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标准侠客行记
繁体版

第七章

    洛阳城外,一夜间多了好多座新坟,那么多人都回不去襄阳了,永远地埋骨他乡。

    江湖上无风尚且起浪,如今这飓风不止,怎能不大浪滔天?纷纷传说,魔琴重出江湖,一夜之间灭了歃血盟满门。施即休那天追着郑经,一去不返。

    灵岳领着成峰两个还没捂热乎的徒弟,将歃血盟众人安葬在了洛水河畔,将李纷至和华远行勉强拼凑起来的尸身合葬在了一起,那尸堆里没有华成雨和青萍。

    华成峰这几天浑浑噩噩,不知冷热,亦不知饥饱,目光呆滞,下巴上长出了黑黝黝一茬胡子,儿女情长早已丢到一边,兄弟义气也不见了踪迹。

    红岫园里,各门派渐渐地都散了,歃血盟原来住的院子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不像死过任何一个人的模样,但怕没人敢住,索性封起来了,等过几年风平浪静,还可以再拿出来用。

    凤灵岳琢磨着为成峰师徒三人寻个去处,想来想去除了胥蒙山,好像也没有别的地方,这一回来得可值,捡了三个流浪汉回去。

    秦书生还留在红岫园,等施即休回来再做打算。

    北上头天,凤灵岳让成峰再去坟前给他爹娘磕个头。

    这些天夜里,成峰总是做梦,梦里全是这些年来在他爹面前受气的场景,一半是真的,一半是梦给他造出来,梦里觉得分外委屈,气得哭着醒来,乍醒来时,还陷在梦中的场景反应不过来,心里的委屈如万丈危楼,哭了一会,睁眼望望漆黑的周遭,胸口像遭了一记重锤,还跟爹生什么气?爹已经没了呀。

    可是爹没了不是正好吗?反正他这些年也不曾爱护他,不曾器重他,总是偏心和偏爱,也早说了和他断绝了关系,更不必为他报仇,所有恩怨,就此断了倒也干净。

    ***********************************

    红袖楼三楼的雅间内,屋里燃着淡淡的檀香,上首坐着干瘪小老头神农教圣主教主陈慈悲。

    老头今天头发梳得好,油光光的,穿着一身灰色的长袍,衣裳比他的身量宽大许多,人像装在袋子里一样。小老头右腿蜷缩着,两只手抄在袖子里,乌金蛇头拐放在一旁。

    胡千斤也两只手抄在袖子里,薄薄的眼皮低垂着,站在他身后,不时给小老头填一些茶水,温吞吞,和和缓缓的恭敬模样。

    沈西楼站在下首,蒋玄武跪在下首。

    小老头两个嘴角往下压着,听着沈西楼汇报这次大会的情况。

    沈西楼说,“那些章台柏的掌门人们,都没什么奇特的,一个个老气横秋,还是三年前的套路,无非是功夫又精进了些而已。”

    小老头点头,“多年攒下的心性儿,哪那么容易改了。楼儿,说点新鲜的来。”

    “倒是有两个人今年额外的惹眼。”

    “哦?你说说。”

    “这一个啊,叫华成峰,是歃血盟已故华盟主的长子。”

    “不就是得了头筹的那个小子?这些年倒是第一次有新掌门能获胜的。”

    “对,圣主,为了来参加比武,临时现凑了个门派出来,本来属下也没把他放在眼里,渐渐才发现他的功夫十分诡异,刚开始几场,华成峰看着平平无奇,连海下帮的楚别心,他都打得很吃力,属下还以为他在新人里,也就排个十名左右,但是他却一路冲到了顶,遇到比他强的对手,他的功力竟能在瞬间爆发,再上好几个台阶,比他强几倍的柳花明也被他翻转战局,我看他能打败柳花明,绝不是巧合,以至于最后一场,他的功夫与他父亲都看不出大的伯仲之分。”

    陈慈悲皱着眉,“竟有这样的人!他从险胜楚别心到与华远行之间打成平手,用了几天时间?”

    “五日,来的时候也就是我们梅姐的水平,走的时候,恐怕蒋尊主和胡尊主,也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我。”

    陈慈悲微微点头。

    “而且这华成峰,和无影门的秦书生关系很要好,两人一直一同出没。这一次秦书生我也试出来了,他还真是个书生,做起词来,确实艳绝天下,但功夫是真不行;不过虽然他功夫不行,但是秦书生也是个奇人,他身边除了这个华成峰,还有一个人,各门派都没记录过这个人,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个人。”

    “这人又有什么稀奇?”

    “这人武功高绝,我只在院子里恍惚看见过他几次,他偶尔出现在秦书生身边,深不可测,我看我们几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怕是与圣主之间,也可较量。”

    “姓秦的居然有这样厉害的人在身边?”

    “是啊,而且姓秦的和第三庄那一位季老先生,也是知己好友。”

    “这秦先生,真是长在我心头的一根刺啊!”

    三个人都不说话,继而陈慈悲又抬了抬眼,“这个柳花明你们没有觉得很厉害吗?也算是个后起之秀吧!”

    沈西楼不明所以评判道,“柳花明功夫虽然也还行,但是也只是寻常法门,差强人意,况且那是周道奇多年悉心教导出来的,没什么稀奇的,再给他三年,进境也未必很大。”

    陈慈悲突然就有点不高兴,撇着嘴咂摸了许久,叹了口气,“楼儿倒是比我看得明白。”偏过头有对胡千斤说,“千斤啊,你可仔细钻研一下,子若不顶用,不如弃之,盘子上多了个废子,早晚坏事。”

    胡千斤颔首温温地应答:“是,圣主。”

    “玄武!以后千斤和西楼的事情,你一个也不要沾手,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无事就老老实实在你堂里呆着,不要出来惹事,这回能记住吗?”

    蒋玄武跪在地上一抱拳,“是,圣主。”

    “往后定不会这么轻易就饶了你,此番给你一次机会将功折罪,你去把华成峰给我杀掉,这样的人,万不能留到他羽翼丰满时,左右你把他老子也杀了,留着他早晚有一日要找你报仇!你要是叫华成峰活着离开了洛阳城,你就来领死罪,可听清楚了?”

    蒋玄武如龟状伏地叩拜,“谢圣主开恩,定不负主命!”

    小老头低头琢磨,自言自语,“这姓华的也是奇怪,江湖诸多门派,周道奇、方九环、季白眉、沈阖、和尚们,我一个也不担心,唯有这个华远行,我总觉得他要搞什么事情,如今倒好,老蒋也算做了件好事,除去了这个心头大患,但是老的去了,小的来了,一个接一个的,没完没了。”

    三个人都不答话,陈慈悲自己接着说,“从前也是有点小瞧秦书生了,西楼,你去料理一下,尽量不要与我们牵涉上关系,暗暗的做就好。”

    “是,圣主。”

    “如此,也无他事了。”陈慈悲站起来,灰色长袍垂到脚底,便无人能看出他的瘸腿了,陈慈悲拄着他的拐杖,笃笃笃走到蒋玄武面前,倒悬蛇头打在蒋玄武背上,“还不快去?再晚些那小兔崽子要跑啦!”

    蒋玄武目光惊讶望着陈慈悲,陈慈悲举起蛇头拐作势又要打,蒋玄武赶紧起身跑走。

    **********************************************

    洛水河畔新坟,荒草都还来不及生,只是一片棕黄的土,坟前立着几块无字木牌。

    凤灵岳走上前,在木牌前半蹲半跪,烧着几张纸钱,身后端端正正跪着闻善,眼睛红红的,再远一点,华成峰站立不动,弦月跟在成峰身后,华成峰曲着双眼,揪着眉头,半仰着脸,定定地看着很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闻善对空说,“师爷爷,师父他悲伤太过,见不得你们的坟头土,土前碑,不肖徒孙齐闻善,今日代替师父在您老坟前磕头。”闻善说着以头触地,砰砰作响,沾了满额满脸的灰土,和着脸上的泪,像个泥娃娃,“从此以后,师父跟我一样,也没了爹,大师哥也没有爹娘,咱们三个苦命的,从此就在一处活着,互相照顾着,再也不许丢一个了,师爷爷你在天上好好看着,保着咱们三个百岁平安。”

    凤灵岳听着鼻子发酸,正动情处,忽觉后脊梁起了风,凤灵岳的红眼圈红鼻头刷地退去了,转头就换上了一道凛冽目光,一手推开闻善,另一手甩出烧纸钱的瓦罐,将背后飞来的一柄短刀隔飞了开去。

    凤灵岳站起身,不远处五六个人迎面包抄过来,凤灵岳对闻善耳语几句,闻善点头,拔腿就跑。华成峰和弦月见这边生变,也赶紧跑过来,成峰腰间抖出钢鞭,护在凤灵岳身前。

    凤灵岳高声道,“柳掌门趁着人上坟的时候发暗箭,可真是光明磊落!”说时迟那时快,一句话未尽的功夫,柳花明已然晃到了眼前。

    柳花明战败,被周道奇训斥,柳花明解释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败的,只能挺着挨骂。周道奇连着几日追问,不让柳花明离开他身边半步,爷俩一天天都苦着个脸。终于周道奇发了话,他们要回永州了,叫柳花明也赶紧回去,莫要叫周炳柔等久了,并反复叮嘱,回去要继续勤学苦练,今年的丢了,下次再夺回来就是。柳花明唯唯称是。

    柳花明派出去的人回报消息,华成峰一行人今日也要走了,他再不来,恐怕就来不及了。

    几日折腾下来,柳花明都有些憔悴了,眼窝发黑,多了点阴鸷,少了分风流倜傥,他屏退左右,对着凤灵岳道,“可能与姑娘单独谈谈?”

    凤灵岳示意成峰和弦月暂且退下,弦月退了,但华成峰不动,“左右都退下了,柳掌门有什么话,便当着我两个一起说吧,要么就自己憋着别说了。”

    柳花明叹了口气,“这位姑娘,你我并不相识,那日比武,你拿绣鞋诱导我,致使我输给了华掌门,这也便可不论,输了柳某便认,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也不管姑娘是如何得了这东西,如今且还给我,其他柳某一概不计较。”说着便伸出手在华凤两人面前讨要。

    凤灵岳从华成峰身后探出脑袋,“柳掌门与那姑娘是什么关系?”

    柳花明眉目突然抽动了一下,“这与姑娘你没什么关系吧,只需物归原主即可。”

    “可你又不是那绣鞋的原主,要还,我也该还给那姑娘去!”

    柳花明目光一凛,手上嗖地就多了一把水纹样的剑,他看着俩人,“华掌门胜我,本就胜得不光彩,你们不想把东西还给我,我正好也想看看小华掌门在我剑下,究竟能走上几招!”言罢便摆开了架势。

    一声小华掌门,准准扎在华成峰心尖上,他怒目横斜,一条钢鞭抖得噼啪响,刚猛的内劲传到钢鞭上,鞭身上仿佛爆出火花,他伸手将凤灵岳往后推了推,“十天前也许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今日,却未必!”

    钢鞭抖擞,宝剑精神,兵刃相接,两人紧紧纠缠在一处,平地呼啸生风,俩人身法都快极,仿佛已不分你我,柳花明心道,那日比武,华成峰的功夫一看就是临时胡编乱造出来的,毫无根基,即使一时制得住自己,长久了总要落败,不过短短这几日,这人居然变化如此之大,拳脚招式或许能在几天时间里更熟练,但内力怎么可能增长这么多。

    柳花明分了心,一个躲闪不及,竟被钢鞭抽在了臂膀上,那力道之大,仿佛要登时去了一条手臂。这一伤却更激发了他的斗性,柳花明身法越发迅捷,剑式也更加阴狠,完全不似那日在比武台上,用的都是些磊落坦荡的招式,看来他为了战胜华成峰和拿到绣鞋也顾不得名门公子的气度了。

    四周的人都在观战,这个不要命的打法,谁都无法出手相助,其他人功夫不如这俩人的,出手便会受伤。

    再战了数十合,凌波剑终于找到那钢鞭的破绽,迅疾挺进,剑锋呼啸,划破了成峰的前胸衣衫,血涌了出来,成峰受痛弓背,手上慢了些,眨眼又被柳花明一剑扎进了大腿,吃了这一记,华成峰从战斗圈里跌了出来,凤灵岳急冲上前,接过成峰,将他顺着力放在地上,腰间抽出两柄短剑,扑上去与柳花明战在了一处。

    凤灵岳原不是柳花明的对手,但柳花明刚刚打成峰,十足地用了全力,到最后伤了成峰,自己也气短了许多。凤灵岳打起架来那狠劲仿佛是个小版的华成峰,她身量小,上下翻飞,柳花明到处找人,时常以为自己看准了,剑刺过去却发现是个虚招。

    灵岳一对短剑舞得细密不透风,一时间竟压制得柳花明无还手之力,这时身后华成峰也由弦月撕了衣衫简单包扎好,如滚石一般,通的一声又冲进阵,将凤灵岳拉出来,成峰眼白里翻着红,比刚刚受伤之前还要凶猛十分。

    这俩人轮番打,柳花明渐渐有些不支了,身后几个人想要进来帮忙又进不来,只能焦急。

    正不知如何破局,一个爽朗的女声在身后响起,“柳掌门,看来你确实不是华掌门的对手啊,不如我玄雅堂来帮帮你吧!”

    说话的正是宋依稀,身边是蒋信义,身后是蒋玄武,那俩人犹如两个巨大的石墩墩,蒋玄武一副谁都瞧不上的神色,“宋领主未免太心慈了些,柳花明与华成峰有何不同,一道乱箭射死了算!”说着慵懒地一挥手,玄雅堂手下的人搭起了两座三层人塔,手举重弓。

    柳花明和华成峰都听见了玄雅堂的名号,在箭雨飞来的一瞬间,交流了一下眼神,无声中达成了一致,两人立时分开,各自抵御箭雨。手下人也纷纷拿起兵器,奋力抵挡。这箭阵着实有些名堂,让人看着眼花缭乱,不几时,柳花明手下的人中了箭,成峰肩头也中了一箭。

    光是箭雨仿佛还不解恨,蒋信义看见了上次在他手里溜走的凤灵岳,蔑笑一声,抽出灵龙斧,海啸山呼般朝着凤灵岳奔了过来。这倒也是好事,箭雨怕伤到小蒋领主,凤灵岳这里一时到没了箭雨的压力,只专心应对蒋信义即可。两人兵器相接,灵岳仗着身形灵敏,左冲右突,能坚持片刻。

    宋依稀要来对战华成峰,却被蒋玄武拦住,“你就在这里看着,盯好了虚眉派的人,别叫他们坏事!”宋依稀拱手低头。

    蒋玄武如一阵黑旋风般刮到了华成峰面前,满脸讥诮神情,此时成峰这的箭雨也停了,但成峰额头开始冒冷汗,刚刚中了的那支箭被他立时就拔了出来,身上已经三处伤,成峰狠狠地咬着牙抵御疼痛,嘴上的血色渐渐消散,双唇微微颤抖,一手执鞭,一手捂着肩头的血窟窿,弓腰驼背,唯有一双血眼,仍是没有丝毫退让之意。

    蒋玄武冷笑了一声,“华公子此番是要给华盟主去殉葬吗?”

    成峰的脸颊抽动了一下,钢鞭劈空声响起,即便在那般吵嚷的环境中,仍然几乎震碎了每一个人的鼓膜,成峰一字一咬,“便是殉葬,也要拉着你一起去!”

    天公不作美,大片的乌云悄无声息爬到头顶,远处传来几声滚雷。那一鞭被蒋玄武躲过了。

    剑棍与钢鞭,电石与火光。

    蒋玄武若是务正业,也该是一代宗师,前几日自己作死,受了很重的伤,否则这个已经开了几个口的华成峰在他手下走不过三招。此刻成峰双眼透着恶毒,已成了个完全不顾生死的凶兽,死咬着蒋玄武不放,三十招一闪而过。

    人力毕竟有限,久战中成峰一时闪身不利落,背后便狠狠地挨了一剑棍,霎时一个惊雷劈下,瓢泼大雨将众人笼罩其中,成峰狗呛屎般扑倒在地,沾了一身的泥水,蒋玄武在他头上举起剑棍,怕是这一下就要毙了成峰。

    凤灵岳那边也坚持不住了,眼看就要被蒋信义拿下,大雨一来,更难翻盘。看见旁边成峰的处境,只顾着大喊一声,“成峰!”成峰闻声,于绝境中鼓起力气,往旁边一滚,堪堪躲过死神。但凤灵岳却在这一喊的时候被灵龙斧划伤了,伤口自左肩锁骨往右上到右耳耳垂,可能是上天护佑,薄薄的一层伤口,否则此时已经血喷了。那厢成峰虽然躲过一剑棍,但是力道已经用光,只是在地上翻滚,惨叫声声,被剑棍捅成了个血窿,却还是不死,连蒋玄武也惊奇,他还急着杀完了人去喝花酒!

    凤灵岳见一旁柳花明几人,只是应付一些箭雨,处境比她和成峰好很多,脑子里闪出一线生机,朝着柳花明大喊一声,“柳掌门,东西我给你!”

    玄雅堂的人听着奇怪,什么东西?柳花明却明白这个交易,凤灵岳说的是,救我们一条生路,东西我就给你。

    那还等什么,柳花明一袭白衣翻身而起,先取蒋信义,蒋信义大吃一惊,雨中凌波剑仿佛隐身了一般,加上大家视线不清,蒋信义手下慌乱,竟被凌波剑将灵龙斧挑飞了出去,失了兵器的蒋信义转手就被柳花明一套莲花剑式破了功,身上霎时出了几个剑花,跌坐在地,一脸惊愕,忙叫人去给他找灵龙斧,这下解救出了凤灵岳,凤灵岳便又去解救成峰。

    宋依稀见状也冲上前线,与柳花明战在了一处。

    凤灵岳心里盘算着,越发糟糕,加上柳花明,也不是玄雅堂的对手。她一边想把成峰拉起来,一边用短剑招架蒋玄武的剑棍,只觉得如泰山重压,脖子上的伤口被雨水一淋火辣辣地疼,此时剑棍已到眼前,凤灵岳跪坐在泥水中,成峰两眼呆滞地靠在她腿上,怕不是已经死了。

    凤灵岳也放弃了生的希望,闭起了双眼,最后一个念头说,这么死了也好,不用去杀施即休,也不用回汴京城嫁人了。

    但眼前的剑棍却没有砸过来,待她睁眼时,只见眼前的蒋玄武,额头正中中了一支箭矢,正仰面向后倒去。玄雅堂的人一齐都冲上来,乱作一团。凤灵岳眼中亮了亮,不远处闻善骑着马飞奔而来,身后还跟着两匹,凤灵岳往蒋玄武所中之箭来的方向望去,见夏弦月正从一颗树上跳下来。

    凤灵岳用尽力气起身,在闻善的帮助下,将成峰拉倒马背上,由闻善驮着,弦月另骑一匹,凤灵岳一匹,正待要跑,却被柳花明一把拉住了马尾,那马受惊,抬起了前蹄,嘶鸣一声,凤灵岳从袖中掏出那只绣鞋,扔给了柳花明,还喊了一句,“柳掌门,善恶终有报,盼你能善其身。”

    柳花明接了绣鞋,召唤还在抵挡玄雅堂的四名手下,往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凤灵岳回头怔了怔,柳花明带的那四个人,刚刚未见怎么动手,如今靠他四个,竟能抵挡住宋依稀和玄雅堂二三十个弓箭手,心里虽惊,毕竟来不及多思索,赶紧策马奔走。

    宋依稀和蒋信义也觉得奇怪,这四个人的功夫,看着十分熟悉,但是又认不出是谁。

    蒋玄武躺在地上,出着粗气,指着凤灵岳几人消失的方向,“追……追……”。

    宋依稀带人摆脱了柳花明的纠缠,朝着凤灵岳几人的方向边追边喊:“站住!快快束手就擒!”

    四人三马一路狂奔,跑了大约两个时辰,雨停了,人和马都累得要散了架,于是停下喘息。凤灵岳叫成峰,成峰虽能迷迷糊糊的应,但是神志已经不清晰。

    此时夏弦月才发现凤灵岳脖子上的伤口,染红了一大片领口衣襟,“姐,你这伤……”

    “无大碍,弦月,你救了我一命,你欠我的恩情还完了,多亏了你那一箭,否则我们今天都死在那了。”

    弦月从背上解下长弓,弦已经断了,射出那一箭,弓弦就断了,弦月垂下眼睑,“是归云救了我们。”

    夏弦月射出的箭,是他从地上捡了玄雅堂射过来的箭,爬上了树,他双手颤抖,对自己这一箭到底行不行完全没谱,拉弓的时候心里默念,归云,此刻,便去给你自己报仇吧!

    一箭正中蒋玄武眉心,许是穆归云在天有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