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录之盛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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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引蛇出洞

    “烟罗,给我倒杯水来。”卓暮云坐起身,拢了拢头发。

    盛永帝并不想在史书上留下“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几个字,当初为了皇位除掉手足兄弟的事已经够他受的了,不过他应该并不介意邻国是不是内乱,也不是介意这战乱是不是他暗中挑拨的。而自西凉立国后,盛永帝开始热衷做一个雪中送炭、和睦友邦的好大哥,再没出过趁乱想要占人家边城的事。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北郦求亲的事盛永帝一定会答应。卓暮云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能让慎王这么生气,估计是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只是打她主意这人到底是谁呢?

    大盛这些年与西凉交好,他应该不会冒着得罪西凉的风险把自己嫁到北郦去,荣宁去到护国寺后连院门都不出,也不会是她,再说她也没这个本事。那就只剩下紫罗宫那位丽妃了,不想自己的女儿和亲,就想把她推出去。

    好好的走在路上,没招没惹,可这人非要跳出来绊你一脚,用李传风的话讲,看不上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干就是了。

    但换在自己身上,怎么想都不是滋味儿。卓暮云捧着茶杯道:“烟罗,你说如果你在路上走的好好的,突然一个不认识的人跳出来想捅你一刀,你怎么办?”

    烟罗闻言抽出腰间的匕首,“那我就送她一程呗。”

    “太血腥了,溅身上血怎么办,不行,”卓暮云拜拜手。

    “那就用那个。”

    “哪个?”

    “啧,就李传风给你那个,”烟罗见卓暮云没明白,起身跑到妆台边,从匣子里取出一个纸包举到卓暮云眼前晃了晃,“就这个呀!”

    卓暮云看着纸包突然眼睛一亮,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王府里还有个整日捏着纸包冥思苦想怎么给她下毒的刘怜心呢!

    卓暮云掀开被子跳下地笈着鞋就往门口跑,嘟囔道:“我也没干什么啊,干嘛都想捅我一刀呢?真是烦,不等了不等了。”她伸手拉开门,“采薇!晴好!冬陶!都进来我有话说!”

    晴好忙从厨房跑了过来,“来了来了!”,冬陶扭扭捏捏的从厢房出来,采薇则捧着一匹料子从库房钻了出来,一进屋就看见卓暮云穿着一身里衣在椅子上坐着,她不满的白了烟罗一眼,道:“成日除了看话本子就是吃零嘴,也不知道给郡主披件衣裳,若是冻坏了就罚你一个月不许吃零嘴!”

    烟罗咧咧嘴,也不敢狡辩,忙找了件披风给卓暮云披上。

    “欠骂。”卓暮云满意的端起茶杯,问道:“最近院子里来的新人都怎么样?”

    晴好道:“他们一来奴婢就吩咐过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除了两个小丫头想要进郡主的屋子被打发走外,旁人再没出过错。”

    “这可不行。”

    “郡主说的是,往后奴婢一定把屋子看的牢牢的。”

    卓暮云摆摆手道:“不是这个意思,我说你看的太严了这不行。”

    “啊?”晴好闻言有点懵。

    “这样吧,冬陶,你先去问问父王和哥哥明日什么时辰出发,然后在去打听打听刘氏最近都在做什么,悄悄地不要让人听出来你在打听事。”

    “奴婢明白。”冬陶见卓暮云吩咐她干活,瞬间就把卓暮云欺负她的事忘了,她伸手将采薇递过来装着碎银子的荷包揣进怀里,一溜烟就跑出了院子。

    “晴好,等父王他们走了,你也休息休息,没事多去严嬷嬷那儿走走,嬷嬷年纪大了又没有儿女,你就是她的亲闺女,多去孝顺她是应该的。”

    晴好一脸懵的看着卓暮云,愣愣的点头。

    卓暮云歪着头笑道:“你干嘛呀,像个傻子似的,这院子里有老鼠我得抓出来,可你这只猫整日看的这么严,我还怎么抓老鼠呢?”

    晴好闻言才恍过神来,道:“奴婢明白了,奴婢会一天两次去孝敬姨母的。”

    “这就对了,烟罗也是,明日开始也要一天两趟去对面。”卓暮云一脸坏笑的看着烟罗道:“我师兄两个男人在家,定不会好好用饭,以后往对面文家送饭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烟罗闻言不乐意道:“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你真不去?”

    “不去!”

    “追风,”卓暮云转头冲着后窗方向道:“违抗少主命令怎么罚?”

    追风倒挂在檐上从后窗探出头道:“少主想怎么罚就怎么罚。”

    “行,那就把她那些话本子都烧了,小零嘴送到冬陶屋里去。”

    “别别别!我去还不行吗!”烟罗鼓着腮帮子说完,重重的跺着脚往厨房去了。

    “早这么说多好,非逼着我说狠话,”卓暮云道:“采薇姐姐就还像以前一样跟着我就行,等会儿去把准备出来的衣裳鞋袜给父王和哥哥送去。”

    采薇点头道:“下个月是淑贵妃生辰,郡主想好送什么了吗?”

    “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啊!”

    “淑贵妃是东海人,思乡情切,若是能收到从东海送过来的稀罕物定会高兴。”

    卓暮云想了想道:“不妥,东海使团就快要到了,咱们寻得东海物件怎么也比不过他们的,要么就不送,要送就送个顶好的。”

    “也是,那郡主有主意了吗?”

    “没有,还有些日子慢慢想吧。说起来今日进宫没见到淑贵妃,不论是在晋阳还是这回的马场,宁王都帮了不少忙,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姐姐,”卓暮云道:“我得看看姐姐未来的婆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采薇笑道:“淑贵妃得盛宠多年,又能养出宁王这种性格的皇子,想必是个妙人。”

    “总要见一见才放心的,咱们先去给父王和哥哥送东西,然后去侧妃娘娘那儿坐坐,想个什么理由让她带着咱们再进宫一趟,”卓暮云起身让采薇帮她穿好外衣,问道:“给姐姐的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

    “谢家的事还是得再确认一遍,最好能找到关于那舞女身份的线索。”

    “侍剑山庄和红鸾阁在西凉都有暗桩,不过时间久远一时半刻怕是查不出来什么。”

    “不着急,排队一个个来,先把咱们这位王妃送走再说。”卓暮云抖开两个包袱,将里面的衣物又检查了一边。

    南境天气湿热,东境虽然临海,但和南境差不太多,冬日里加个斗篷就足够了。采薇帮着卓暮云挑了料子和样式交给锦衣阁去做了两套衣服鞋袜,一套海松色常服给慎王,一套群青色骑装给世子,待衣裳送来后,卓暮云觉得自己一点儿没上手显的十分不诚心,便用了一大天的时间在两件外赏的袖口上分别绣了一朵小小的白云,李传风来送药的时候扯过来看了一眼,嘲笑她绣的云彩说不如乞丐手里的糟馒头好看。

    翌日一早,天色清明,广平门外的长亭孤寂的立于官道边,等着那些依依不舍却不得不离别的人。

    一位身穿海松色狮子纹锦,脚蹬金纹官靴,面如刀削鼻梁高挺的中年男人端坐马上,他不时的偏头看一眼旁侧缓缓而行的马车,身后不远处一位身穿群青色宝相花纹骑装的贵公子打马而来。

    听到马蹄声,中年男人勒住缰绳跳下马,四角悬挂铜铃的马车也停了下来,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从马车中探出头来。

    “父王,是哥哥来了吗?”

    慎王看着卓暮云的双眼,笑着点了下头,道:“天凉了,你就不要再送了,早些回去莫让为父担心。”

    “送完父王还要送哥哥呢,不然哥哥可是要生气的。”卓暮云跳下马车,在慎王身侧站定。

    慎王伸手扯了扯卓暮云的披风,温声道:“裹得严实点,不要受了风寒。”

    “女儿知道了。”卓暮云仰起脸笑着应道。

    世子看着这一幕也不自觉的扬起唇角,长腿一抬从马上跳下,快步走到二人面前。

    “跟老二说完话了?”慎王问道。

    世子点头道:“是。”

    “马场的案子?”慎王皱眉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昨夜有人到淳王府劫人,不过二哥早就有所准备,所以并未得手。”

    “可有抓住活口?”

    世子摇头道:“没有,并不知道是何人指使。”

    “老二抓住的人也没有开口吗?”

    世子又摇摇头。

    慎王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事若不是牵扯了你妹妹,为父是不会问的,好在圣上将此案交给你舅舅处理,咱们只管等着就是了。”

    “舅舅定会查清的。”

    慎王点了下头,拍着世子的肩道:“从前你跟着老二在东海树敌不少,一路上务必多加小心,若是遇到什么事就差人去南境。”

    世子第一次从慎王口中听到这样的话,眼眶一热忙垂头称是。

    卓暮云一手扯着慎王,一手拉着世子的袖子道:“父王和哥哥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忘了!”

    慎王拍了下她的头笑道:“南境的新鲜瓜果,父王定不会忘。”

    “东海的明珠哥哥也会给你挑最大最亮的。”

    “那就好,”卓暮云放心的握着双手,眨巴着大眼睛道:“若是忘了,父王和哥哥就要把衣裳还给我!”

    世子闻言摸了摸身上的骑装,笑道:“虽然你哥哥我不会忘了答应你的事,但是这骑装我一定日日穿着,穿破了为止。”

    “只要你不忘了答应我的事,再给你做一套就是。”

    “真的?”

    “真的!”

    慎王看着兄妹二人扯起没完,咳嗽一声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为父和你哥哥都要尽快赶路才是,那些贼人还没有抓住,你在家中不要乱跑。”

    卓暮云乖巧的行了一礼,和世子一起又送了一段路,看着慎王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官道上,世子忙吩咐护卫牵了匹马给卓暮云,两个人骑马往城东方向去了。

    “昨夜淳王府没事吧?”

    世子道:“无事,那个人并未关在淳王府,他们什么都没找到就走了。”

    “没关在淳王府?那关在哪儿了?”

    世子神神秘秘道:“关在一个他们想不到的地方。”

    卓暮云斜眼看着世子,幽幽道:“是关在红鸾阁了吧。”

    世子脸色一僵,尴尬的咳嗽一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外面都在说,淳王遇刺是因为从前在东边树敌太多,那帮刺客是得了东海的帮助借着宁王的势想要除了淳王报仇,所有人以为淳王和宁王水火不容,可谢松青却知道不是这样,他在淳王府没找到人,就会怀疑宁王和淳王站在一边了,昨晚是不是也去宁王府劫人了?”

    “丑时一刻去的宁王府。”

    “谢松青能想到宁王,也会想到你,昨夜父王在家他不会来,今夜就该来找人了,说不定还会去尉迟府翻一遍,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淳王能和红鸾阁搭上关系,就算想到了他也没那个能力从红鸾阁劫人。”

    世子挑眉道:“为何没能力?若是暗中劫人,他的人手确实抵不过红鸾阁和侍剑山庄,但他是护国大将军,若是找个由头让盛京府台或翊卫营查封红鸾阁,也不是不可以。”

    “我姐姐是宁王未过门的王妃,有圣上和贵妃庇护,她从小聪明谨慎,是不会把人藏在红鸾阁里的,谢松青今日也要出发去西边,他人不在盛京就算想到红鸾阁也没用,最重要的是张大人不日就到盛京了,他是奉旨办案无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姐姐只要顶过这几日就行了。”卓暮云看着世子道:“说实话吧,你们也不知道姐姐把人藏哪儿去了吧?”

    世子笑道:“人藏哪儿跟咱们慎王府没有一点关系,这事你也不要掺和,等舅舅回来了都交给他便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才不掺和呢!”卓暮云甩了甩头,想了一会儿又道:“方才父王问你刺客有没有开口,你为何没说?”

    世子看着她问道:“为何要说?”

    “此事既然牵扯到谢松青,他是太子的亲舅舅,不论出于什么理由最后都不会草草结束,”卓暮云收敛笑容严肃道:“哥哥是想助淳王夺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