华成峰叛逃一事,净慧绝对是站队的,没有任何证据,全是华成峰一派胡言。而华成峰之所以找他,却也是心里没把他和怀恩画上等号,他还信净慧仍是纯净无暇的小和尚一个,且,华成峰在那少林寺中也找不到其他能了解这件事还能与他交待的人了。华成峰与净慧在少林寺乃是相反的两个典型,华成峰在寺里的时候无事捉弄师长,有事胡乱甩锅,没一个真心相交的朋友,人人都恨不得见到他的影子就赶紧退避三舍,以免麻烦上身,净慧开明,不远不近,恰好合适。

    净慧听到他问,轻轻浅浅,悠悠绵绵地叹了一口气,“哎……你好大的排场,我入了寺小二十年都没见阖寺为了谁如此的大动干戈。怀智师叔召集了阖寺大会,上至方丈师父,下至最新一代扫地弟子都参加了,怀智师叔为你量身打造了十条罪名——”

    华成峰忍不住打断,“老和尚真能编排!哪十条罪名?”

    “十条我看还少了,你犯寺规,逆师长,偷学艺,造谣言,哪一条冤枉了你?”

    “信口喷粪!满嘴流脓!哪一条都冤枉!他乱加之罪,我不认!”华成峰恨恨地道。

    “管你认不认,怀智师叔已将你从名册上除去了,要所有弟子都谨记你的名字,将来任意僧众见了你都可打杀,寺里不会怪罪。”

    “我呸呸呸!!!”华成峰腾地跳起脚来,“怀智这个一箩筐烂不够的老结巴,斗鸡眼,正事没见干了一件,天天憋着坏搞他祖宗的坟!!”华成峰伸手在空气中挥舞,气愤得无以复加,仿佛面前那一团空气就是怀智的魂,直接捏爆了才好!

    净慧横眉怒目,心说十年佛音怎么也渡不了这样一个鬼见愁的恶人,出口这般腌臜,便气鼓鼓的厉色道,“你若要再这样口吐狂言侮辱师长,我便不与你说了,你要打就打死我!”

    华成峰白眼翻了三十翻,使了好大力气强压下要打人杀人的冲动,一屁股重重拍在刚才站起的位置,两人都气鼓鼓的,脸望向两边,后脑勺对着后脑勺,粗气呼呼喝喝。忍了良久,华成峰才再开口,“那你也别再与我分辨你师父究竟有没有做我说那些腌臜事,免得再打起来。”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净慧闻听了也按捺不住,一把搬过华成峰肩膀,脸上冒着精光,“打便打,你究竟发了什么疯魔,为何这样侮辱师长?师父他不可能做那样的事!”

    华成峰双臂发力,震开净慧双手,呼喝道,“叫你别说叫你别说,我能发什么疯魔?我亲眼所见,他敢做下,难道不知苍天有眼,满山神佛?”话音未落净慧已然站起身来,两人话不投机,便又用上拳脚打招呼,此时双双下手都比适才迅猛了几分,好像情面越来越薄,就要捅破。

    净慧一边动手一边道,“难怪要把你驱逐出寺,竟是如此的难以教化,你这般冲动又来问我作甚?况且你都不能忍一忍你自己的荣辱,问问我怀仁师伯怎么样了吗?”

    这句话才让华成峰收住了手,像个瘪了气的皮球,净慧也停下手,华成峰忽抬手抽了自己两个巴掌,眼角水光闪闪,像是恨极了自己,待又要对自己动手,却被净慧一把按下来,“成峰,别这样了,怀仁师伯放走了你,自己到戒律院领了刑罚,然后便闭关修炼去了。”

    “刑罚?”华成峰目光焦急,“多少?”

    “一百罗汉棍。”

    “一百?老秃驴那身子骨,可不是要打死了?”猛虎几欲落泪,“受罚之后,可有人照料?”

    “无妨,我亲自去照料了几天,现闭关修养,安康。”净慧朝他点头,似是在叫他安心。

    一瞬华成峰仿佛泄去了周身所有的力气,软绵绵的瘫倒在那屋脊上,朗夜忽起凉风,吹得人心伤,十年光景眼前飞过,真如白驹过隙,万物苍狗。夜空下的两个人,一黑一白,衣带被风缠到了一起,两双眼,无尽惆怅。

    “净慧,我欠你一个大人情,总有一天还给你。”

    “无妨。”

    “你这法号真难听!”

    “……”净慧无语,转念问华成峰,“你果真学了旁派的武功,究竟学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什么,就在经书里找到的,夹在一些古籍书页中间,零散的功夫,只有几套成体系的,学起来极快,有招式,也有心法。”

    “哦。”净慧点头,“你也仔细,莫要走了歧途,怕不是什么好的,别走火入魔了!”

    “放心吧你,只是些皮毛,不碍事。”

    两人又聊了一会那些有的没的功夫的事情,华成峰说,“净慧,你可能帮我带一句话给老和尚?”

    “你说吧,定帮你带到。”虽说寺里有好几个老和尚,净慧知道他说的是谁。

    “就说,”华成峰忽然笑了,“就说‘你奶奶个熊’!”

    “……”

    再无什么话可叙,两人互道保重翻飞离去。

    净慧回到寺中,趁着夜色就往怀仁闭关的石洞走去,心里竟想不明白,明明寺里下了消息,见了华成峰要乱棍打死,以免他有辱师门,怎地这样就放了他?想着到了石洞门口,净慧压抑着音量,却料想门内的师伯能听得到,“怀仁师伯,弟子净慧,今日见到了成峰,他有一句话托我带给您老人家!”

    等了良久,石洞里才传来回应,一声若有似无的,嗯。

    “成峰说……”这话对净慧来说可真难转述,他竟然结巴了,“他说……他说……你奶奶个熊……”

    石门内坐着的老僧,又清减了许多岁月,听了这话,知道那小子必然安好,双目紧闭未动,口里却笑出了声,嘴角滑落一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