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的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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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西市老街(中)

    杰三驻足于原地,估摸着以郭达二人的步子,也该露出墙角了。正寻思着,目光随意瞟了一眼隔巷胡同,就看到有人影的晃动。然而,当他一看到露出墙角的是一张粗犷的脸庞时,心中还是多有不顺,就即刻转身起步,毫不犹豫,头也不回。

    “哎,哎!三儿……杰三!”跟在郭达身后慢了一步的陈四察觉出了异样,急忙一边大声呼喊着杰三的名字,一边快步追了上来,最后还不忘冲着同样一脸黑的郭达努力地使眼色。

    郭达却没有像陈四一样着急地撵上去,而是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冲前方大喊了起来,道:

    “喂!杰三儿,昨天那事确实是我这个当大哥做的不仗义,不愉快的就让他过去吧,可不能因为那点小事毁了咱们之间的情分。”

    “是啊是啊。”又在跟上来的陈四连声劝说下,杰三放慢了脚步,只是还没有停,还在一个劲的止不住地往前走。

    陈四见事情有了商量的余地,又深知杰三的性子向来硬气,于是张口提起道“你看!这不有一个大财路,想着兄弟你的嘛。”

    “财路?什么财路?”

    果然,杰三一听就立即停住了原本就跨度不大的步伐,侧转过身子,疑问道。

    “你先莫急,你先过来,咱们兄弟几个好好商量。”陈四顺水推舟道。

    杰三听到这话,目光随即打量了一眼正在徐徐而行的郭达,然后点了点头,随陈四走了过去。

    三人聚在一起,一时间静默无语,彼此都不开口,气氛略有些尴尬。

    陈四假装咳嗽了一声,把二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里来。然后开门见山的率先说道:“三儿,你可还记得咱们兄弟几个一早的心思,就是寻思着在琼门外搭个草棚子,摆个摊,那地方人尤其多,我们也不用再到处奔波。”

    陈四的话说到这里,杰三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让他想不透的是,这点小事,为什么郭达也跟着一起来,如果单纯是为了赔罪道歉,那郭达就不是他郭达了。

    “你们也知道那里有多少人,单凭我们这几个人,背着的几只箱子,箱笼里几只草药罐子,你们觉得能行吗?”杰三问到最后时,是直视着郭达的,就好像是在问他一样。

    听到杰三这么说,郭达反而与陈四相视而笑,表现出莫名的自信。

    陈四确认过杰三的态度,又受到郭达的示意,于是接着说道:“这不就当属你了吗?”

    “你是说‘杰三贴’?”杰三一样的精明,怎会不知他们心里的算盘,就是因为对他们知根知底,才直言不讳的拒绝道:“不可能,再怎么说,这么多的人合计下来,需要更换的药贴子药料子,也只会更多不会减少,况且一张药贴的价钱可不低,你给他们用,是要做大善人吗?”

    “这……”陈四面色微微一怯,目光瞥了一眼郭达,就见郭达先是喊了一声“三儿”,随后开口道:“这些都不是问题。来时和二郎铺的伙计都招呼好了,二郎铺每天熬炼剩下的药膳渣他们都会首先留给咱们。”

    郭达说着,面向面露犹豫的杰三将右手伸出。杰三会意,深深地看了一眼把诚意挂在脸上的郭达,同样将左手伸出。于是二人相互握手言和。

    南胡同里的三条尾巷中,停留一个迟迟不去的人影,这是一位来回踱步徘徊在各门墙前的石阶下的少年,像是迷了路,到处探头探脑,可就是怎么也走不出这犹如打上了死结般的巷陌。

    而在深巷的某处,同样有一位少年。他不停歇奔跑着,穿梭在各种各样的狭窄而昏暗的弄巷,迅速且不见停歇,就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追逐着。

    “呼哧呼哧。”

    因为跑得太快,跑得太急,以至于少年的喘息声已经能在巷子里的每个角落都可以听见。

    西边正值黄昏时的日落,已经把清冷的街道铺染上一片昏黄。

    奔跑的少年早已顾不上一切,此刻如箭离弦,一闪而过。而那独自一人寻路无果的少年,来不及看清就在刚刚从眼前经过的人影,只因为他太快了,少年连同张嘴搭话的机会都没有,只好摸着远去那道人影的方向,尽力地快步直跑赶上。

    仁生最是感到诧异,每次当他好不容易提起脚劲,眼看将要捕捉到那位少年矫健的身姿时,却往往都是勉强,大多都慢了半拍,总是慢了一步。

    追到拐角处,而后又是一闪而过。因此,仁生陷入了为难中。

    虽然他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又为什么跑的这般迅速,但是这也恰恰说明这个人对这片区域的熟悉,同样是远远超过仁生的。也许只是这般紧追着,说不定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如此寻思的时候,仁生便已经毫不犹豫地迈过身前一片阴影的拐角。再次举目向前望去,想要寻见那少年的背影,却是出人意外的徒然无功。

    又是空荡荡且陌生的巷道上,空无一人,拐角已然是不存在了,如果这已经是尽头或者末路的话。

    只不过,正如“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般讲的一样,直走在巷道间,忽然间抬起头,就发现道旁有一座半敞开的大门。

    院墙是由石砖垒成的院墙,瓦房是由石瓦铺就的瓦房。大名都常见的平民住宅,没有多少的新鲜感,也没有多少值得吸引人留步观赏的风光。

    “看来那位兄弟是跑去这里了。”仁生向前多走几步,原本打算走近门檐下,想着朝里面观望观望,看一看院落中的场景,却无意间听到从里面传出一阵女儿家的欢声笑语。

    此刻仁生的思绪变得复杂起来。时而敏锐的直觉促使着他进去,时而迟钝的直觉又动摇着他的脚步,或进或退,竟成了他一时的症结。

    “你知道他?”

    “知道,原先也是邻边的伙计,说起来有些日子不见了,你要不提他,我都快要忘了他的面貌。”

    “嗯,是有这么一说……”

    仁生立于墙外,清楚地听着墙那头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时间久了,仁生自知不能由着性子再赖下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步上前。

    而也在此时,从那半敞开的门扇里走出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

    因为夕阳灿烂的光辉,以至于仁生只能仰起头,紧紧地盯梢在那张目眩神迷的视线所无法看清的脸庞上。

    随着高高的身影一点点靠近,仁生方才窥得女子的真容。待看清楚了眼前人后,仁生却愣出了神,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之后还是女子开口打破了安静,仁生只听得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这好不清闲的小伙计,来这里作甚?”

    女子做出生气的脸色,和带着几分嗔怪的语气说道。

    “沈,婶婶?”仁生眯缝着眼睛,看着沈浣一步步从门里出来,整个人完全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心中疑惑,口中喃喃低语道:“倒是婶婶怎么会在这儿?”

    “跟我走。”沈浣没有作何解释,只是将仁生带去后院,自己走在前面,听着跟在身后的仁生自述自说事情的经过。

    说是后院,倒不如说是一片格外宽广的空地。仁生站在墙外若是没有进来,他是绝对也想像不到这从外面看起来不过石砖石瓦的房子,其庭院竟会有“别有洞天”的一景。

    庭院的四个角落堆积成山,大多都是麻织的杂货。宽广的庭院,远远近近,中间没有其他什么多余的东西,收拾的很干净。

    “咦!婶婶还在忙呢?”庭院前的瓦房,从墙角探出一颗扎着发髻的小脑袋,一双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很是活泼。

    “还说哩,你这又赖又皮的小滑头,今儿又去哪了?是不是又把你娘嘱托的话给忘了。”沈浣前半句戏谑的语气到了后面神色微微敛起,显出一股的严肃。

    “罢了,我也没这个功夫操这个闲心,待会儿啊,等你娘回来,看她怎么收拾你。”沈浣向着前一刻还是精神气十足,现在已经开始颓废下来的少年佯装生气的瞪了一眼,而后看着院子里几条鼓鼓囊囊,装满东西的麻袋。“倒也是巧了,你若不来,这么些的东西要足足婶婶我来回三趟,好不折腾。”

    仁生耸耸肩头,一眼直瞄向靠近房檐的墙角,这才看到一位长相稚嫩的少年,观其形貌,皆与方才追逐的人影相差无几。

    “婶婶!”少年突然大声喊叫起来。

    “怎么了?”沈浣问道。

    少年听见沈浣即时的回应,随即咧开嘴唇,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

    “今儿的货很多的嘛。”少年怀着小心思,提出话题。

    “嗯,可不是嘛,毕竟这可是囤了三天的计量。”沈浣眼含笑意,神色却显忧愁。

    “呀!原来是这样啊。”少年一听,眼珠子在眼眶子里提溜溜的一转,随即撒开腿脚,仿佛是天生的矫健。稳稳地站在身前时,仁生才感觉到腹背间裹挟的劲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