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录之盛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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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南汝蛇鳞花

    述瑶惊讶道:“针这么小,你怎么找到的?”

    “不是我,是御马监总管王英。”卓暮云道。

    “哦,他呀。”

    “姐姐,王英不会是你的人吧?”

    述瑶笑着抿了口茶,“他可不是我的人,不过是机缘巧合下救过他一命,又在前任御马监总管告老还乡后用了点小手段把他推了上去。”

    卓暮云一拍扶手道:“我就知道!”

    文廷玉接过插着针的马鞍,注意到针尖上绿色的痕迹,向垂首站在门口的小厮道:“劳烦端一碗清水来。”

    小厮应声,不多时就端回一碗清水放在文廷玉旁侧的桌上,文廷玉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针扔进碗中,针尖上的绿色痕迹慢慢化开,他伸出手沾了一点碗中的水放在鼻子前闻了闻,道:“蛇鳞花对人来说是无毒的,但对马却是可以使之发狂的毒药,若是提纯过后涂在兵器上插进战马的血肉融入身体,非死不得解脱,先帝还是信王的时候,与南汝的汉水之战,就因为蛇鳞花我朝大军损失数万。当时师祖与白家师祖母在信王麾下做医官,便带着一队人马拼死绕路潜入南汝腹地将蛇鳞花尽数毁去,战事才得以平息。”

    李传风想了想道:“我好像在哪看过这个事......是师祖的笔记!”

    “你敢偷看师祖笔记?你不怕师父揍你吗?”卓暮云道。

    “凭什么老头子能看我就不能看啊,那他看完摊在桌上不就是让人看的吗?”

    卓暮云给了他一个“我绝对会写信告诉师父的眼神”后就不再与他拌嘴,向文廷玉道:“既然尽数毁去,怎么会在这儿出现?”

    述瑶道:“白家从医,会不会是见蛇鳞花难得而留下了一些?”

    文廷玉摇头道:“不会,师祖与师祖母都是爱马之人,断不会留下这种残忍的毒药。”

    述瑶沉思片刻,向李传风道:“你师祖笔记里的内容可还记得,有没有提到过随他们进南汝的队伍都有谁?”

    李传风道:“姐姐,我没有臭丫头那记忆力,能记得这件事都不错了,哪还记得清谁是谁。”

    “姐姐是怀疑那一队人里有人趁师祖师祖母不注意,私藏了蛇鳞花?”

    述瑶意味深长道:“谢松青之父谢林,就是在汉水之战后被封的秦国公,先帝登基后又将谢林的女儿,当今皇后谢竹安赐婚给圣上。”

    文廷玉道:“汉水之战后得到封赏之人众多,你为何怀疑秦国公府?”

    “当时谢林只是骑兵营一个小将,谢家也不过是个快要落魄的伯爵府,汉水之战中谢林的军功本微不足道,可圣旨上却称他‘救万军之危难,还汉水之黎明’,至于他因何救万军之危难却只字未提,可你们的师祖夫妻明明应该居首功却一丝封赏都无,而后更是隐居九宫山直到过世,”述瑶道:“还有就是从晋阳到今天,与其说是玥盛茶楼阴魂不散,倒不如说是谢家,桩桩件件都指向他们,若说是巧合,那也太可笑了些。”

    卓暮云道:“我与姐姐想的一样,今日乐宁公主中毒之事也同样蹊跷,又是皇后去抓的人,她居后位多年怎会一时不备让人死了呢?至于谢林当年到底有没有跟随师祖师祖母进南汝,当时发生了什么,写信问问师父就知道了。现在让我不解的是,他们明明安排了刘怜心对付我,只要等着就行了,为什么又冒险来今天这一出?”卓暮云十分不解。

    文廷玉垂眸轻声道:“或许,不是为了你。”

    卓暮云没有听清,问道:“师兄说什么?”

    “我是说时辰不早了,得赶快回去休息,你明日还要进宫谢恩。”文廷玉笑道。

    红鸾阁门前,采薇抱着披风和烟罗站在马车前等着,卓暮云哀怨地看着马车,朝文廷玉伸出一只手。

    文廷玉笑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放在她手中笑道:“都拿着吧,往后坐车的日子可多了。”

    卓暮云攥紧瓷瓶仰天长叹一口气,道:“都是命啊!”

    几个人回了慎王府,慎王、张侧妃和世子都在正堂等着,卓暮云对蛇鳞花的事只字未提,只称马发狂,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慎王听完脸色很沉,他听得出来今日的事是个陷阱,而刺客的目的是淳王,卓暮云不过是凑巧被连累罢了。

    慎王吩咐人去写拜帖,明日一早送到淳王府、宁王府、宪王府和尉迟府,又跟张侧妃商量,让她明日也一同进宫,带着卓暮云去后宫几位娘娘那里坐一坐。

    张侧妃没有犹豫地应了,见慎王似乎有话要吩咐世子,便起身带着卓暮云回去歇息。

    已过子时,述瑶的房中还亮着灯,一个小厮站在门外扣了两下门。

    “找到了?”述瑶问道。

    “在涔水河上一条叫燕舞阁的画舫上,一出了尉迟府就去了,已经喝了七八坛的竹叶青了。”

    述瑶“哼”了一声道:“就这点出息!”

    小厮抿了下嘴角问道:“要给阁主备马吗?”

    述瑶看着跳动的烛火,沉默半晌,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道:“去吧。”

    宁王头发散乱的坐在地上,袍子上沾了不少污迹,脸上不知道是流的眼泪鼻涕还是沾上了酒水,他提起酒坛放在耳边晃了晃,又喝光了一坛,可他怎么就不醉呢?

    阿旌承认了,是他引他们去东郊的,但究竟是奉谁的命令他却怎么都不肯说,只说以后请宁王跟他划清界限,被问急了直接撂下一句:“宁王殿下若有证据就派人来抓我吧。”转身就走了。

    以前阿旌说过,最讨厌党争了,还说将来无论如何都不会参与党政,只想和宁王一样做个逍遥的闲散人。这话才说了五年不到,怎么就变了呢?

    宁王气急败坏的将手中的酒坛摔向门口,又从身侧拿过一坛新的,想撕开坛口的红纸却怎么也撕不下来。

    “宋让,瞧你这副样子。”

    宁王抬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美人,眉心的芙蓉花妖艳的盛开着,他放下酒坛,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单手扶着墙壁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咧开嘴道:“瑶瑶怎么来啦?”

    “我若不来,你怕不是要在这里喝死。”

    “瑶瑶是在关心我吗?”宁王歪着头,一簇头发从头顶落下挡住他半张脸,他想伸手拨开却怎么也拨不开。

    述瑶缓步上前,一手抓住他胡乱拨头发的手,一手轻轻帮他将头发拨到脑后,无奈道:“真是笨死了。”

    宁王却突然张开长臂将述瑶拥入怀中,将脑袋放在她的肩上,喃喃道:“瑶瑶,阿旌再也不是我的朋友了,瑶瑶,我没有朋友了。”

    述瑶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推开宁王,无奈他抱得太紧怎么都推不开,见他今日实在可怜,便安慰道:“道不同不与为谋,路是他自己选的,你又何必在这儿折磨自己呢?”

    宁王将一张脸紧紧贴着述瑶的脖子,哽咽道:“连阿旌都丢下我,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述瑶闻言心下一疼,抬起手轻轻的拍着宁王的背,语气温柔而坚定道:“宋让,你还有我。”

    宁王整个人僵住,半晌过后才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述瑶的双眼,不敢相信道:“你、你说什么?”

    述瑶看着他认真道:“我说,你还有我。”

    “我、我还有你?”宁王看着眼前晶亮的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脸,高声道:“对!对!我还有你!瑶瑶我还有你!”宁王开心地抱起述瑶转了几圈,感觉到述瑶伏在他肩上轻轻笑着并没有生气,宁王一颗心简直要从画舫的窗户飞出去,直飞到夜空里的月亮上去。

    “瑶瑶,这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种话,”宁王捧着述瑶的脸,眼前的人眉梢眼角皆是笑意,樱红的唇瓣边梨涡浅浅,宁王心下一动,脑袋一热就亲了上去。

    述瑶整个人都呆住了,怔怔地任由着宁王冰凉的唇舌攻城掠地,待一股竹叶青的酒气直冲到脑中才惊醒过来,却是为时已晚。眼下宁王一只大手拦着她的腰,一手插在她的发间,述瑶挣脱两下却纹丝没动,明明平时打得过的,怎么今日却动弹不得?这人平日里跟自己过不了十招,不会是装的吧?想到这里,她的神智渐渐清明,终于抽出了手朝着宁王腰间狠狠一拧。

    “哎呦!”宁王捂着腰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到身后的并蒂莲屏风,他本就喝多了脚下不稳,当即就要跟着屏风一道仰倒,述瑶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却在出手的一瞬间想起来方才他欺负她的事,她忙缩回手想要离他远点,却被他长臂一拽两人双双倒地。不同的是宁王整个人砸在屏风上,她则摔在他身上。

    述瑶气的坐起身,朝着宁王的胸口狠狠地拍了一下,气急败坏道:“宋让!你想死是不是?”

    宁王却笑嘻嘻的捉住述瑶的两只手放在胸口,道:“死在你手里,我愿意。”

    “呸!谁要跟你一起死?以后你离我远一点听到没有?”

    宁王咧嘴笑道:“那怎么行,瑶瑶你方才说了我只有你一个人了,那我不跟着你还能跟着谁呀?再说,咱们可盖过章了!到死都不能分开的!”

    述瑶一愣,不解道:“盖章?盖什么章?”

    宁王指着自己的嘴道:“这里呀,盖过章了!”

    “宋让!我杀了你!”

    竖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卓暮云就被采薇从床上捞了起来,跟晴好两人合力给她穿上一套緗色银丝滚边宫装,头上挽了个凌墟髻,临出门前又披了件秋香色斗篷。

    马车从长乐宫东侧的白虎门进入,绕过了东宫,张侧妃才带着她下了马车步行前往正阳宫,远远地看见盛永帝身边的周玄正站在门口和慎王说着话。

    周玄瞧见扶着张侧妃的卓暮云,嘴角含笑道:“失散多年终于找回来了,郡主又如此肖像李王妃,王爷好福气。”

    慎王闻言道:“这个孩子,我亏欠她太多。”

    “王爷不要怪老奴多嘴,当年的事不是王爷的错,父母与子女之间说什么亏欠不亏欠呢,如今郡主找回来了已是皆大欢喜,王爷还是多为郡主以后的日子多做打算才是。”

    “周总管的意思是?”

    周玄凑近慎王道:“西凉那边知道郡主找回来了,已经派了一队使者往盛京来了,还有东海和北郦也派了人来,要不了多久哲汗和南汝的人也该出发了。”

    慎王闻言不解道:“西凉就罢了,可万寿节还有四个多月,为何现在派人来?北郦刚从哲汗分离出去,国内动荡不堪,怎么也有闲情在这个时间派人来?”

    “嗨,还能为了什么,西凉自是想见咱们安宁郡主,东海是为了下个月淑贵妃的生辰,这距离万寿节的日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总不能跑两趟吧,这不就提前来了。至于北郦,正因为动荡才要向咱们大盛示好么不是?”周玄道:“哲汗见北郦来跟咱们套近乎,自然不甘落后,这其他四国都来了,南汝也不好不来。”

    “除了西凉,别的跟安宁有什么关系?”

    周玄道:“哎呦我的王爷诶,您到底是男人对这种事儿就是不上心,丽妃今儿一早可来找圣上哭了好一会儿了。这宫中淑贵妃所出的平宁公主已经出嫁多年,丽妃的乐宁公主尚未及笄,这成年尚未婚配的公主郡主们,除了丽妃的长宁公主,可就是王爷府上的安宁郡主和荣宁郡主了。”

    慎王闻言才明白过来,问道:“北郦是来求亲的?”

    周玄点头道:“可不是么,虽然没明着说,可那北郦王信中有这个意思。”

    “人选圣上可定下了?”

    周玄眨了眨眼睛道:“圣上还在犹豫呢,咱们大盛的女儿娇弱,若是去了北郦那种苦寒之地可要遭罪了,哪有父母舍得让自家的姑娘去受苦哟!”

    慎王闻言眸色一闪,看着越走越近的卓暮云道:“云儿这孩子身子不好,又刚刚回来,本王还想留她在身边疼爱几年,暂时还没有为她寻亲的打算,西凉的项王更不会轻易点头,势必会要她在阿蓁灵前尽几年孝道。”

    周玄笑道:“是呀,圣上今早也是这么跟丽妃娘娘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