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的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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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救人如救火

    树叶零落遍地,风起的时候,无意中将这席地的落叶一同带去。

    等到远走高飞的时候,就顾不上这些被他引随的“信徒们”。

    然而却又偏偏将它们遗弃在墙角,散乱成一片。

    落叶一旦远离了槐树,就彻底断了归根的念想。久而久之,便自然而然地成了人们脚下肆意踩踏的铺垫。

    幸运的时候,偶尔有闲情逸致的老头嫌弃他们碍事,怕扰了自己的一方清静。就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称手的笤帚,把它们扫作成一堆,最后再用上一把火,烧之殆尽。

    枯枝落叶除去之后,就只剩下空荡荡,光秃秃的一片黄土地。

    少了作为铺垫的粗枝大叶,地面上的脚印就越发多了起来,直到再也分不清哪里是人的足迹,哪里又是土地本来的面貌。

    时过境迁,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有兄弟三人踏足这片土地上,紧接着离开了两个,留下来一个。

    这被留下来的,双膝弯曲,两肩蜷缩,仿佛脖子之下,没有一处是正常的。

    这异常的男人,颤颤巍巍地倚着墙壁,卧坐在土地上。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再见他动弹过。

    以至于路过的学子,都以为他是死了。

    “鹤兰师长,依我看,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若是迟到了,定少不了太傅的责罚。”

    “而且这人躺在这里,也不知是生是死,万一摊上命案,可是要……”

    有学子彼此议论,想要劝阻迈过去腿的二人。

    当他们看到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宛如死人的时候,就没有再往前一步的勇气了。

    像是达成了一致的默契,一众学子站在黄土外,形成一道人墙,和进去的二人“泾渭分明”。

    “这人都死了,我们再上前还有什么意义呢?更何况……”

    一名学子,就是先前家里开赌坊的学子,凑近些,压低了声音,目光还时不时地瞟向四周。

    “此地人多眼杂,若是被有心人看到我们与江湖人士有所牵连,告知了学堂,那可是要被除名的。”

    “这……”

    鹤兰听见这话,脸色当即变得尤为难看。

    之所以会突然这样,却不是因为像这位学子说的那样,顾虑学堂里的明文规定,而是因为学子们从头到尾,莫衷一是,各抒己见,却未见到一人站出来的态度。

    “救人如救火。我们作为学堂的学子,这里又是学堂的脚下,焉能见死不救?”

    鹤兰带着生气的语气,反问道。

    “唉。”

    诸位学子听到这番话,皆是有心无力地叹了口气。

    “鹤兰师长,或许您没有顾虑,是因为岳太傅的关系,而那位小生,说好听了就是一旁听生。”

    “但是我们,实在是没有这个血本和能力去救人。”

    “我明白了,是我没有考虑到你们。”

    鹤兰闭上眼睛,然后缓缓睁开,语气平和地开口说道:

    “你们要走,我不拦着。只是请你们也休要拦我。”

    “师长……”

    众人见鹤兰是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什么,打躬作揖,行了一个周到的礼数,便都脚步匆匆,头也不回地继续赶着去学堂的路。

    此时鹤兰孑然一身,低头看了看脚下,已经是站在了这片被人视为“禁地”般的黄土境内。

    虽然上一刻才说出那么有气势的一席话,但真当自己回过头来时,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

    以至于感觉自己此刻到了进退维谷的处境。

    “放心,他没有死,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什么?”

    白鹤兰眼前顿时一亮,竟不知是何时,这蓬头小子跑到了那面灰墙的正下方。

    不过,既然得知此人不是了无生息,好歹算是松了口气。

    一时间借着仁生的话,给自己壮了壮胆,一咬牙,便多走出数十步,直到灰墙前。

    “你,你是如何知道,他不是死了?”

    白鹤兰上前问道。

    “因声求气,因气求声。”

    仁生又道:

    “书上说的。”

    “书上?”

    白鹤兰听后一愣,神色诧异。

    这好似在做随意补充的话语,一时间让白鹤兰刚稍微安下去的心,又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然后呢,你要怎么做?”

    “莫急,先容我仔细瞧瞧……”

    仁生纵观这位伤者的上下,想要找寻出其伤势的所在之处。但除了全身肌肉的悸症外,他也就只注意到男人用一块不显色的湿水布捂住的头部。

    耳垂边的碎屑,后颈部的断发,都能看出混杂的乌黑血迹。余下还有用水冲洗的痕迹。而最让人担忧的地方,就是这里。

    浸湿的水渍尚未干透,可黏结的乌黑血迹,却隐隐有了涌动的意思。

    白鹤兰不懂医术,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弯身,带着好奇的心思凑近一点。只见仁生正在用手扒开这位伤者的眼睛,仔细观察着瞳孔。

    “是‘眼冒金星’了。”

    仁生松开手,说道。

    “眼冒金星?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白鹤兰神色疑惑,不解道。

    “书上就是这么说的。”

    “书上是这么说的,那你可明白是什么意思?”

    鹤兰亲眼看着仁生把后背的“大疙瘩”放在地上,以方便他自己更好地靠近那昏迷不醒的男人。

    “就是头部受了创伤,流了很多血,导致脑缺血,昏迷不醒的意思。”

    “这话你不说,我自己也能看出来啊!”

    白鹤兰听到这话,就有些恼火,以为仁生是在不着边际的一通乱说。

    “但是,如果不知道伤及的是头骨还是脑干,就无从下手。”

    仁生的两颗眼珠子,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眉宇间却因为眼前一时的毫无进展,生出了一股淡淡的忧思。

    “若是将这人头上缠裹的粗布,解开呢?”

    白鹤兰目光也注意到了男人头上缠着的布,一圈一圈的,可谓是粗糙至极,毫无技术可言。

    “嗯。”

    仁生应了一声,却不见他出手的动作。

    一双眼睛倒还是不肯轻易放弃似的,细细观察着男人的脸色和状态。

    “你们是什么人?想对我三弟干什么?”

    一声狂吼的喊叫,就像一只被触及底线的野兽。

    白鹤兰惊得猛然回头,迎面就撞见一位体格健壮的大汉气势汹汹地走来。

    大汉先是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到跟前,途中因着急又踉跄地出现了几次磕绊,甚至一度险些要栽倒在白鹤兰的脚前。

    虽然白鹤兰伸出手臂,有意要扶持大汉一把的倾向。但这大汉单是站稳,让身体四肢保持平衡,就已经十分吃力。

    然而即使如此,这大汉却仍不忘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布有血丝的瞳孔,直直瞪着白鹤兰,显得十分不友好。

    “我是医夫,请相信我们!”

    仁生坚定的目光直视着这名大汉的眼睛,因为他清楚,大汉并没有恶意。

    “大哥!”

    在这大汉的背后,慢吞吞地追上来一人。右手扶着大腿,走起路来,一拐一瘸,让人看着很不自在。

    然而这人既不像那暴躁蛮横的大汉,也没有一脸的不和谐。反倒是拖了一大截落下的坡路,来到跟前。目光平静地将二人扫视一遍,微低着头,缓缓开口说道:

    “让他试试吧。”

    这一次说话的声音,犹如滴水未泯,浇灭了大汉胸中郁结的大半气焰。

    只见他将鼻孔朝天,深深地仰吸了一下,闭塞的鼻孔就变得通透起来,声音偏低偏慢,语气带着压抑与沉闷的感觉,只说了一个字:

    “好。”

    随后,这名大汉像是从怀中取出一样如鸡蛋般易碎的物品,极其谨慎与小心地交给了仁生。

    仁生低头看了一眼,便沉默不语。

    此时握在手里的是一只封闭的古色小酒瓶。瓶口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药涩味。虽然只有一丝的气息,但只要呼吸入鼻,就会让人一时间透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