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录之盛世长歌
繁体版

74、卢家的生意

    洪喜笑道:“那文三爷可在?”

    “不在,”男人继续道:“今日慎王府设宴为西凉英王接风,三爷作陪去了。”

    “慎王府设宴他做什么陪?”

    男子看着洪喜笑了笑,扬声道:“王府未来的女婿不做陪,难道要公公作陪不成?”说完抱着药童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洪喜一个人在风中发呆。

    金安巷很长,从崇光坊的北边一直到崇义坊的南边,三处交会的路口边,一顶蓝色的小轿停在一棵四人抱的老树下,洪喜抱着食盒窝在暖轿里,愁眉苦脸的等着消息。

    一个齿白的小内侍飞快地跑到轿子边,爬在小窗边细声细语道:“喜公公...”

    “怎么样?”洪喜掀开帘子,将脸从轿子小窗中探了出来。

    小内侍一脸哭相地点头道:“慎王府那个死人似的门房说,文大夫在里头陪着喝酒呢,有个出来采买的婆子说......”

    “说什么?”

    “那婆子说文三爷晚饭日日都在慎王府用,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洪喜惊道:“什?什么?”

    “哎呦我的喜公公哟,咱们真是命苦哟,他们说人家安宁郡主跟文大夫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前在山上没回来的时候就收了文家的聘礼喽!就等着慎王回来禀告圣上,再补个郡主该收的聘礼过场就把婚事儿办了呢!”

    洪喜顿时面如死灰,紧紧地抱着食盒喃喃道:“天爷啊,可要造孽了啊!”

    小内侍盯着精致的食盒,劝道:“喜公公啊,这食盒咱要是原封不动的拿回去,那还不......”说着用瘦骨嶙峋的手在脖子边比划了一下,洪喜打了寒噤道:“早晚都是死,起码做个饱死鬼,咱几个先分着吃了,旁的事儿等回去再说!”

    几个内侍凑在一块儿躲在老树后面把食盒里的点心果子分着吃了,并没注意到一个瞎了一只眼凶神恶煞的大汉打马拐进了金安巷。

    独眼大汉马骑的飞快,不一会儿就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后角门跳下了马。那角门边早已有个眉目清秀的侍女等着,引他进了角门一路避开府中众人,行到一个十分偏僻的小院前。

    昙花院。

    独眼大汉看着陈旧却被收拾的很干净的小院皱了皱眉。

    府里这么大,就住了那么几个人,偏偏给安排到这儿,咒谁呢这是?

    他快步走向那身量纤纤坐在小池边喂鱼的白衣少女,心中忿忿语气也颇为不平道:“大小姐怎么在这院子里住着?”

    “这院子挺好的,有池子能养鱼,还安静。”卢珊微微笑着,将手中的鱼食都洒进了小池,十几条瘦小的锦鲤聚成一团。

    独眼大汉想到方才从成远伯府门口绕过来时看到的景象,冷一声道:“教子无方,他们活该!”

    “的确是教子无方,连祖父也是一样。”卢珊接过燕儿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眼睛依旧盯着池中抢食的锦鲤,今日的鱼食又喂少了。

    独眼大汉忙道:“大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卢珊摇头道:“就因为是庶子便不放在眼里,从未教导他身为伯府之子应尽之责,一心只扑到我父身上,害卢洵一点挑唆之言便愤懑难平生了异心,祖父难道没错么?”

    “这...这话倒也没错,不过也不能全怪老伯爷,那黄氏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黄氏是不好,可当初允许娶她入府的是祖父。我不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就埋怨他,身为一家之主,应耳聪目明能识人心,一视同仁持身公正,同样是百年世家,怎么人家太师府张家就门第显赫人丁兴旺呢?”

    燕儿闻言,禁不住撇着翻了个白眼。

    什么狗屁张家,那张四公子才刚忌,那日救小姐的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竟是这种人!害小姐失望!

    卢珊已经知道那日救自己的人不是张家的四公子了,不过他的身份也不难猜。那人通身贵气,言谈举止风度翩翩,容貌也很出挑,只要稍加打听便知道了他的身份,再加上卓暮云的反应,除了慎王府世子宋谦不会是别人。

    只是这个人让卢珊有点头疼。

    她拍了拍裙子站起身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独眼大汉道:“有个人,来找咱们做生意。”

    “哦?哪家的人?”

    “尉迟府。”

    “尉迟德良不是跟谢松青去西边了吗?”

    独眼大汉摇头道:“不是尉迟德良,是他儿子尉迟旌。”

    卢珊闻言怔住,不解道:“尉迟旌?他找咱们做生意?什么生意?”她对尉迟旌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是金隅卫将军,一直活的好好的。

    “他出五千金买咱们的人去东海,取慎王府世子宋谦的命。”独眼大汉言罢,见卢珊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忙伸手扶住卢珊道:“大小姐怎么了?是身体不适吗?”

    燕儿一把拍开独眼大汉的手,急道:“你干什么?大小姐是你能碰的?”

    独眼大汉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卢珊回神道:“没事,起的急了有些头晕。”

    燕儿扶着卢珊坐下,一双眼睛狠狠地瞪着独眼大汉,“你老实呆着,不许碰小姐!”言罢飞快地倒了杯热茶塞进卢珊手里,见他眼巴巴的看着茶吞了半天,才倒了杯凉水给他。

    大汉无奈地笑笑,端起茶杯咕噜噜一饮而尽。

    卢珊捧着热茶直勾勾的发着呆。

    原来如此,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因为这个人的命太重要了。

    “这笔生意,不接。”

    独眼大汉并不意外,点头道:“大小姐回来后告诉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宋家的生意要事无巨细禀报,做不做全凭大小姐安排。虽然这次出面来找我的是尉迟旌,可买卖却要做到慎王府头上,我不敢不来。”

    卢珊闻言赞许的点头道:“你做的很好。卢家好不容易在惠帝手里脱离了宋家的掌控,我们若是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必须和他们划清界限。只是尉迟旌与宋谦无怨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见独眼大汉面色未改,继续道:“想必你已经差问清楚了。”

    “是,我也是好奇。”独眼大汉腼腆道:“尉迟旌从小与宁王形影不离,可在淳王马场遇刺后却突然没了来往。宁王一出生就无缘皇位,又一向逍遥自在不涉争,不过因为安宁郡主的关系他与慎王府日渐近,在这个关口与尉迟旌翻脸,而尉迟旌又出面做慎王府的买卖,不由得让人疑尉迟旌站到了与淳王对立的一边。”

    “不是太子。”卢珊道。

    她笃定的语气让独眼大汉愣了一下,“这个......怕是说不准。”

    卢珊道:“说得准,不是太子,他不会也不屑于做这种事。”

    “不过也是,我查到的线索,尉迟旌只和宪王有秘密往来,倒不曾证实他去过东宫。尉迟旌的夫人是宪王的表妹,尉迟德良又是谢松青麾下大将,宪王若是打着太子的幌子招揽他也说得通。”

    “这是他惯会用的手段,”卢珊冷笑一声道:“打着别人的名义坏事做尽,这一次我断不会让他如愿。”

    独眼大汉想说什么,却张了张没有说话,半晌过后才道:“尉迟旌那里要如何回绝?”

    “长生谷不与有一丝隐瞒的买主做生意,这个规矩你是知道的,尉迟旌隐瞒了他的东家,长生谷便有权利拒绝这笔生意。”

    独眼大汉点头称是,随即又无奈的摇头道:“五千金不是小数目,陈舵主又要发牢了。”

    “你告诉他,再有半年长生谷就会有一笔两万金的买卖,让他好生准备着,别等金子送到眼前了却拿不出人。”

    “是。”独眼大汉又将长生谷中的事向卢珊汇报了一遍,临近戌时才离开了昙花院,穿过花园时隐约听到内院方向传来阵阵哭声。

    “听得清是谁在哭不?”

    眉清目秀的侍女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道:“像是夫人。”

    独眼大汉“呸”了一声加快了脚步,人还没死呢就哭哭咧咧的真是晦气,只希望他们这帮人死绝别连累大小姐就好。

    侍女送走了大汉回到昙花院,卢珊正坐在书桌前捏着笔发呆。

    “小姐是在想要不要给郡主传信吗?”侍女抱了件绒披肩披在卢珊身上。

    “她说过不让我掺合她的事。”

    侍女眨了眨眼睛道:“这不是郡主的事,这是世子的事呀。”

    “说的倒是,可总不能传信去东海啊,打的什么名义?冒然传信他会以为是骗子吧。”卢珊垂着眼帘。

    “小姐不必担心,不是有鸾阁呢嘛,咱们只要传信给鸾阁就好了。无论她们是告诉郡主还是传到东海,都跟小姐没关系,郡主也不会生气的。”

    卢珊闻言将笔放下,道:“你本不用来告诉我,直接传信就好了。”

    侍女摇头道:“我现在是小姐的人,没有小姐的吩咐不会擅自做事,传信去鸾阁也是一样。”

    “凌阁主把你教的很好,”卢珊点头道:“去吧,你自去。还有,伯府如今摇摇欲坠,长生谷里面许多人也不能再用了,我现在只能自保无力其他,凌阁主人脉众多,外面的事就请她多费心了。”

    “是,奴婢伺候您了再去。”

    “不必,现在就去,”卢珊摆手道:“此事宜早不宜晚,以我对宋评的了解,他不会只有尉迟旌这一个准备,告诉凌阁主,这生意我长生谷虽然没接,但别人家就保不准了,世子能不能平安回到盛京就在这一次。”

    “是,奴婢这就去。”

    “等等,”卢珊拉住侍女的手,郑重道:“秋明,你一定要告诉凌阁主,所谋之事若想成功,世子的命至关重要。”

    “小姐......”秋明不知道卢珊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她明白反正世子不能死就对了,于是点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去吧。”卢珊收回了手,起身送秋明到门口,见秋明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又望着月亮怔怔地发了会儿呆。

    隔着几座大宅的慎王府宴会已了,众人送走了英王也各自走在回房的路上。大家走的路虽然不同,可天上的月亮都是一样的皎洁明亮。

    卓暮云站在李蓁从前住过的霏雨院门前。与她刚到王府时不同,如今的霏雨院已经被打扫的一尘不染,正屋中供奉着李蓁的灵位。

    冬陶见她一双眼睛沉静无波望着霏雨院里面,扯了扯卓暮云的袖子道:“郡主...奴婢有点冷......”

    烟罗斜眼瞄着采薇道:“你是害怕吧你?”

    “呸,谁害怕啦?”冬陶比烟罗矮了半个头,为了显示自己没有心虚,努力的踮起脚与烟罗平视道:“我又没做错事我害怕什么?”

    “那谁知道了,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烟罗撇了撇,从荷包里倒出几颗烤熟的花生吃了起来。

    采薇拢了拢卓暮云的斗篷温声道:“时候不早了,想来的话明日再来也不迟,这院子又不会长腿跑掉。”

    “嗯,”卓暮云收回目光,在众人的簇拥下回了珮兰院。

    而慎王府的正门外,两个男人正无声对视着,二人皆是一脸的防备和不屑。

    李传风扭头看了看文廷玉,又扭头看了看淳王,“你们俩要不打一架?”

    言罢二人目光如刀齐齐向他看来,李传风忙缩着脖子打了个寒噤道:“得,你们俩我都惹不起,我回去觉总行了吧?”说完撒开退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对面的院子。

    淳王看了看那院子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文宅”,幽幽道:“有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文先生好算计。”

    “没什么可算计的,本就是应该的。”文廷玉一脸坦然。

    “哦?是吗?”淳王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又道:“那么,丹楹殿也是应该的喽?”

    文廷玉仍旧一脸坦然道:“医患之间,本就应该。不过病患已痊愈,我不会再踏入丹楹殿一步。”