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的仁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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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无功而返却非空手而归

    绸缎坊前墩放着一只灰色的大包袋,和一只灰色的小包袋。

    灰色的小包袋里,装满了一条条细密的精丝纺线,灰色的大包袋里,则几乎囊括了摊位上所有的布匹缎子。

    老板娘收拾得干净利落,却并不轻松。一手起,拎上一包径直往屋子里送。一手向外,前摇后摆地行走。出来时脸色呈现出不寻常的红晕,两手叉腰,站在店门口的牌坊下。除却大包袋之外,还有摊位上分散一二的布料,都是老板娘尚未及时收回的。

    “咳咳,老板娘?”

    仁生故作轻咳,一时引起老板娘的注意。像是一直守在摊前,对这些布料的位置,乃至于面上的花样,都记得一清二楚。

    老板娘颇感意外地回到摊位,放下那副在街市上吆五喝六地的架子,与八面玲珑的心思,耐着性子,和仁生聊起了话痨。以至于聊得久些,看仁生的目光也顺眼多了。

    “身材适中的小伙计。”

    老板娘上下一扫量,见仁生穿着是为单薄,便脱口而出,说道:“挨着风特地跑回来,是相中了绣娘摊上哪一件?看在今天这‘吉时’,还有婶婶的面儿上,可以让你几分便宜哦。”

    “如此,在下先谢过老板娘,祝老板娘生意兴隆,左右逢源。”

    “哎呦,真看不出,你这小嘴还挺巧。好了,你随意瞧瞧,若是摊上没有入眼的,你且给我说一个样式,我好去给你找找。”

    老板娘为人和善地笑了起来,心情也随之变好。然后指着摊子上着实为数不多的摊货。

    “不必麻烦。这儿有我要的,我是为了它而来,也就要这份料。”

    仁生底气十足地说道。

    “那就要妥妥地收好了。”

    老板娘按照所答应的事,只管将仁生相中的布料严严包裹,交付于他。不再多说其它的闲话。

    仁生珍惜这件布料,将其小心翼翼地塞入怀中,眼睛眯眯着,像是在笑。上下翻覆手背,忽觉一股滋凉。

    “嗐!下雨了呢,真不巧。”

    雨到了,老板娘不再多说其它无意义的闲话,将摊货齐备,揽入怀中,却无瑕兼顾门下的大包袋。

    “老板娘需要我帮忙吗?”

    仁生问道。

    “那你能帮助我吗?”

    老板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句。

    “当然!”

    仁生坚定的眼神让老板娘对他有了信心。

    “乐意效劳。”

    仁生信誓旦旦地拍打胸脯,而在老板娘看来,更像是为了抚平鼓起的胸口。

    晚间的凉是经由空中的秋雨洗彻过的产物。街角巷陌的交通,亦是由秋雨洗刷去的纤尘。非分即合的厢窗厨舍,而是由有心人故意留守的青纱。

    “说好的韭菜呢?”

    扑嗒扑嗒的雨滴落打在屋檐的瓦砾上。

    檐下,仁生正被沈浣死死地扣留在门口。

    沈浣瞪起的眼睛,夹带着一股凶气,看来确实是生气了。

    仁生扭捏着身子,有些不自在,只管一边躲避着沈浣的目光视线,另一边暗地里寻找着由头,试图搪塞过去。不知不觉中,胸口渐起了一股闷热。

    “去问陈大爷啊。陈大爷那腰,那腿脚,本不利索,今儿天又的凉,走得就早,我赶到时,陈大爷已经,已经……”

    “谁?”

    “陈大爷啊?对!就是卖菜的陈大爷。”

    仁生急中生智,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上一秒还是飘忽不定的眼神,这一秒一定,注视着沈浣头顶别致的发饰,漂亮的脸蛋可亲可近,更是越显迷人的秀气。

    仁生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看,双腿双脚久久地傻站着,就像是一根只长了双眼睛的呆木头。

    “说的也不是没有不对头的地方。”

    沈浣目光移景,流露出一股淡淡的忧伤。

    “唉,正值秋际,谷涨,可不为一件好事。只怕这些日子里,感春悲秋的都不好过。”

    “嗯……”

    仁生思想迟钝地点点头,似乎是没有跟上沈浣说话的速度,行为举止却也透着可疑。

    仁生偷偷地藏起了心思,暗暗地沉迷于沈浣的肌容美色。她的眉头一撇一皱;她的发梢亦止亦静;她的脸颊微张又微张。口吐鼻吸,倾心于她说话的语气;上吸下咽,思恋她说话的方式。

    “你就不想家,不担心吗?”

    不知是出于什么,沈浣问了仁生这么一句。

    仁生眨眨眼睛,鼻子抽动,故作放松,掩盖面露的虚慌之色。

    “当然想了!”

    “哦,是这样啊。”

    沈浣不再往那儿一站,把身体全部用来堵在门关,犹如放行一般,转身后撤,没有要向仁生进一步询问的意思。

    “真是没有韭菜的话,倒也不至于无米之炊。我记得屋子里储藏的干菜,还是有些的。”

    “我去拿来!”

    仁生忙忙地跟上,迅速穿过门关,直往后屋奔。

    沈浣则是对仁生这股莫名而来的殷勤劲头,感到奇怪,但转念一想,便随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同样从店中穿过,走去了橱阁。

    “货架旁,五步当,一幢墙。木头箱,举高高,我自而来东里闯。厢间房,七步到,没礼貌,茅草鞋,沙沙响,横四海来纵八荒。不恼儿,烛光透,薄情窗,衣腰带,热捂捂,执意棉里中间针。一只手,五根指,里子来,面里去,嗡嗡嗡,轻则针芥重则缸。”

    “针头线脑芥相投……”

    最里屋有一间内室,五步阔的大小。室内有一只四脚架,原本是用来储放各种繁多物品的地处。现在不仅被收拾成一张有首有尾的木板床,还在上面特意铺垫了一席柔软的茅草芥。更有心的是,柴草上面还铺张了一只被剪开的黑色大布袋,平而整齐。

    据沈浣所说,这只布袋用的料子,比她自己屋里铺垫的毯子还要结实。

    听到沈浣这句话,头天夜里仁生躺在上面,盯着屋顶,激动得半宿都没有睡着觉。是高兴,也是感激。

    床头便是墙,卸下箱子竖放在床头,箱子恰好占尽了这面墙最后剩余的宽度。

    夜里戌时,厢间房里总会定时响起阵阵嘭嘭的,接着沙沙的骚动。

    那是沈浣收拾完前铺的杂务时,走动的声音。

    在这之后,有微微的烛光透过薄薄的纸窗,照进仁生所在的房间。

    这是沈浣正手持着屋子里唯一的烛灯走来里屋。此时也正是为仁生所期待的时刻——读书。

    打开携身背负了一天的箱笼,取出两三本整理的手札笔记,一张一张的页谱,记录着治病救人,创伤缝合的医术经验。

    例如,正记曰:“名都某日,有伤者一,从者二。观之,主伤位于脑部,乃头颅受创,神识不清,面色苍白,双目漂浮。又细察之,颅开血有凝止之象,判为早为医。”

    “于是乎,则,取箱中一量勺药,夹草汤以敷,遂令去之。(另注:伤者手脚轻浮,软弱无力,怪异,是为不解。)”

    又一卷半开半合的书香纸,是见闻来的奇人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